19 死生局

死生局

“謝了，”陳橋拍了拍安默維薩的肩，為他撣去灰塵，“你人還怪好，真不知道穆加倫斯平時跟你玩什麽。”

“……”安默維薩對此沒話，就答非所問說，“我們沒有抗腐蝕的裝備，到時候工程師會在你們身上加裝幹擾設置，這也許能抵禦一會兒它們的信息攻擊。”

陳橋想說什麽，就見營帳外響起了争吵聲。

“拜托搞清楚狀況大哥們，現在是我們的物資齊全，合作分明是雙贏的事好嗎？”

“還請你們離開，我們很快就有行動了，可不希望還帶着你們這些累贅。”

“你怎麽說話的，江懷元呢，叫他出來，我是他妹妹！”

“沒人相信你，妹妹，快離開這兒，很危險的，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

安默維薩快步走來，陳橋緊随其後，江英見了後者，驚喜地馬上将要喊起來，陳橋卻默默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沖動，于是江英立刻歇菜。

“你們認識？”雇傭兵的領導者察覺了這一異常，與安默維薩一同望向陳橋。

“不，”陳橋否認道，并湊近了安默維薩，“她們身上有我們需要的物資，這無疑對我們是莫大的幫助。”

安默維薩對招納隊員這件事一直都有考慮，畢竟他也知道江懷元有一個妹妹，雨林另一邊确實也有物資充沛的一行人，如今這機會擺在面前，拒絕倒是一大損失：“你們需要什麽？”

周倪林就在江英身後，趙則在一旁将納米收納盒交給她，她這時才開口說道：“我們希望能夠和你們一起回歸人類大家庭的懷抱，如你所見，這是一些誠意。”

安默維薩接過收納盒，一些微縮的食物離開特定磁場就恢複了原狀，他拿出三顆還算新鮮的蘋果，依次扔給了旁邊的三個雇傭兵，道：“住處不必麻煩搭了，她們今夜在第三營帳休息，回去告訴弟兄們，養精蓄銳。”

“這……”

“大哥都這麽說了，走了走了。”

那三人勾肩搭背離去，很快就響起了竊竊私語，此時有人來通知安默維薩：“大哥，研究團隊的終極解析已經完成，我們可以開始行動了。”

安默維薩得知消息，轉身安撫江英他們，為他們指去第三營帳：“請去那處稍稍等候，合作事宜我們稍後詳談。”

周倪林被江英挽過去，兩方人就這麽分道揚镳，陳橋來到赫爾墨斯身邊，研究人員在數據頁碼開啓了新型離子技術的實施，鬼打牆的一部分能源才呈現出藍紫色到了可視狀态。

随着扭轉能源方向的數碼密鑰的啓用，小範圍白泛光籠罩了陳橋和赫爾墨斯全身的軀體，很快，連續使用極大功率的智能計算機發出悶響，藍紫色的流動光源也在瞬息之間恢複成原初狀态，陳橋與赫爾墨斯就消失在了衆人視野之中。

“簡……簡直，太神奇了，他們這樣，豈不是相當于穿越了空間？”

驚嘆與敬畏的聲音不絕于耳，安默維薩在其中聽出了他們對無畏者的佩服，但他不一樣，他攜帶感恩，畢竟穆加倫斯的屍體還在他營帳內經受冷凍保存，目前唯有造物主的基因能讓他起死回生。

無論陳橋出于什麽目的答應他此次行程，愧疚、悔恨，亦或是做貢獻，都無所謂，他跟着江懷元的目的就是保護好江懷元，并尋求人類死而複生的秘密，後者則是江懷元父親交代的任務。

一切歸于平靜後，一種可怕的感覺總是席卷着他們，但他們其實在第二天也安然無恙——不同的是，陳橋和江懷元，似乎真的消失了。

——

陳橋在意識沉淪之際，清晰感知到自己與赫爾墨斯相互貼近到将近融合的軀體，如同沒入深海，體內被灌進蔚藍的海水。

而後熟悉的急馳聲呼嘯而過，工業的氣息流轉在他們的鼻腔之中，呼吸通道仿佛被灌入了鋼鐵的味道，遠處大型機器工作的聲音震耳欲聾。

地上是粘稠的泥濘，以及攀上了他四肢的菌絲，忽明忽滅的螢火緩慢降落至他的臉頰，微弱的光好似在其上停滞了片刻，随後便化作了灰燼，再被空氣緩慢侵蝕。

“橋，你還好嗎？”

陳橋被晃醒，赫爾墨斯緊緊抱住他，試圖讓他恢複力氣，并以自己的生命力過渡給他。

“這是……在哪兒……”陳橋虛弱地說，身體劇痛仍未消減。

“橋，能站起來嗎，我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這兒的時間洪流太亂了，簡直是混沌，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你……背，背我……走，造…物主在哪？”

赫爾墨斯讓陳橋扳住自己的肩，然後身體降到低處，讓陳橋爬上去，他則托住其腿彎，很快地将人背了起來：“我應該有具體方位，別擔心，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相信我。”

“嗯…相信，”陳橋有氣無力地說道，“赫爾墨斯，謝……謝謝。”

時間流速的極劇轉變，是陳橋逐漸失去身體機能的主要原因，正因如此，幹擾設置也是半點用處都使不上，這不禁讓他意識到，造物主原來是超越時間而存在的物種。

“橋，你看。”

赫爾墨斯穿行在森林之中，與其說是森林，倒不如說是星林——正如人類觀測宇宙形态所拍攝出的圖片一樣，樹木黑色的枝幹上，懸挂了許多大團星雲，繁茂的黑色樹蔭下，大地正被無數菌絲蔓延。

赫爾墨斯的行走途中，菌絲繞道而行，有時在小型“蘑菇叢”中，還會發出“噗噗”的聲音，陳橋說：“我沒想過，宇宙大爆炸的起源竟然是這樣。”

赫爾墨斯理解力稍許差些，沒聽明白，又叫陳橋解釋了遍，後者只能認真給他解釋。

“這些菌絲，相當于時間，從四面八方交錯而來，樹木是無窮的黑色的宇宙，繁育了無數奇異景觀，瑰麗的蘑菇叢，是某處文明迸發的體現，你走過的地方，不知在什麽時候，也有可能形成生命。”

“這是你的理解嗎，橋，真是一段浪漫的鋪陳。”

“赫爾墨斯，親愛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忽然覺得，我們來到萬物起源的終點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陳橋聲音有些哽咽，但并不明顯。

“我們的造物主還能掌控這一切，橋，我可能完不成任務了……”

陳橋摟緊了赫爾墨斯，溫熱的淚水淌到臉頰，聲音已經完全顫抖：“不……赫爾墨斯，我想說，沒有什麽可以超越時間……你知道的，有兩個例外。”

赫爾墨斯停下腳步，聲音無比沉靜：“橋，你說的是永生和死亡麽？

——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死去了嗎？”

“也許是這樣的，我不願面對，赫爾墨斯，我們出不去——咳咳！”

“咳——”陳橋猛地吐出一口血出來，沾得赫爾墨斯前襟都是。

“……”赫爾墨斯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趕忙将人放下，“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