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照顧

照顧

蕭望收拾好先去食堂旁邊的便利店随便買了點吃的東西，這才慢悠悠地走去教室。

這會兒第三節課剛好下課。

除了一二班門口，其他班都吵吵鬧鬧的，蕭望習慣性走到後門，正要一把推開，想到昨天被卡住，他手一頓。

再一推，門卻很輕松的敞開了。

蕭望走進去，這才看到陸雨把桌子移到了最後面，貼着牆。

這使得他的單獨座位在教室裏顯得很突兀。

本來就是轉學生，新來的，這麽一看，還挺孤單可憐。

蕭望覺得自己有病。

他進來後人轉學生看都沒看一眼，昨天他可是‘救’了他兩次。談不上救命恩人，那也是個好室友，居然直接無視他。

蕭望再次覺得自己的善良喂了狗。

他居然還覺得轉學生孤單，眼睛也出毛病了。

心氣不順，關門的時候他啪地一聲，二班不少人朝這邊看了一眼，看到是蕭望，又把腦袋扭了回去。

陸雨也擡起眼皮看了眼，目光落在蕭望淩厲側臉上。

蕭望拉開椅子坐進去，兩條大長腿肆意伸展。桌面上有幾個精心包裝的小禮物，都是吃的。

他全部撈起來随手扔進桌兜裏，卻在這時發現桌兜還被塞了東西。

蕭望拿出來一看。

一塑料袋裝的豆漿包子和雞蛋。

誰送的，這麽樸實無華。

跟他剛剛扔進去那些精致小東西完全不一樣。不過，蕭望也只是多看了兩眼，随機一股腦全塞進桌兜。

他拿出手機，發消息給馬丁，讓他過來把東西解決了。

蕭望沒有任何心虛，他早就放話別送他東西，吃的用的他都不會要，沒有随手扔了，還是因為有馬丁這個飯桶在。

馬丁來得很快，在後門探頭喊蕭望：“蕭哥，俺來了，有啥要解決的統統給俺。”

他中氣十足，一句話說得二班全班人都聽見了。

蕭望麻着一塊臉，指了下桌兜，馬丁麻溜地把東西全部刨出來，兜懷裏，開開心心地走了。

陸雨只是掀了下眼皮。

他買的早餐，感謝蕭望幫忙。

怎麽處置就随他了。

蕭望看到清空的桌面和桌兜，心情這才順暢些，身後時不時傳來轉學生幾聲悶咳，蕭望心想。

沒良心的，活該。

他閑着無趣，就要趴桌上睡覺，這是他來教室唯二的活動。

低頭時餘光卻瞟到腳邊一張綠色便簽紙，上面寫着字，蕭望不耐，可能是剛才那些小禮品裏面的。

他彎腰撿起來就要扔垃圾桶，目光卻忽然落在其中兩個字上。

陸雨。

蕭望手一頓，收回扔垃圾的手，便簽紙放在眼前一看，上面寫的就是陸雨。

謝謝你。

簡單的三個字道謝，署名陸雨。

算他還有點良心。

不過…

蕭望挑眉，就這一張便簽紙？

他突然想到剛才那個單純樸實不做作的早餐。

蕭望忽然扭頭看向最後面的陸雨，他正埋頭筆尖快速寫着什麽東西。蕭望起身，兩步走了過去。

陸雨正在瘋狂趕前面空白的部分，答案就明目張膽擺在旁邊，他抄起來方便，二班後門這沒老師進來，同學也很少從這過。

寫着寫着，桌面忽然投下一片陰影，誰擋住了光。陸雨眉心微不耐，他以為又是那個王成。

他擡起眼皮，正要冷眼相待，結果擡起頭就見蕭望此時一言難盡的神色。

蕭望是真沒想到，轉學生跟他是一挂的。

明明長得就跟個書呆子一模一樣。

陸雨不懂蕭望神色間的微妙，最後甚至還浮現些親切。

他一愣。

其實，蕭望對他一直隐隐有些排斥，大概是不想多來往的意思，陸雨對人情緒相當敏感，所以他察覺到了。但他不清楚為什麽，從一開始在籃球場見面時蕭望就有這意思。

可是現在….

蕭望對他親切？

似乎沒那麽排斥他了。

難道是因為早餐和感謝的便簽紙？

陸雨淺色瞳仁清澈水潤，目不轉睛盯着人看時像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睫毛又長又黑，偶爾扇動一下，像會說話。

蕭望不小心望進他眼睛裏，愣了幾秒，不由想起昨晚他生病睡着時，迷迷糊糊的哼泣聲。

顫抖的眼睫，脆弱無助。

宿管老師說，轉學生在以前的學校受到過欺負，所以才中途轉學，家長還特意打電話詢問可不可以安排單人寝。

可一中沒這個先例，又為了方便管理節約資源，學校一般不允許。

除非是像蕭望這種捐了不少樓和錢的，那他都沒有特殊搞單人寝。

插班到二班就已經夠特殊了。

于是學校就安排轉學生和他住一起。

因為蕭望不欺負弱小。

沒錯，蕭望在同學這是校霸，在老師那是難管學生，但蕭望從沒有欺負過弱小的同學，之前惹是生非也都是和隔壁學校的沖突。

這一點，校領導們，包括老趙都相當放心，這還是他親自安排的呢。

那天在籃球場上碰到了，他還順便讓兩人提前認識一下。

咳咳——咳——

陸雨扭過臉，壓着聲音又咳嗽幾聲。

蕭望進教室就聽他咳嗽好幾次了。

他擰眉問：“你病都沒好來什麽教室？”

之前還以為是書呆子好學生，一刻不來教室心裏慌，可現在知道跟他一樣是學渣，那還來教室搞屁呀。

“咳咳——”陸雨緩了緩，回他，“要上課。”

“上個屁。”蕭望嗤了一聲，“跑教室來抄作業有個屁用，你還能靠出勤率考第一啊？”

陸雨聽他點明自己抄答案也不解釋，只是說：“學生不上課幹什麽。”

蕭望啧了聲，沒想到轉學生還是個清奇學渣風，大概是膽子小怕老師訓吧。

“得，随你喜歡。”每個人都有特有的風格，蕭望不強求，他問，“你去校醫室拿藥沒？”

陸雨：“還沒，準備中午去。”

反正拿了藥他現在也不會吃，吃藥會想睡覺。

“等什麽中午，你特麽不看看自己一張臉比紙都白了。”蕭望覺得轉學生膽子也忒小了，去校醫室能耽擱多少時間，還怕老師問？

真丢學渣的臉。

“走，哥帶你去。”蕭望直接道。

陸雨擡眼看他，睫毛扇了兩下。

上課鈴聲正好響起。

蕭望置若罔聞，人已經踏出教室了，單手操在褲兜裏，側身下颌一甩。

“走啊。”

陸雨猶豫着，還是起身跟了出去。

校醫室在綜合樓1樓，靠近高三教學樓，大操場那邊。

從高二教學樓走過去要好幾分鐘。

蕭望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長，走路帶風，即便身形懶散沒個正形，氣勢也是飒飒的。

陸雨慢他兩步跟在後面。

走到一條長階梯時，蕭望擡腳走下去，忽然又問：“你早上給我買早餐了？就那雞蛋豆漿？”

“嗯。”

“啧，下次買直接給我，我還以為又是不認識的放我桌上，我不吃陌生人的東西。”蕭望說。

“嗯。”陸雨想，他就買這一次早餐感謝他，沒下…

“我喜歡吃醬肉包子，煎餅也可以，蒸餃也喜歡，豆漿不愛喝，下次別買豆漿了。”蕭望自顧自說着自己喜好，“面包的話，甜的都行。”

他語氣有種自然随意的理所當然。

陸雨：“……”

“不過，我早上不常來上課，你買了我可能也吃不上，下次要買可以提前問我一聲。”蕭望忽然想到什麽，扭頭說，“我們好像還沒加微信，你手機拿出來掃一下。”

陸雨：“……”

手機一掃，兩人加上微信。

蕭望微信頭像是滑板，名稱也是用他本人的姓名。

蕭望也看了眼陸雨的頭像。

一張速寫畫，他沒點開仔細看，像是什麽街景。

名稱超簡單，一個字母L。

啧啧，蕭望覺得這種都有點裝逼範。

沒想到轉學生還有這一面。

蕭望餘光斜了陸雨一眼，清秀薄白，陽光下皮膚泛着透亮光澤，一些毛細血管都能看到，顯出幾分脆弱。

膽子小。

還有個裝逼夢。

蕭望忽然覺得，這小學渣畫風有點可愛。

…

校醫室。

男校醫姓李，他先拿體溫計給陸雨量了□□溫。

過了會兒，他看着體溫計說：“還有點低燒。”

蕭望一聽，本來盯着屏幕打游戲的眼睛立馬擡起來，看着陸雨，冷笑：“可以啊，發着燒都爬起來去上課，老趙該給你頒個三好學生獎。”

蕭望倒不是多關心體貼他，只是他第一次照顧生病的人，昨晚熬到那麽晚等他退燒，結果呢，這人折騰一番又發燒了。

陸雨垂眸，眼睫毛在挺翹鼻梁上投下陰影，蒼白皮膚顯得脆弱。

本來還想刺兩句，看他這樣，蕭望嗓子眼兒的話又冒不出來了，斷眉暴躁挑起，半晌在心頭無力洩氣。

“李校醫，你快給他開點藥。”蕭望說完，又直接命令陸雨，“你，給我吃了藥就在這休息，退燒了再走。”

李校醫在一旁好笑道：“這是你家親戚小孩兒？”

蕭望以前經常來校醫室睡覺逃課，他和李校醫還算熟悉。

“不是，就我新室友新同學。”蕭望随口一說。

“看你這麽關心。”李校醫笑道，“我還以為是你弟弟。”

蕭望挑眉：“照顧同學不是很正常嘛，李校醫你思想覺悟不太行。”

李校醫笑笑不說話。

陸雨在一旁安靜聽着，片刻後，他掀起眼皮，淺色瞳仁流過一道清淺的光，目光落在蕭望淩厲側臉上，他睫毛微扇，随後又垂下，安靜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