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麻煩

麻煩

謝過門衛大叔的好意,陸雨先提着東西回宿舍換衣服。回到301寝室,裏面一片黑暗,陸雨摸到牆邊打開燈。

剛才蕭望是往校外方向跑的,他今晚應該不回寝室住吧。

從他的潔癖和之前寝室衛生狀況看,蕭望應該不常在寝室住。

陸雨放下東西,換了幹淨衣服又去了教室。

一直待到住校生晚自習下課,也許是剛才發生的意外,陸雨感覺今晚身體尤其疲憊沉重。

也可能是淋了雨,有點小感冒吧。

陸雨走出教室步子都覺得好重,渾身無力,就想回宿舍早點睡覺。

回到301,他掏出鑰匙打開門。

裏面燈卻亮着。

陸雨愣住了,正在這時,陽臺外的衛生間門也打開了,蕭望洗完澡,擦着頭發走進來。

“艹,越來越冷了。”

他嘴裏這麽說着,洗完澡上半身還是赤/裸的,配着四角短褲,一點見外,擡頭看到陸雨,挑眉:“你回來了。”

很自然而然,彷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他還提醒陸雨:“淋了雨一定要洗個熱水澡,趁現在還沒熄燈,你趕快去洗。”

蕭望打了個哆嗦,趕緊走到自己衣櫃前找衣服,他身材很好,露出肌肉線條恰到好處,尤其兩條腿,又長又結實,還有....

陸雨還是下意識避開視線,沒多瞧。

穿上睡衣,蕭望又催促:“愣着幹啥,去啊。”

陸雨這才“嗯”了聲,走到自己位置放下東西,昏昏沉沉地拿起睡衣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霧氣蒙蒙。

剛才的熱氣沒有散去。

陸雨快速洗完澡,換好睡衣走出來就被陽臺外刮進的冷風吹得一抖。

今晚下雨天氣尤其冷。

他把換下來的衣服也拿進去,才穿了這麽一會兒他不準備洗。之前淋濕的衣服已經泡在水桶裏。本來要今晚洗的,可他實在不舒服。

陸雨坐在椅子上,勉強打起精神給自己擦了點保濕霜,就準備爬上床鋪睡覺。

那邊蕭望戴着耳機在用手機打游戲,他很認真地盯着手機屏幕,嘴唇下意識用力。

餘光裏發現陸雨往上面爬,他才扭頭迅速看了眼:“你這麽快?”

陸雨側臉凝他一眼。

蕭望只是覺得陸雨進去洗澡才幾分鐘啊,這麽快怕是連背都沒搓。

可他那一眼晃過陸雨白嫩細膩的皮膚,又不像沒洗幹淨的樣子。

而且….

他還隐隐聞到一股奶甜奶甜的味道,像是從小陸身上飄過來的,對了,剛才在門衛處他湊近小陸耳邊說話時,似乎也有一股甜味。

陸雨繼續慢吞吞往上面爬。

“你睡這麽早?”蕭望一把游戲結束,看着給自己蓋被子的陸雨,“都還沒熄燈,你這麽早睡,我不會關燈哦,我還要玩幾把游戲。”

“你不用關燈。”陸雨聲音輕飄飄的。

蓋好被子,陸雨後背一陣陣地發冷,他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點黑色發絲,蕭望盯着那撮發絲看了下,好像,剛才小陸臉色有點白?

小陸本來就白。

也許是他多想了。

北方天氣說冷就冷,尤其十月底忽冷忽熱,晚上睡覺不注意就會被凍感冒。

陸雨的被子有些薄了。

他躺在床上,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像掉進了冰窟窿,沒一會兒又覺得嗓子發幹發疼,渾身發熱。

他緊閉眼睛,睡得昏昏沉沉。

倏地,一片溫熱觸感落在額頭上,潛意識讓他掙紮着動了下。

陸雨眼睫輕輕扇動,眼睛只能睜開一條迷糊的細縫,就和床邊一張臉對視上了。

床鋪不高,蕭望一米八接近一米九了,他站着腦袋還要剛過床鋪的外欄杆線。

“小陸,你臉好紅。”蕭望說。

又仔細感受了一下掌下溫度,蕭望自己就是個火爐,掌心是熱的,所以,用手他也感覺不太出什麽來。

只好又貼貼自己額頭,再貼貼陸雨額頭,如此來回幾次。

蕭望皺眉:“我覺得,你可能發燒了。”

陸雨連睜眼的動作都覺得累,模糊不清道:“我沒事。”

他想說睡一覺就好了。

蕭望卻冷嗤一聲:“你剛才淋了雨沒立馬沖熱水澡吧?”

“啧啧,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脆弱小身板,還敢亂糟蹋。”蕭望就站在床邊叨叨,“我們這氣兒候交換期最容易生病,你被子也買薄了,看你樣也不是個身強體壯的,瘦不拉幾,弱唧唧,你不生病誰生病?我啊?你跟我能比嗎?就不是一個體質。”

陸雨只覺得他好吵。

能不能讓他睡覺。

于是眼皮間那點勉強的細縫也合上了,陸雨閉緊眼睛,腦袋昏昏沉沉,臉色還透着病态的紅,皮膚白就異常顯眼。

蕭望看到他這副模樣就閉嘴了,只是眼神沉沉地盯着陸雨看了好幾秒。因為生病,陸雨唇色都變得煞白,臉頰燒紅了一大片,嘴唇難受得抿成一條線,眉心也緊蹙着不松開。

啧。

蕭望燥煩地薅了一把頭發,拿上手機推門出去了。

嗒。

門開了又合上,陸雨聽到動靜迷糊睜開眼睛,床邊沒了那張擾人的臉,他終于可以沉下心,昏睡過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室內太安靜了,陸雨覺得比剛才更冷了,整個人縮成一團緊緊裹在被子底下,細細顫抖。

蕭望跑到一樓敲響宿管老師的門,要了體溫計和感冒退燒藥。這裏一般都有常備藥,宿管老師還問他要不要幫忙,有事及時聯系老師。蕭望覺得淋個雨也不是什麽大病,量個體溫吃個藥睡一覺就好了,就回說沒大事小感冒。

換他來,可能藥都不用吃直接睡一覺就成。

可想到陸雨那小身板,跟他肯定比不了。

拿上這些東西,又去接水室接了一瓶熱水,這才大步走回301。

床上的人似乎睡過去了,額頭浮出一片細細密密的虛汗,幾縷發絲被打濕黏糊在一起,陸雨病容憔悴。

蕭望把手伸進被子裏找到陸雨的手,然後把體溫計送他腋窩下夾住。又在陸雨桌上拿了個杯子,把熱水倒進去溫涼一點。

等了幾分鐘,把體溫計拿出來,蕭望看了眼。

“.......”

看不懂。

媽的。

怎麽這麽複雜。

床上閉着眼睛的人還在輕微顫抖,潮潤的睫毛也不知是被虛汗打濕的還是難受哭的,本來就偏白秀的臉龐此刻接近透明了,細長脖頸隐約能見青筋跳動,趁得他越發孱弱可憐。這個樣子的陸雨很難讓人不起恻隐之心。

至于,蕭望是心頭煩躁之氣更濃了,理不清道不明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燥煩。

“艹!”

蕭望把那沒甚鳥用的體溫計扔一邊,凝視陸雨。

腦海裏突兀地出現以前年少無知陪着舅家小姑娘看的那些無腦電視劇畫面。

猶豫片刻,蕭望還是抽出桌上的紙巾,先擦掉陸雨額頭的汗,他抿着嘴,一副大義凜然的态勢靠近陸雨,貼緊床沿,蕭望腦袋探過去,額頭貼上陸雨的額頭。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

陸雨呼出的病弱潮熱氣息直接打在他鼻尖,像是葉片背上的小絨毛掃過,癢癢的又怪怪的。

總之蕭望強忍着不适,閉着眼睛快速感受了兩三秒。

“.......”

艹,屁感覺都沒有,這點溫度到底是發燒還是沒發燒啊?

沒辦法,蕭望牛勁兒上來了,再次貼緊了點,整張臉距離陸雨的臉不過幾毫米了。

可能是感覺到壓迫,陸雨睡夢中都不安穩,腦袋忽然動了動,這一動那點微妙幾毫米的距離猝不及防就變為零,一刮而過,在蕭望反應過來之前,又恢複原狀。

蕭望只覺得自己側臉,剛才,好像,被一個軟軟嫩嫩的東西很輕很快地貼了下。

彷佛錯覺。

!!!

他猛地倒退好幾步,瞠目結舌,擡手指着床上昏睡的人,嘴一張一合,似乎想罵什麽又不知能罵什麽,尤其陸雨現在整個人閉着眼睛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

蕭望一整個大驚失色,眼睛瞪得想要吃人一般,最後只能憋出一句。

“艹,誰他媽瞎編的東西,額頭貼額頭有個屁用!”

他安慰自己,剛才也許是錯覺,只是貼太近了。

蕭望這才覺得自己剛才像個傻帽。

黑着臉把感冒藥拿出來,站在床邊一個勁兒催攘陸雨:“喂,起來把藥吃了再睡,起來啊。”

昏昏沉沉睡着,陸雨只覺得頭重腳輕渾身如陷入膏泥動彈不得,好幾番掙紮才又掀開一條細縫,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被人硬生生催醒,陸雨掙紮着就要背過身去,卻被人強勢扣住。

“吃藥!”

蕭望板着臉一整個兇悍版喂藥。

陸雨咕哝一聲:“我想睡覺。”

“你特麽就這麽睡?想什麽呢?你看看你這副鬼樣子,都病入膏肓了。”蕭望臉色不太好看,他覺得陸雨有點不愛惜身體,本來就該預防感冒生病,現在既然生病了既然還拒絕吃藥。

“不吃你就不能睡,睡着了我也把你吵醒,你最好老實點把藥吃了。”

眼見蕭望是要一直念下去了,除非他把藥吃了。

陸雨真真是受不了他,掙紮着半坐起身,他拿起水杯,迷迷糊糊地俯身低頭,一口吃掉蕭望指尖的藥粒,他病中迷糊只想快點了事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這一低頭,直接把蕭望指尖都抿嘴裏,雖然他很快又松開了。

喝了口水把藥吞咽下去,陸雨又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

蕭望:“……”

他的手指剛才碰到了啥?

軟軟嫩嫩?

又是軟軟嫩嫩?

目光下意識就飄向陸雨蒼白的唇,蕭望指尖倏地一燙,他又猛地連續後退好幾步,直到後背抵着另一張床的架子了,隔老遠神色兇狠地瞪着床上睡着的人,像是盯着什麽洪水猛獸。

然而陸雨睡得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傳出來。

“艹!”

蕭望臉色黑得像鍋底。

老子和他真的八字不太合?

第二天。

早上六點,身體習慣了生物鐘,陸雨到點就醒了。

退燒後有些疲軟,陸雨茫然地躺床上,半晌,他才清醒過來。嗓子幹疼,有些無力。

雖然昨晚吃了藥退燒了,但他感冒明顯還沒好。

陸雨從小體質就不太好,要是生病會斷斷續續地持續好多天。

他擡眼看着對面的床鋪,拱起很大一團,可見主人是有多麽大只,而蕭望的腳還是很不客氣地伸到了他這邊。

陸雨靜坐了片刻,然後慢吞吞地爬下床。

腳踩在地面的時候,陸雨還有些暈,手腳都軟趴趴的。

他定住緩了片刻,又從衣櫃裏拿出衣服和外套換上。昨天領的校服也沒來得及洗,陸雨很快移開目光。

換上衣服,出門前他又看了眼躺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猶豫幾秒,他還是輕輕推開門出去了。

早上第二節課,蕭望才被鈴聲吵醒。

昨晚他又是很晚才睡着,卻不是因為打游戲,而是時不時要看一下陸雨的狀态。

一個寝室的,萬一出點什麽事,他心裏也過不去。

幸好後半夜陸雨溫度沒那麽高了,只是模樣越發蒼白脆弱,蕭望差點就要去把宿管老師叫來看看了。

後來還是上網查了不少信息,蕭望才确定他沒事。

迷迷糊糊從床上半坐起身,蕭望煩躁浮現在臉上,他掀開眼皮,對面的床鋪又整理好了。

艹,生病了還要去上課?

看來又是二班同類書呆子。

蕭望嗤了聲,好學生啊,還是要抽煙的好學生。

呵,醒了招呼不打一聲就走,沒良心,昨晚的善心都喂了狗了。

他緩了片刻,才帶着一身起床氣慢吞吞地下床洗漱。站在陽臺漱口時,屋內手機瘋狂震動,蕭望叼着牙刷,懶洋洋地走過去。

拿起手機。

“蕭哥,粥我買好了,你還要什麽?我現在就送過去。”馬丁咋咋呼呼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艹,我剛才翻牆差點被老趙發現,還好我機靈。”

“學校食堂不行啊,怎麽過了點就不能買飯了呢,害我要去校外買。”

蕭望:“…..我特麽不是叫你請假嘛,光明正大走出校門不好?”

“蕭哥你說什麽呢?”馬丁覺得他哥還沒睡醒,“我去請假了連翻牆機會都沒有了。”

蕭望:“……”

差點忘記這人跟他情況不一樣。

而且三班班主任老嚴也跟老趙不一樣,平時雖然一臉笑很好說話,也愛護理解學生,但是,就是個非常愛念叨,比唐僧還要會碎碎念的人。

馬丁幾個人是體育特長生,校籃球隊的,學習上沒有被管得多嚴,上課出去打球老嚴也不會多說什麽。

但是,不能無故出校曠課,要是請假,他就會一陣‘噓寒問暖’,直問得你恨不得就回學校待着,再也不出去玩了。

要是真有誰生病了,他的關心能讓你立馬從床上蹦起來。

有時候說到動情處,他還要掉兩滴淚,馬丁有次在校外惹了事被叫到辦公室,本來一臉桀骜進去,出來後卻整個人都傻了。

據馬丁回憶,他當時頭皮都麻了,老嚴從此在他心裏是僅次于他母上大人的可怕存在。

反正班上大多糙漢子們都受不了老嚴這婆婆媽媽的軟性子。

以前馬丁幾個也是脫缰野馬,如今一年過去了,變得安分不少,老嚴也是功不可沒的。

蕭望想到老嚴都頭疼,比老趙難對付多了。老嚴領了個校藍隊監督的閑職,蕭望不是校藍隊的,但球打得好,又和他班上幾個玩的好,老嚴四舍五入就把他當自家班上的崽了。

手機那頭馬丁還在咋咋呼呼說話,蕭望頭疼:“啧,你別過來了,那粥随你怎麽處理,扔了也行。”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

馬丁不可置信:“喂,喂,蕭哥?”

他看一眼自己翻山越嶺好不容易打包來的熱粥,為了不灑出來,他還特意囑咐再三,店家精心包裝了好幾層袋子。

就這樣讓他扔了?

馬丁有點心碎。

他女朋友都還沒享受到這個待遇呢。

這時手機微信信息震了聲。

馬丁拿起來一看。

蕭:【新出的D家籃球鞋,下個月你生日送你】

馬丁覺得自己又行了。

丁丁:【蕭哥,我特麽愛死你了】

丁丁:【哥,丁丁随時為你服務~】

馬丁本來還在存零花錢買鞋,還差一點點,這下好了,籃球鞋有了,零花錢也自由了。

他開心得直接原地起跳,蹦來跳去。

馬丁又看一眼自己手裏的熱粥,他停下來,随便找了個梯子坐下,美滋滋地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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