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三
施言沒能順利離開,一個女孩滿臉擔憂地拉住了她。
“施言?你跑這麽快幹什麽?有什麽急事嗎?”
施言慌亂地想要掙脫,滿臉不耐煩地轉過去,卻看到眼前女孩露出驚恐的目光。
“施言!你的臉怎麽了?!”
施言從女孩臉上的恐懼能猜得出來,自己的臉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
她心中焦急,一把推開了那個女孩,往洗手間的方向沖了過去。
施言倉促到了鏡子前,氣還沒喘勻就急不可耐地查看自己的狀況。
——光潔的皮膚仿佛老化的樹皮一般片片脫落,露出黃而帶着斑的本色,頭發的光澤也在迅速流失,變得幹枯如稻草。她眼中流轉的光芒也婉轉丢失,變得黯淡無光。
甚至連她精致的身材也開始變得臃腫不堪,迅速讓她回到了從前醜小鴨的模樣。
她身上的衣服變得不合适,像個突然闖入不屬于自己的世界、笨拙模仿的怪胎。
所有她從系統身上得到的東西,都被收回去了。
施言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懑當中。
憑什麽!
許輕舟為什麽能輕而易舉地把她辛苦得來的所有東西收回去?
她得到一個系統,好不容易才從許輕舟身上搶來那麽一點點的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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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輕舟竟然把她辛苦得來的東西都抽走了!
施言眼中因為過度委屈而泛起了水光,滿心都是不甘心。
憑什麽!
憑什麽許輕舟輕易就能把她辛苦奮鬥來的東西輕易剝奪?!
憑什麽許輕舟家中都已經破産了,明明都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連先生還對她如此憐愛?
憑什麽她都已經獲得了系統,如此兢兢業業地完成任務,卻還是不能動搖許輕舟的地位?
許輕舟分明已經開始失去,為什麽還能輕易拿回那麽多、甚至得到更多?
為什麽、她過得如此艱難,許輕舟卻如此順風順水?
為什麽……她不能是許輕舟……
施言目光呆滞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她身上被系統加持的榮光已徹底褪去,如今鏡子裏的人顯得格外笨拙可笑。
有人從她身後走過,看她的目光裏滿是驚駭。
連先生派人來請她出去的時候,施言還有些渾渾噩噩。
等到和連先生審視的目光對上,施言卻又感覺自己的心活了過來。
“連……連先生。”
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脆弱些,同時臉上做出一副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樣,聲音劇烈顫抖着,像是剛從什麽可怕的地獄逃脫。
施言已經開始在心中演練如果連先生詢問她的異常,她要如何告訴他許輕舟的詭谲,如何将許輕舟徹底妖魔化。
連先生卻沒給她演繹的空間。
他半眯着眼看着施言,聲音冷淡得連半點好奇也聽不出來,讓人無法辨別他的目的。
“施言?你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說說吧。”
施言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編排許輕舟什麽,連先生便将一沓照片扔給了她。
施言下意識去接過來,看清照片的內容時,心跳劇烈得快要從嗓子口蹦出來。
那是她毫無光芒的從前,被掩蓋的過去。
最後一張照片,是她自己眼中最耀眼的模樣,如今卻顯得諷刺。
“我……”
施言艱難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生澀得再說不出第二個字。
連先生久未等到她得回應,很快沒了耐心,叫來一個助理交代兩句之後匆匆離去了。
施言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生出無限的恐懼,而後陷入滿眼黑暗的絕望之中。
——如果連先生已經這麽快拿到她從前的資料,那是不是說,其他人也很快能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想到自己從前的一切即将被攤開在衆人面前,施言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
連先生的助理耐心等到施言稍稍平複了情緒才遞過去了一張名片。
“連先生對你的故事很興趣,如果你能講得動聽,我們會給出很優厚的報酬。”
施言心中十分暴躁。
或許是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她反而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氣。
施言冷笑了一聲,盯着助理的目光怨毒,開口的聲音刻薄。
“報酬優厚?能有多優厚?”
她現在根本不在乎錢!
再多的錢也換不回她本可以光明起來的人生。
助理看出她眼中的輕視,微微一笑:“不限于錢財,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說,連先生發了話,我們會盡量滿足。”
施言眼中微微一動。
連先生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承諾……
她皺着眉思量着。
助理看出她眼中的動搖,沒繼續勸說,只打電話安排了車送她回去,而後把情況報告給了連先生。
連先生聽清情況後嗯了一聲,而後又叮囑又任何情況随時向他彙報。
挂斷了電話,連先生把手機收起,往許輕舟的方向走了過去。
“累了嗎?我送你回家?”
許輕舟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都行,你忙我自己回去也行。”
連先生自動忽略了她的後半句話,抛下滿堂賓客,親自送她回家。
一上車,連先生就感覺到些微難以言喻的緊張。
車內的空間太過狹小,她的存在感又太強,讓他啓動車輛的時候有些浮躁。
他想要說些什麽,潛意識裏卻又覺得如今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想起施言身上的異常,連先生猜也猜得出來許輕舟身上發生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才會讓她忽地變成了如此陌生的模樣。
他鮮少有如此手足無措的時候,只想探清真相,卻又束手束腳不敢妄動,于是只得沉默。
許輕舟以一個放松的姿态坐在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開始演繹近日發生的一切。
先是她莫名其妙穿越回前生,而後又發現故人身上有魔物的氣息……
這實在太像是某種由真實演化的夢境,專用于迷惑人心,引誘人沉迷其中。
只是她再三探查,這個世界卻又十分真實,沒有作僞的跡象。
何況她前生的事,她并未和任何人訴說過,不該有誰如此了解,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夢境來。
不過具體情況如何,等到她見到自己的父母就能明白了。
無人能将她的血親輪廓描繪得逼真,只要看看她父母的模樣,就能确認這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
“我先走了。”
車停下,許輕舟開門之前打了聲招呼。
聲音是漫不經心中帶着柔弱,是十分随意的樣子,讓連先生心中猛然一跳。
她得背影窈窕利落,帶着他從未見過的氣息,讓他下意識捏緊了方向盤。
許輕舟進門的時候,許家父母驚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輕舟?你怎麽回來了?你今天不是訂婚嗎?!”
許輕舟在看到他們兩的時候就确認,這并不是夢境。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把這點糾結暫且放下了。
只是她沒第一時間回複許家父母的話,許家父母着急了,立即圍到了進門處,不住往許輕舟的身後張望。
“連先生呢?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話啊!”
許輕舟沉默着看向他們,一時心中湧過許多情緒。
上一世到最後,雙親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滿臉愁容。
她知道,他們覺得拖累了她。
後來父母相繼因病去世,死前拉着她手的時候,雙眼卻多有解脫意味。
那時候她不懂為何,只覺得父母狠心,竟一心求死絲毫不顧忌她的感受。
如今卻明白了,他們都覺得,沒有了他們的拖累,她能過得更好。
可那怎麽可能呢?
他們覺得自己拖累了她,她卻深恨自己做得遠遠不夠,不能讓他們放心。
他們死後,她非但無法整理自己的心情,反而在自責懊惱中渾渾噩噩,連續好幾次與連先生出門的時候應對不當,惹得兩人的距離越發遙遠。
她珍視的都離她遠去,而後她終于活成了行屍走肉,那具軀殼也在某個午後被輕易奪取,成了逃往異世的荒魂。
如今想來,最初的錯誤,就是自己在風沙來臨的時候退縮了,躲在了連先生身後。
見她久不答話,許家父母心中更加着急,臉上都露出急切的意味。
許母往前一步,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舟,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呀!連先生為什麽沒有跟着你一起回來?他是不是……”
話未說完,許母的眼眶便紅了,言語也哽咽了起來:“是我們拖累了你!”
一旁的許父一臉擔憂,聽到許母話至此處,眼中忽地變得蒼老而渾濁。
開口安慰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仿佛連話語也頭重腳輕:“輕舟啊……你別傷心,你這麽優秀,以後一定還有更好的人等着你。”
許輕舟淡淡地嗯了一聲,反手關了門,扶着父母進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家中的傭人早已遣散,偌大的別墅顯得有些空落落的,讓人無端覺得寂寥。
許輕舟把自己和連先生分手的事情說了,許家父母聽到是她主動提出分手還有些意外,臉上又是可惜又是心痛又是自責。
許輕舟花了好些力氣才安撫好兩人的情緒,在将父母送回房間休息後,她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她家的風水格局被人精心布置過。
一眼看過去是聚財聚福的大吉之相,卻分明纏繞着死氣。
難怪後來她們家的人都黴運纏身,一點點被拖入泥沼。
許輕舟不擅風水,一眼看不出家中的風水被人具體做了什麽手腳,也沒耐心去仔細探查。
父母上樓後,她屏息凝神,以真氣在客廳繪下一張鎮宅符。
頃刻之間,連綿不絕的死氣淡去,而後很快徹底消散。
許輕舟面無表情地上了樓。
風水局還在,家中死氣很快還會聚集,符咒只能應一時之急,不是根治之法。
不過反正繪制起來也不麻煩,她有的是時間,把背後的人揪出來、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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