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終章

終章

林子白遠遠地對上簡墨的眼神，心狠狠抽動了一下，他不自覺地喊出簡墨的名字，想要試圖喚醒簡墨，卻沒有任何效果。

“沒用的。”

林子白猛地轉過頭，看見商店老板面帶微笑地看向自己，那張臉上不斷閃現着無數張臉，皆是林子白一路以來遇見過的人。

林子白冷笑一聲，道：“你一路跟着我們，到底是為什麽？”

“不過想看看這個劣質品會為了一個人類做到什麽地步罷了，”商店老板語氣猛地沉下來，咬牙切齒道，“萬萬沒想到啊，他會背叛我們到這個地——”

商店老板的話被打斷，林子白忽然發起攻擊，擡手直擊商店老板的脖頸。

刀尖瞬間紮進血肉中，商店老板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歪頭抽身出來，往後退了數米：“沒用的，你即使殺了我，也救不了9905，哦...不對，應該說你親愛的簡墨。”

他一邊躲避着林子白的攻擊，一邊不斷說話刺激林子白。

林子白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被情緒沖昏頭腦，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自己的心緒，朝商店老板追擊而去。

兩人的速度極快，幾乎變成了兩道殘影。

商店老板只躲不攻，引着林子白在這偌大的房間裏轉了一圈。

“林子白！”

突然，林子白聽見莉麗絲書頁那頭何漾的聲音，飛快地在上面寫下一個“說”字。

“終于聯系上你了，”何漾松出一口氣，“盡快救出簡墨！他...”

後面的話被掩了過去，林子白沒能聽清，但他能猜到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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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多了。

商店老板看出了他的表情變化，露出一個笑，忽然湊近在他耳邊道：“收到報信了？”

林子白微微側頭，氣急反笑，學着商店老板語氣回道：“要你管？”

他找準時機，倏地釋放出精神力。

商店老板的動作遲疑一瞬，但僅這空擋就足夠林子白反擊。

他後腳使力，推着對方往後退了數米，手臂揚起，巨大的能量自他體內騰出，環繞着他的手注入刺刀，最後一刀精準地刺中商店老板的額間。

血液從他的額頭留下來，商店老板的一雙瞳孔瞬間散焦，林子白心中怒火得到出口，瘋狂往外宣洩。

他擡起手，一刀又一刀地捅下去，直至對方的頭部裂開一道口子，被剁碎的腦漿流了出來。

林子白站起身，從憤怒中醒過神來，将癱倒在地的屍體踢到一旁，擡腳邁了出去。

林子白揚起頭，瞳孔中倒映出被纏繞着的巨型玻璃皿，神情卻意外地平靜。

他握着刺刀的手收緊力道，地面上從球形表皮掉落的殼子碎片猛地震動一下，緊接着，一片兩米來寬的碎片緩緩升起。

林子白腳步加速，飛快地朝那球形跑去，他後腳蹬地，從空中躍起一段距離，身後的碎片應他召喚跟随而來，接住了他。

他以精神力操控碎殼，一路往上升直至玻璃皿面前。

林子白用手中刺刀劃破了纏繞着玻璃皿的“藤曼”，可下一瞬，那些被劃破的口子極速合攏，恢複回原樣。

他仍舊不死心，舉起手又是一刀，如此反複數次，他心中升起一點絕望，只得來到玻璃皿的正面。

玻璃罩上覆蓋着一層渾濁粘稠的液體，讓簡墨的面容變得模糊，林子白的手顫抖着，将玻璃罩擦得幹淨些。

簡墨冰冷的眼神透過那一塊清晰的玻璃透出來，林子白屏住呼吸，即便是第一次見面，簡墨的眼神都沒有這樣冰冷過。

這種帶着徹骨的寒、沒有絲毫生氣的神色出現在簡墨臉上，讓林子白的心髒感到一陣劇烈的抽痛。

他的嘴唇動了動，輕聲喊了一聲簡墨的名字。

那聲音如有魔力，透過厚實的玻璃和渾濁的液體，落到了裏面人的耳畔。

簡墨的雙眼微微睜大。

身後一陣吊詭的笑聲響起，林子白錯過了簡墨的眼神變化，側頭往下看去。

只見那頭部已經捅稀碎的人維持着癱倒的姿勢，緩緩從地面上升起，像一只被系住腰的玩偶，一路往上直至與林子白平齊。

商店老板血肉模糊的臉朝林子白轉過來，裸露在空氣中的眼珠往外猛地一突，嘴角往上揚起的瞬間，一塊肉掉落了下去。

他朝林子白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喉嚨間發出尖銳的聲音：“居然還在反抗？”

下一瞬，以商店老板的腰部為着力點，一股力量忽地将他往球體拉去。

林子白往旁邊撤，面前一陣勁風吹過，他回過頭，看見商店老板整個人被那只巨型的瞳孔吞噬了進去，就像是某種獻祭。

緊接着，那附在玻璃皿上的“血肉”開始急速生長，加快了吞噬簡墨的速度。

林子白低罵一聲，以極快地速度朝那個瞳孔的位置飛去。

賭一把，賭那裏就是球體的核心所在。

巨大的眼球注視着他的靠近，劇烈的壓迫感翻湧而來，林子白的手開始不住的發抖，他喉嚨發幹，卻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強壓住來自本能的恐懼，雙手握住刀柄，狠狠地紮入眼球的正中心。

有強大的力量自刀尖傳來，林子白感到虎口一震，被彈飛了出去。

耳畔有風刮過，背部傳來劇烈的疼痛，林子白從高牆之上砸落下來，兩重疼痛疊加在一起，他眼前一黑，嘔出一口血來。

可他不敢有片刻的耽擱，立刻擡起頭，模糊間，看見玻璃皿上停住生長的“血肉”，松出一口氣，立刻召回了掉在旁邊的刺刀，踩着碎殼再次飛了過去。

然而，短暫的停頓帶來的是更為迅速的生長，林子白才剛剛離開地面，就見那些“血肉”重新醒了過來，并且加快了生長速度。

一根藤蔓穿進玻璃皿裏，紮入了簡墨的身體。

簡墨渾身一震，一雙眼睛沒有任何情緒，但面部的肌肉開始了瘋狂抽動，劇烈的疼痛侵蝕着他，以至于他的身體先一步産生了反應。

林子白腳下的碎殼一歪，險些摔下去，他勉強維持住平衡，搖搖晃晃地來到簡墨面前。

簡墨的身體開始瘋狂抽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

“簡墨！”林子白一張口就嘔出一口血，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他的聲音沙啞，“簡墨，是我。”

那層“血肉”迅速漫延，林子白絕望地看着簡墨被遮住大半個身體，眼看着就要被完全吞噬。

他握住刺刀，徒勞地劃開那些粘膩的肉，卻怎麽也趕不上它們生長的速度。

林子白的瞳孔猛然一縮。

體內，有某種東西在極速抽離，感官和四肢變得遲鈍，他低頭，看見手中空空——簡墨給他的那把刺刀消失不見。

異能被收回了。

這個想法即刻出現在腦海裏。

林子白清晰地感到力量正在一點點消失，腳下的碎殼逐漸不再應他的精神力控制，他擡起頭，看着簡墨臉上痛苦的表情。

他管不得許多，取出沈曼庭給的槍，急速上膛，槍口對準還暴露在外面的玻璃罩，錯開簡墨所在的位置就是一槍。

“嘭——”

有風拂過。

玻璃碎開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林子白看見簡墨的眼神松動，由麻木轉變為了驚訝。

他扯了扯嘴角，想說：哥，你終于醒了。

可他剛一張口，就發現自己的唇腔中蓄滿了鮮血，堵得他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他的大腦變得渾沌，心中緩緩地拼湊出一個想法：我為什麽吐血了？

而後又是一個想法：異能不是被收回了嗎？我為什麽還沒掉下去？

林子白低下頭，看見一根“藤曼”直直地穿過了自己的左胸膛，血不斷地從傷口處流出來。

好痛。

他這才反應過來疼，擡起眼看向簡墨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好痛啊。

他的眼皮變得很沉，視野變得模糊還泛着黑，他想：我要死了。

他看着簡墨寫滿驚恐和心疼的眼神，又想：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好好談戀愛，怎麽能死呢？

他看着簡墨滿臉的淚痕，心中嘆出一口氣。

別哭呀，你一哭我的心更痛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兩個字：“別哭。”

而後徹底合上了眼。

簡墨渾身顫抖，體內迸出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想要從液體裏掙脫出來。

他落下最後一滴眼來，眼眶瞬間變得純黑，強烈的光自他眼睛散出，連他額角凸起的青筋也透着微光。

簡墨徹底掙脫禁锢，身後玻璃皿被他體內的能量震碎。

那只巨大的眼球感受到餘波，瞳孔猛地一縮，無數“藤曼”朝簡墨攻擊而來。

強大的能量自簡墨體內乍出，那些急速攻來的“藤曼”猛地一頓，僵持一瞬後朝來時的方向退去，一道無形的屏障罩住簡墨和林子白，将所有攻擊攔在外面，不得靠近。

簡墨接住往下落的林子白，轉身看向那只眼球。

那眼球慢吞吞地轉過來，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低級生物，竟敢造次？”

簡墨沒有回答，而是收住了眼中的藍光，低頭看向了懷中昏睡的林子白，那純黑的眼珠竟然流露出柔和的神色。

他摟住林子白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懷中人流逝的體溫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再一擡眼，強勁的風以簡墨為中心生起，幾乎吹亂了整個房間的所有物體，一陣嘈雜聲和呼嘯聲間，泛着藍光的能量破開狂風狠狠地砸向球體。

球體生生接下一擊，看起來十分不痛不癢，它哼哼地笑出聲，道：“就這點力氣嗎？你——呃！”

變異突生，那股能量像是一條連接眼球和簡墨的通道，開始急速吸收能量反渡給簡墨。

那只巨大的眼球露出痛苦的神色，它再說不出話，只能勉強發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

簡墨面無表情地仰着頭，看着球體一點一點變扁，而自己體內的能量逐漸充沛。

最終，所有的能量彙集到他的身體當中，四周歸于寧靜。

球體消散不見，被它附着的那塊牆壁裂開一條縫，那道縫隙逐漸蔓延至天花板，一縷陽光照進來，落到兩人身上。

簡墨動作輕緩地将林子白放下，讓林子白靠在操作臺邊，俯身輕輕在林子白的唇上啄了一下。

“阿白...”簡墨輕聲呢喃，看着林子白胸腔出破開的口子，又落下一滴淚來。

他握住林子白發冷的手，臉頰蹭了蹭林子白的手背，體內運起一股強勁的能量，往林子白體內注去。

在一片混亂的廢墟中，有一縷陽光輕撫在他們身上，林子白胸腔的傷口逐漸往內合攏，邊緣不斷生出新的血肉，奇跡般地一點一點恢複原樣。

簡墨将最後一絲能量渡了過去，一頭黑發倏地變白，體內的異能消失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半晌，林子白的睫毛微顫，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的神識還現在渾沌中，看見簡墨的臉就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簡墨什麽都沒有說，俯身摟住了林子白。

兩人就着這別扭的姿勢相擁許久，林子白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濕漉漉的，他的大腦艱難地轉了個彎，将簡墨推開一點距離。

果然。

面前人滿臉淚痕，失而複得的喜悅摻雜着悲傷，讓這個很少有情緒的人又哭又笑。

林子白擡起手去擦簡墨臉上的眼淚，卻聽見對方說：“好想你——”

簡墨的嘴唇穿來綿軟的觸感，林子白環住他的脖子 ，吻了上來。

他怔愣片刻，而後緊緊地擁住對方，加深了這個吻。

這次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