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與師尊鬧別扭

與師尊鬧別扭

一座冰室內,中央是一副敞開的冰棺。

冰棺裏躺着一個白衣男人,這男人的容貌清冷俊美,他的皮膚很白,身材清瘦勻稱,濃密的長睫如小扇般垂在那溫軟細膩如羊脂玉一般的臉頰上,唇色是極淡的粉色。

不久,冰室的門被打開,一個黑袍男人走進來。

男人的頭發束得很整齊,五官深邃,薄唇緊抿,整個人深沉得淩厲。

他走到冰棺旁邊坐下,身上那種深沉的淩厲忽然褪去,不無溫柔地看着冰棺裏的人。

“師尊啊……你都睡了一百年了,也該醒了吧……”

他低頭看着冰棺裏的人,目光柔情似水,撫着冰棺裏的人那光滑如玉的面頰,鼻間是棺中人身上清雅的梅花香味,他沉醉着,聲音沙啞而性感,“讓我再看你一眼,再感受一下你的溫度……”

男人催動了全身的靈力,穿過棺中人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身上漸漸萦繞起黑色的霧氣,那些霧氣順着男人的手流到棺中人的身體裏,他看着棺中人的目光變得哀傷,“徒兒以後就不能陪你了……你醒了之後會不會忘記徒兒?”

男人低頭,在棺中人唇角輕輕印下一吻,唇邊漾起一抹無力的笑,“忘了……也好……”

男人專注地看着棺中人,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消散在空氣中。

不久,冰棺裏的男人長睫微動,漸漸睜開了眼睛。

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他緩緩坐起來,腦中一片模糊。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叫什麽名字?

他努力地回憶,才想起……他好像叫蕭寧瀾……

記憶深處仿佛有那麽一個男人,在喚他什麽?

他不禁捂住腦袋,他的頭好痛……

十年後。

和國粟安城內一處小倌館內。

雲雨方歇後,少年溫柔地撫着懷裏的人,“還是湘兒知心知意……”

忽聽外頭吵嚷起來:“仙師您不能進去您不能進……”

緊接着“砰”的一聲門被一腳踹開。

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自簾帳外響起:“江深!為師給你半刻鐘的時間,穿好衣服出來給為師滾出來!”

簾帳內,名喚湘兒的小倌吓了一跳,直往少年懷裏縮,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公子,我們該怎麽辦?”

少年心生憐愛,好生安撫他一句:“別怕,有我在。”說罷,不緊不慢地向外諷道:“徒兒竟然能惹得師尊大駕光臨,徒兒真是好榮幸啊!”

簾帳外之人冷冷道:“你若半刻鐘之內不穿好衣服出來,你我便斷絕師徒關系!”

少年淡淡道:“斷絕就斷絕吧!從此你做你的仙門尊主,我樂得自在,反正你從來都忙不管我,我習慣了!”

簾帳外的人一頓,語氣軟了一些:“拜師之前為師就跟你說過為師很忙,不能時常關注你。你既然選擇了為師,就應當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你好好想想,你拜本尊為師的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麽?不好好修行看些雜書,今日竟跑到這裏來做這種事,為師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

簾帳內的少年冷笑:“好巧,徒兒也對你這個師尊太失望了!”

簾帳外之人似長嘆一口氣:“為師保證以後每天都來看你不行嗎?”

簾帳內的少年心中一動,語氣終于軟了:“這可是你說的?”

簾帳外之人道:“為師說話算數。”

簾帳內,少年小聲對湘兒說:“我要跟我師尊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說完,執了湘兒的手吻了一下。

湘兒眼淚汪汪地點點頭:“湘兒等公子。”

“好。”少年捏了捏湘兒柔軟的手心,撿起衣服穿了起來,穿到下褲時,他怎麽也沒找到下褲,才想起來他的下褲因為當時激動扔在了外邊,他只好支支吾吾地向外道:“師尊,我的褲子好像扔在外面地上了,您能不能幫我拿進來?”

簾帳外之人視線下移,看見了江深被扔在地上的下褲,一瞬面紅耳赤後,念起術法隔空提起褲子扔進簾帳,簾帳裏傳來一句:“謝謝師尊!”

而後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簾帳被掀開,白袍少年走了出來。

少年的相貌十分出衆,一頭長發束起,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眼神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性感,勾起時總是帶着譏笑的弧度。

少年抿着唇,別扭地蹭到白衣人身邊,“師尊,我出來了……”

白衣人瞥了徒弟一眼,道:“回去吧。”

白衣人施起禦風訣帶着徒弟飛上天際,将徒弟帶回了太華派。

此刻天色已近傍晚,白衣人聽到了徒弟肚子咕咕的叫聲,又帶着徒弟回到自己的清瀾殿吃了晚飯,修行到了他這個修為,體內自有一片循環,已經可以不用通過進食來補充體力了,可是他還是保持着一日三餐的習慣,他的日子很乏味,進食會讓他覺得愉悅。

飯後,他對徒弟道:“你今日就早些歇息吧,明日晚飯後我會來檢查你明日修習的課……咳咳咳……”他嗓子忽來癢意,身上有些發冷。

江深立刻關切地望着他:“師尊,你怎麽了?”

白衣人擺手:“無事,可能是受了些涼,為師回去喝點藥就好了。”

江深卻惱怒地錘了錘桌子,自責道:“都是徒兒的錯!徒兒不應該偷跑出來,還連累師尊跑出來受了涼……”說着,竟是起身跪在了地上,“師尊您罰我吧!”

白衣人道:“你起來吧,沒那麽嚴重,為師這是老毛病了,你不必自責。”

江深固執道:“不!師尊您一定要罰我,否則我心裏過意不去!”

白衣人忽然笑了:“你若真想受罰,不如好好修行,明晚為師來檢查的時候,給為師一個好的交代。”

江深擡頭,看到那雙從來清冷的眸子裏含着笑意,萬年冰霜一下子化為了春水,讓他有些不适應,他怔了怔,道:“好!徒兒一定好好修行,給師尊一個好的交代!”

這是江深從拜師以來,第一次和他的師尊蕭寧瀾有所緩和。

他其實是魔門少主,他爹是魔門尊主,他爹是個不修邊幅的人,不是在外忙着擴張魔門就是在外風流無度,十天半個月不着家都是少的,有時候半年都不着家,很少管他,所以他經常離開魔門出來玩。

他爹送過他一個掩藏魔門氣息的珠子,他出來玩的時候會戴在脖子上,旁人會以為他是一個普通人。

他當時見仙門招弟子,一時好奇就報了名,結果報名的人都是些菜雞,他很容易就拿了第一。

第一有率先挑選師父的權利,他選了修為最高的蕭寧瀾,蕭寧瀾是仙門尊主,也很忙,所以也從未收過弟子,之前選了蕭寧瀾的人都被拒絕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蕭寧瀾這次為什麽就收了他為弟子。

蕭寧瀾招他為弟子之前,見了他一面,對他說了自己很忙,可能會無暇顧及他,問他能不能接受。

他想了想,說能。

本來家裏已經有一個不怎麽管他的爹,按理說他應該選一個時常關注他的師父,但是他要強,就要選修為最高的蕭寧瀾。他爹也給他請過師父,可他不喜歡,把那些人都趕跑了,這次他要自己選師父。

選蕭寧瀾做師父還有一個原因,蕭寧瀾是他爹念念不忘的人。

據說他爹五年前在仙魔兩門對峙中對仙門尊主蕭寧瀾一見鐘情,主動放棄擴張魔門的好機會大肆追求蕭寧瀾,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娶蕭寧瀾為後,結果被蕭寧瀾狠狠拒絕了,這事讓他爹很丢面子,囑咐了家裏下人不許說出去,可還是被他東問一句西聽一嘴地知道了。

他知道他爹一直對蕭寧瀾念念不忘,他爹是個風流的人,不管男人女人,新鮮勁不超過三個月,他江深都不知道是他爹在哪裏的風流債,娘都不知道是誰。但是自從他爹見到蕭寧瀾之後,因為蕭寧瀾身上有梅花的香氣,他就在家裏種了一片梅園,每次他爹離開家門之前,都會去那片梅園陶醉一把,這習慣竟堅持了五年。

他想看看,這讓他爹如此念念不忘的蕭寧瀾到底長什麽樣。

不知道為什麽,蕭寧瀾同意收他為徒了,這是個好事。

但是拜師以後,他才發現,蕭寧瀾只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這個人簡直是一塊頑固不化的臭牛皮!讓他很是不爽!

拜師後,蕭寧瀾給了他一本修行的書籍,要他自己看,每三日來抽查他學得如何。

他不喜歡看書,尤其是修行的書!他最喜歡看的是話本,于是他修行的書看得很怠慢,偷偷看話本。

抽查課業的時候蕭寧瀾發現他學得很怠慢,很生氣,今天抽查的時候蕭寧瀾發現他竟然看話本,更生氣,把他的話本都給沒收了。他跟蕭寧瀾吵了一架,出來去小倌館玩樂去了。

他雖然不喜歡看修行的書,可是他連累了師尊生病,心裏怪內疚的,既然師尊想要他學,那他就硬着頭皮學吧!

不過,江深卻開始為師尊的身子骨發愁,從他拜師到現在不到一個月,師尊已經生了第三場病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努力一下,給師尊調理一下身體,于是他去找派內醫術最好的洛陵長老求了一個調理身體的方子,親自學着熬了藥。

當他端着熬好的湯藥來到師尊門前,已經很晚了,他忽然想到,師尊好像跟他說過晚上亥時以後不許來找他,他不知道為什麽,也從來沒晚上來找過師尊,不過來都來了,他試探着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裏面傳來師尊聲音:“何人?”

師尊的聲音本如冰玉一般清澈動聽,不知怎麽,此刻的聲音卻聽起來沙啞而壓抑。

他清了清嗓子,道:“師尊,是我,我去靈玑長老那裏求了一副藥給你調理身體,您趁熱喝了吧!”

“不必,我已經……好了……你……回去吧。”

“可是師尊……”裏面蕭寧瀾的聲音虛弱而艱難,濃郁的梅花香味從屋內流竄出來,那是師尊身上的香味,他從前從未注意過,此刻感覺卻是這麽強烈,他有些擔心,手扒在門上想要進去看看,卻被一股極強的力量彈了回來,伴随着蕭寧瀾一聲怒喝:“滾!”

他跌坐在地上,手裏端着的藥湯灑了一地。

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燒起來,他站起來,對着門大吼一聲:“好!我滾!以後我再也不會來了!”說罷,轉身就走。

不久,門被打開,蕭寧瀾披着外衣走出來,他發絲淩亂,面頰潮紅,那雙從來都是清冷禁欲的眼睛此刻濕漉漉的,帶着未褪去的胭紅,嘴唇被咬破,猶帶血珠,渾身有一種虛弱的美感。

他蹲下去,一片一片撿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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