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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股寒意浸遍全身，沈曼卿扶着樓梯扶手的手冰涼微微抖着，腳步沉重的幾乎邁不開步子。

腦子裏有一個聲音，不是盥洗間的門響，四太太死的當晚，那個輕微的門聲不是盥洗間發出的。

二樓三間卧房，住着大太太許桂枝，二太太鄭佩蘭，三太太蔣雲芳，兇手就是三個女人當中的一個。

沈曼卿閉了下眼睛，這個念頭瞬間冒出來。

拖着僵硬的雙腿上樓，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驚人的發現，而且更驚悚的是殺死四太太的兇手和殺死父親的兇手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三個女人在眼前晃來晃去，她們知道了父親遺囑的內容，父親把所有輪船公司的股份都給了大哥沈家祥，為自己招來禍患。

此外，別無動機，讓她們痛下殺手。

女人狠起來心更硬。

沈曼卿坐了很久，直到阿娣敲門，沈曼卿才活動一下身體。

阿娣端着新切的一碟水果進來，放在桌上。

說：“剛買的梨和葡萄，冷水泡了半天，又洗了好幾遍。”

沈曼卿吐了一口氣，這都快神經質了

阿娣放下水果盤，說；“小姐，我放洗澡水？”

沈曼卿看西洋鐘表已經八點半了。

躺在浴缸裏，熱氣熏蒸，腦子裏還是很亂，大太太許桂枝性格古板，不茍言笑，這個繼母沒有為難過她，反倒對她比沈家其他子女好，除了親生女兒三小姐沈曼娜。

當然，也是做給外人和父親看的。

二太太鄭佩蘭，聽劉媽說父親當年帶回家時，很是寵愛，後來有了三太太和四太太，漸漸受到冷落。

二太太鄭佩蘭沒生下一男半女，心情苦悶，抽上了大煙，父親知道，可能心裏有點愧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三太太蔣雲芳進門不久生下了小少爺沈家輝，又能說會道，父親對她一直很好。

不是為了争奪家産，沈曼卿想不出別的理由殺人。

第二天，沈曼卿下樓吃早飯，飯桌上只有大少奶奶孟玉賢，大小姐沈曼麗。

沈曼卿問孟玉賢：“我大哥那邊怎麽樣了？”

孟玉賢面無表情，“我父親那邊找了人，說沈家的案子是大案，通融不了，沈家祥自己又承認下安眠藥，巡捕房要以他殺人罪定案。”

沈曼麗和沈家祥畢竟是親兄妹，愁眉苦臉的，說；“我大哥是冤枉的，我大哥怎麽可能殺了我父親，蔣家表哥去問，巡捕房人不讓見。”

沈曼卿的發現不知道該不該和巡捕房的人說。

也許那一聲門響，跟兇殺案無關。

“曼卿，你怎麽不吃？”

對面的孟玉賢看她一直攪動碗裏的粥問。

沈曼卿走神了，說；“剛起來，沒什麽胃口。”

孟玉賢狐疑的眼神。

沈曼麗看着她，突然想起，問；“二妹，你上次的官司是那個什麽偵探社接的？”

沈曼卿夾了一個生煎包，“一家偵探社，上次的案子現在還沒告破。”

“可是你無罪釋放了。”

沈曼麗愚鈍，沈家祥就算不是真兇，也是間接造成父親的死，牢獄之災是免不了了。

“你陪我去一趟那個一家偵探社，大哥也是你親哥。”

沈家祥可是沒把她當成妹妹，她落難時，沈家祥落井下石。

禁不住沈曼麗央求，答應了，“好吧，我帶你去。”

對身後的阿娣說；“你去告訴阿奇備車，我和大小姐要出門。”

一家偵探社裏，程不遇正接待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太太和一個小白臉跑了。

沈曼卿示意他先忙着，和沈曼麗坐在一旁等。

中年男人神情氣憤，罵罵咧咧，“家門不幸，這個臭婆娘，太不要臉，趁着我不在家住，把家裏所有的錢財都卷跑了，什麽都沒留下，就給我留了一個空房子，有人上門說她把房子也賣了，最毒婦人心……”

程不遇截斷憤慨的男人咒罵，問；“請問先生，賣房子這麽大事，你一點不知道嗎？”

男人還沒有惱怒中走出來，“我在外面養小公館，她幾次來找我鬧，老子娶回家做姨太太又怎麽樣？不識擡舉，後來她沒再來鬧，誰知道她使了這個陰招，偷偷地把房子賣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了，要睡大街上了。”

沈曼麗插嘴說；“你外面小公館的女人呢？”

“跑了，我現在看清楚了，女人沒一個好東西，水性楊花，全都靠不住。”男人抱怨。

程不遇說；“你現在要我們找到你妻子？”

“你們要能抓到這兩個奸夫□□，我付你們一大筆錢。”

程不遇好言好語地說；“先生，既然你太太早計劃好了，現在人早不在上海了，我們愛莫能助。”

“婊.子、賤貨……”

男人惡言惡語地咒罵。

趙小五回來，跟沈曼卿打招呼，“二小姐又來關照我們生意了？”

沈曼卿介紹身旁的沈曼麗，“這是我姐姐，她有事求你們。”

程不遇招呼，“小五，你來接待這位先生。”

遂把二人領進了裏屋。

倒了兩杯茶，說；“你們沈家的事我聽說了，真沒想到。”

沈曼卿端起茶盅，“我們正是為這件事來的。”

沈曼麗忙說；“程偵探，我們沈家發生兩起兇殺案，報紙你都看過了，我們這次來，是想委托你們偵探社調查我們沈家的案子，救出我大哥，費用方面沒問題。”

沈曼麗手頭上沒有積蓄，至于委托偵探社的花費，沈曼卿打官司時都是公中出錢，沈家祥打官司當然也是從公中出，這是她一點小算盤。

程不遇看了看她，又看向沈曼卿，“我說實話吧，當初我們剛開偵探社時，生意蕭條 ，沒人上門，我們找到二小姐時沒有一丁點把握，如果沒有榮醫生，官司是打不贏的。”

不等沈曼卿說話，沈曼麗急着道；“那就雇榮醫生，榮醫生要多少錢說個數。”

程不遇微微一笑 ，“榮醫生最不缺就是錢，多少錢也請不動，上次他幫忙，純粹是賣我個面子，再說他人還在香港。”

沈曼麗很失望。

一家偵探社沒接沈家的這樁案子，沈曼卿很理解，這樁兩條人命的大案，連巡捕房破不了案，一家偵探社顯然欠缺這個能力。

兩人出了門，沈曼麗抱怨，“什麽破偵探社，騙人的。”

沈曼卿覺得自己着實幸運，如果榮醫生當時不在上海，那麽自己此刻在監獄裏受罪。

冬去春來，榮毓去香港已經快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