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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沈公館客廳裏，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侍女阿娣端來茶水，他口渴了，喝了兩口，眼睛一直望着樓梯方向。

樓梯上現一個窈窕的身影，沈氏德昌輪船公司經理周桂清急忙放下茶盅站起身，恭敬地叫了一聲，“二小姐”

“周經理坐吧！”

待沈曼卿坐下，周桂清方坐下。

“周經理找我有事嗎？”

沈曼卿猜測是輪船公司的事，沈家老爺死後，大少爺沈家祥代管輪船公司，沈家祥被抓，所有輪船公司的事物就由總經理周桂清打理。

周桂清欠了欠身,“二小姐，老爺在時，在銀行抵押貸款購置新船，時局動蕩，輪船公司效益不好，資金短缺，還銀行貸款有一定的困難，大事非我能做主，沈氏掌舵之人，唯有二小姐能夠勝任。”

沈氏輪船公司小股東們現在群龍無首，所有人心裏都清楚，沈老爺留下的股份，如果平均分配的話，沈二小姐就是沈氏最大的股東，所以周桂清今天來，對未來沈氏的主人示好，表示恭敬之意。

畢竟他這個總經理還當不當的成全在沈家未來的當家人沈二小姐。

沈氏接連發生命案，沈老爺留下的遺産一直沒分配，沈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現在家裏氣氛緊張，沈曼卿又怎麽能在這時候出頭。

說；“沈家現在是大太太做主，周經理如果有什麽事不決，可以問大太太。”

周桂清是來個投石問路，對二小姐表個忠心。

客氣道；“太太家事繁雜，我就不打擾太太了，改日來看望太太，我走了。”

周經理剛出門，和唐壁走了個碰頭，謙恭地，“唐少爺好！”

“周經理一向可好？周經理現在甚是操勞。”唐壁客氣道。

“托唐少爺的福，二小姐的信任，盡我所能，為二小姐辦事。”

周經理為人圓滑，八面玲珑，一口一個二小姐，只字不提大太太，二小姐讓他拜見大太太，當着二小姐的面推脫了。

對唐家少爺畢恭畢敬，唐家比沈家財勢更大。

“唐少爺找二小姐，二小姐在家。”

唐壁嗯了聲，往裏走。

周經理待唐壁過去，方才離開。

唐壁進來，沈曼卿在客廳裏，說；“我在門口碰到周經理了。”

“周經理過來訴苦，說沈氏公司如何艱難。”

唐壁把手臂上挂着是西裝交給阿娣，說；“他是個老滑頭，投石問路，借故來觐見你。”

“我已經同他說了，輪船公司的事請示太太，現在沈家是太太當家。”

“他這樣做，擺明想讨好你，存着這點私心，畢竟沈家的形勢大家都能看清楚，可這個時候過來，真是不合時宜。”

“輪船公司的事物我沒接觸過，不了解。”

她中學剛畢業，家裏的生意從來沒插手，覺得自己應該繼續求學，無論以後接不接管沈氏，讀大學是她的理想，留洋可以擴寬眼界，未來可以做許多事，不局限于沈氏。

其實她的理想是創辦一所女子學校，讓更多渴望讀書，就像老蔡的女兒一樣的女孩子能夠上學，改變命運。

說；“我原來的理想大學是燕京大學和金陵女子大學，現在想先考慮上海的大學。”

“我可以陪你先考察一下，複旦大學是我的母校，我又是客座教授，比較熟悉，我建議你在複旦大學和滬江大學兩所大學裏選一個。

兩人沒直接說，但是就目前沈家的情況看，大概率沈曼卿接管沈氏輪船公司，如果不出意外，沈曼卿要在生意和讀書兩頭兼顧，就要選擇讀本地大學。

“那就煩勞顧教授幫我選。”

沈曼卿穿着寬松舒适的白細布碎花裙，松松地梳了兩條麻花辮，露出光潔的額頭，一只手臂支在沙發扶手，歪着頭，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懶的小貓。

唐壁的視線落在她鮮紅瑩潤的唇瓣，足有兩秒，強迫自己離開，扭頭看向別處，生硬的動作太刻意，沈曼卿不由翹起唇角，眼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時阿娣端上咖啡，唐壁端起咖啡，掩飾尴尬

沈曼卿端起咖啡杯子，突然偏過頭，看向樓梯，陽光從樓梯窗戶照入，有個影子一閃，很快消失了。

定睛看時，樓梯上沒人，她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看向樓梯，空無一人，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可能最近神經繃得太緊了，纖指揉了揉太陽穴。

看見阿平從廚房走出來，心事重重的，眼睛沒有朝這邊看，端着糕點上樓，大太太一日兩正餐，中餐吃一點點心。

沈曼卿看着她的背影，早就覺得阿平有問題，總是魂不守舍的。

哪晚和四太太在露臺說話的人，是阿平？

唐壁喝了一杯咖啡，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沈曼卿送他出來，唐壁站住，說：“過兩天我帶你參觀複旦大學。”

他希望沈曼卿去複旦大學，兩人可以經常見面。

“等你有空，不急。”

各大學六七月份招生，還有段時間。

沈曼卿的雙手插入寬松棉裙兜裏，棉裙到腳裸，領口露出一小片細膩的脖頸，像羊脂白玉。

唐壁伸手，指尖從她頸側輕輕滑過，為她撩起一縷散落的碎發。

暗昧的動作，沈曼卿的臉漫上薄薄一層紅暈，嬌豔動人。

“你還沒找到家庭教師嗎？”

唐壁心下悸動，沒話找話地問。

“沒有”

家裏出事，還哪裏有心思雇家庭教師。

“我可以幫你補習，複旦大學考試的模式我比較熟悉。”

“那當然好”

唐壁輔導她功課，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考取理想的大學。

“明天晚上開始複習。”

有個正當理由留在沈曼卿身邊，保護她。

兩人說定了，沈曼卿看着唐壁的汽車離開。

回到客廳，看見阿平低着頭下樓，喚了聲，“阿平”

阿平似乎吓了一跳，“二小姐，你叫我。”

“跟我來。”

說完，沈曼卿從客廳後門出去，阿平跟在她身後，兩人來到後花園。

站在樹蔭下，沈曼卿看阿平微低着頭，兩只手規矩地放在身前。

“二小姐找我有事嗎？”

阿平的聲音很低，沈曼卿和她距離這麽近，勉強聽清，她更加确信那晚在露臺上和四太太說話的是阿平。

于是單刀直入，“四太太死的那晚，我淩晨一點回來，聽見四太太和人在露臺上說話，和四太太說話的人就是你對嗎”

阿平頓時慌了，“二小姐，四太太不是我殺的。”

答非所問，沈曼卿湊近她，犀利的目光看進她驚恐的眼睛裏，“我沒說你殺了四太太，你和四太太都說了什麽？”

阿平張大了嘴巴，“沒，沒說什麽。”

“四太太問你關于老爺被殺當晚……”

“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

阿平的臉色煞白，好像要暈倒了。

她猜對了。

兩人站在樹蔭底下，下午兩點鐘日光很強，随着光影移動，太陽光照在頭頂，沈曼卿擡起手，做了個遮擋陽光的動作，一道閃光刺了一下眼睛，沈曼卿仰頭。

不知道是那個房間的窗戶開關，反射出的光。

唐壁開車離開沈公館後，中途靠馬路邊停車，下車走進習文書店。

習文書店這個時間很幽靜，零散的幾個人坐在書架旁的桌子旁看書。

唐壁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書，走到一旁空座位看書。

一會，走過來一個穿長衫戴眼鏡的男子，看上去像教書先生，或從事報館差事的文人

坐在唐壁的對面，早已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其他看書的人離得遠。

壓低聲音說；“運藥品的線路出現點問題，要重新開辟一條線路。”

唐壁似乎在全神貫注看書，雙唇阖動分辨出在說話，“我來安排。”

“你說的是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