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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抱着換洗的衣服站在主卧門口,薛越寧眼睫不受控輕顫。
只一條線,泾渭分明。
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是完全只屬于陳拙的世界。
薛越寧做了個深呼吸後才走了進去。
和她淩亂到無處下腳的房間不同,這裏除了靠牆的一面衣櫃,只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床單和被套都是沉悶的深灰色,被子被疊成标準的豆腐塊,東西很少,擺放整齊,顯得整個房間很大很空。
原來,陳拙的房間就是這樣的。
大腦亂糟糟的,手腳發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軟綿綿的雲端裏。
這種感覺在進入浴室後變得更為強烈。
玻璃門上水汽還未散去,霧蒙蒙的。
空氣裏殘存一點點微苦清冷的木質香氣,似有若無,萦繞在鼻間。
這好像是,陳拙身上的味道呢……
薛越寧耳根一熱,心髒不争氣的狂跳起來。
浴室裏也空蕩蕩的,置物架上只有一瓶藍色的洗發水和一塊白色的肥皂。
來的時候,薛越寧自己是帶了一整套洗漱用品的,然而這一秒,鬼使神差的,她輕輕拿起了那瓶藍色的洗發水。
标簽上除了英文就是日文,她一個單詞也沒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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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早知道剛才應該把手機也帶過來的,這樣就可以拍照上淘寶搜同款了。
熱水淅淅瀝瀝從頭頂落下,狹小的空間裏熱汽開始上升,白霧氤氲模糊了玻璃,一切都是濕漉漉的。
她傻笑了聲,手指不由自主在玻璃上寫下他的名字。
往常十來分鐘就能洗完,今天卻花了快一個小時。
出來的時候,陳拙還沒回來。
薛越寧将那瓶可樂放到他的桌上,随手撕下一張便利貼,想了半天,最後只寫了一句“謝謝”,外加一個大大的笑臉。
而那張他寫的便利貼,則被她十分珍惜地夾入日記本裏。
這一晚,薛越寧躺在床上不停嗅着自己發尾上那股和陳拙身上一模一樣的清冽香氣,唇角瘋狂朝上,整個人暈乎乎的。
這種傻樂的狀态一直持續了好幾天,也讓薛越寧更加下定決心要将減重計劃執行到底。
于是接下來半個多月裏,她堅持每天中午只吃一份減脂沙拉,同事們一起點奶茶的時候忍住一口不喝,晚餐更是直接不吃了。
然而,當她再次站上體重秤——
“怎麽可能!”
看到上邊顯示的數字,薛越寧水眸倏地瞪大,完全不肯相信,又嘗試了幾次,可數字還是一點沒變。
“不對啊,我明明吃得這麽少,怎麽會又胖了4斤啊!”
她抱起體重秤左看右看,“肯定是這個秤有問題!”
隔天經過藥房門前的免費體重秤,薛越寧不死心地站了上去,結果卻跟之前一模一樣。
她終于不得不認清眼前這個殘酷的事實——
自己是真的又胖了。
“上帝真是不公平!憑什麽有的人每頓大魚大肉身材還是可以很苗條,而像我這樣的倒黴蛋,就連喝口白開水都會變胖!”薛越寧嚼着奶茶裏的黑糖珍珠含糊不清抱怨道。
屏幕那頭,風千一邊浏覽着手底下人交上來的工作報告,一邊分神安慰道:“別減了,你現在這樣就很好,臉蛋肉肉的多可愛啊。”
“可是——”
薛越寧心想,如果她能再瘦一點的話,說不定陳拙就會喜歡她了。
“對了,”風千說:“我剛想起來,我有個大學同學在天河那邊一家健身房上班,他們最近好像推出了一個什麽什麽女神塑身計劃,反正看着還挺專業的,要不你過去試試?”
說着,她找出對方朋友圈的gg給薛越寧截圖發了過來。
“直角肩、馬甲線、蜜桃臀……”
看着圖片上模特完美的身材,薛越寧狠狠心動了,“我一會下班了過去看看。”
-
華燈初上,薛越寧來到健身房。
風千的大學同學手頭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就讓薛越寧一個人先進去自由參觀。
這邊分為兩層,一樓是有氧訓練和力量訓練區,二樓則是私教專區以及特殊區域。
薛越寧在樓下走了一圈,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各種叫不出名的器械看得她眼花缭亂,而随處可見的一個個光着膀子的壯漢,更是讓她一雙眼睛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薛越寧甚至開始懷疑這些肌肉猛男是不是都有暴露癖。每次一看到人,他們就會更加賣力地展示起自己發達到變态的肱二頭肌,大汗淋漓,麥色的肌膚上滿是油光。
薛越寧再受不了,轉身逃也似的小步跑向二樓。
比起肌肉猛男,她還是更喜歡像陳拙那樣高瘦、膚白、幹淨又清爽的男生。
剛想到他,下一秒薛越寧一擡起頭,竟然看見兩米開外紅色真皮訓練凳上坐着一個她最熟悉的背影。
肩胛骨凸起的形狀從黑色工字背心透了出來,像顫動的蝶。
陳拙?
他怎麽會在這?
她驚喜地瞪大了眼,正想走近看得更清楚些,幾乎是同一時間,不遠處忽地響起一道又驚又喜的男聲——
“薛越寧?”
視線裏,陳拙後背一頓,緊接着頭微偏,漫不經心往這邊看了過來。
薛越寧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眼前一道人影如閃電般竄了出來,十分親昵地攬住她的肩頭:“還真的是你啊。”
薛越寧第一時間看到的是陳拙眉峰微蹙了下,反應過來,她慌忙甩開來人。
視線落到對方面上,認出他的一瞬她驚訝得唇瓣微張:“漆谕唯!”
“诶。”
漆谕唯嬉皮笑臉應了聲,右手胡亂抹了下脖子上的汗,又一次攬了上來,“你居然還記得我啊。”
對方過分的熱情讓薛越寧有點不太适應,她僵硬地扯了下唇:“當然記得……”
初三那會,漆谕唯追過風千一段時間,許是愛屋及烏,那一個月他每天早上都會風雨無阻的給薛越寧送牛奶和肉松包。
中考結束漆谕唯和風千都去了一中,兩人好了短暫的一星期,又莫名其妙的分手了。從那以後,風千立誓跟他老死不相往來,薛越寧也就很少再聽見這個名字了。
不過,這并不是薛越寧記得漆谕唯的主要原因。
她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更多是因為陳拙。
記憶裏,漆谕唯算得上唯一一個能和陳拙走得比較近的人。
兩人都喜歡打籃球,高中時他倆還曾經代表一中校隊跟薛越寧他們學校的男生打比賽。
“阿拙,你快來看看這是誰?”
薛越寧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漆谕唯拖着來到陳拙面前。
四目相對,陳拙下颌緊繃,視線落到漆谕唯摟在女孩肩頭的手上,又一次輕輕皺了下眉。
然後,他垂下眼走到旁邊單手拿起一個杠鈴,像是沒看見薛越寧這個人,也沒聽見漆谕唯問的話。
薛越寧愣住,因為碰見他而産生的雀躍心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拙他,是不是有點不太高興啊?
是因為工作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漆谕唯介紹起來:“她是薛越寧啊,初三一班除了班花以外最好看,說話聲音還特像懶羊羊那個!”
薛越寧聽見前邊那句還有點小開心,聽到後邊那句瞬間瞪大了眼,心裏罵道:我看你還像沸羊羊呢!
漆谕唯拉着她擋到陳拙身前,奪過他手裏的杠鈴,“你不可能不記得她吧?”
薛越寧下意識的看向了陳拙。
他眼尾緩慢拉起,面上沒什麽表情,薄唇微動:“有必要記得嗎?”
漆谕唯急了:“畢業那天她還——”
陳拙冷冷打斷他:“不記得。”
空氣有一瞬的凝滞。
薛越寧唇邊的笑意僵住。
陳拙就是這樣,一臉雲淡風輕的讓人難堪又心碎。
總在她覺得自己離他很近時,下一秒又猛地被推出去好遠好遠。
“喂,你這家夥!”
漆谕唯反應過來,拽着薛越寧往另一邊走,“別搭理他,有毛病呢這人。”
薛越寧努力擠出笑,“沒什麽,他不記得我很正常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對漆谕唯說,還是在安慰自己。
大概是出于愧疚,漆谕唯很耐心地帶着薛越寧在二樓逛了一圈,仔細地跟她說明了每樣器械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介紹完了,他将手機屏幕遞到她面前:“這麽多年沒見了,難得在這碰上,加個微信呗?”
薛越寧乖乖掏出手機掃了。
之後他又主動提出下樓去喝杯咖啡敘敘舊,她沒有拒絕。
從漆谕唯口中,薛越寧這才得知陳拙現在在做游戲開發,而他上班的地點就在旁邊那棟大廈。
“這個你玩過沒?”
漆谕唯将手機遞了過來,語氣很驕傲:“這款游戲就是我們團隊做的,當然,主要還是我們阿拙牛逼。”
薛越寧雖是游戲小白,對這款游戲也有所耳聞。
當初它剛一上線,僅僅用了6個小時的時間就登上了蘋果APP Store免費榜與暢銷榜的總榜第一,并且迅速完成了首日3000萬下載。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她情不自禁小聲感慨。
漆谕唯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薛越寧搖了搖頭,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小聲問了:“陳拙今天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啊?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麽不順?”
漆谕唯愣了下,随即笑道:“沒,那家夥平日裏就這樣,習慣就好。”
“哦,那就好……”薛越寧總算放下心來。
從咖啡館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
漆谕唯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不早了,你住哪裏?我開車送你。”
薛越寧正打着呵欠,聽見這話瞬間清醒了:“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行。”
地鐵站就在附近,漆谕唯也沒勉強,“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說一聲。”
薛越寧乖乖“嗯”了聲,歪着頭和他揮了揮手:“謝謝你的咖啡,拜拜啦。”
說完便頭也沒回走了。
晚風吹動她烏黑的秀發,米白色棉麻裙在昏茫夜色裏似一朵潔白盛開的晚香玉。
漆谕唯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緩緩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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