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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他喜歡百事可樂而不是可口可樂。
我并不知道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但是從那天開始,每次看到百事我總會想起他。】
——@小烏龜寧
初中的最後一次運動會是在四月。
作為生活委員,薛越寧理所當然的承擔了班裏的後勤工作。
往年做這些事她從來沒有任何怨言,可那天,她卻莫名有些提不起勁。
年級裏所有男生都報了至少一個運動項目,陳拙也不例外。除了一千米跑,他還是他們班接力跑的最後一棒。
比賽開始,女生們全跑去看他了,休息區空蕩蕩的,只有風千陪着薛越寧守在小桌子前。
聽着遠處此起彼伏的喝彩聲,薛越寧踮起腳尖,只能看到操場外圍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知道今年會是哪班拿第一。”
“反正不會是我們班。”
風千磕着瓜子,“大概率是隔壁班吧,他們班那個轉學生看起來就超猛,我們班那堆白斬雞跟人家站在一起根本就沒有一點可比性。”
“我也這麽覺得……”
薛越寧心想,可惜了,她看不到他跑步時是什麽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操場那邊聲音慢慢停下,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往休息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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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的男生一窩蜂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薛越寧,給我拿瓶礦泉水。”
“生活委員,有毛巾嗎?”
“快快快,給我抽張紙巾。”
……
就在薛越寧忙得團團轉,大腦都快死機時,人群忽然自動分開,一道不符合他們這個年齡段的沙啞男聲插了進來——
“可以給我一瓶可樂嗎?”
“可樂?好。”
薛越寧說着擡起了頭,下一秒毫無防備撞入男生那雙漆黑的眼,瞬間心跳驟停。
隔着一張課桌的距離,陳拙微彎下身,白色T恤領口微敞,露出一圈冷白鎖骨,雙手撐在桌面上,指節修長,掌骨清晰。
他盯着她:“薛、薛——”
像是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名字。
旁邊很快有人出聲提醒:“薛越寧。”
薛越寧回過神來,認出那是二班的漆谕唯。
當時年級裏大多數男生都才過變聲期,一個個跟小豆芽似的,臉龐尚未脫去稚氣,而陳拙和漆谕唯兩人身高卻已逼近一米八,看起來跟其他人根本不在一個世界。
因此大家對他倆總有種莫名的畏懼和崇拜。
漆谕唯還好,平日裏經常和同學一起嬉笑打鬧,沒什麽距離感。
陳拙卻不同,他對誰都很冷淡,而且從來不跟女孩說話。
薛越寧一時受寵若驚,緊張到舌頭都打結了。
風千語氣很差:“幹嘛來找我們拿?你們班不是也有嗎?”
漆谕唯嬉皮笑臉道:“一個是百事可樂,一個是可口可樂,不一樣嘛。”
原來,他喜歡百事啊。
薛越寧心髒狂跳,趕忙彎腰拿起一瓶可樂遞了過去,卻不敢擡起頭看他一眼:“給、給你。”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
後來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裏,薛越寧總會反複回味陳拙當時的表情,忍不住多想,試圖從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會不會其實,他也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她?
-
從貨架上拿下一瓶桂花味的百事可樂,薛越寧又到水果區買了兩盒切好的西瓜。
回家的路上已經開始緊張起來,在心裏反複練習着開場白——
“陳拙,請你吃西瓜。”
這個語氣會不會有點太生硬了?
“陳拙,這個西瓜挺甜的,你嘗嘗。”
好像還是不行。
不知不覺走到樓下。
刷卡進門,她試着小聲喊出他的名字——
“陳、陳拙。”
頭頂聲控燈應聲亮起。
薛越寧深呼吸了下,在心裏不斷給自己打氣:對,就是這樣!薛越寧,你行的,你可以的,勇敢一點,加油加油!
到家時客廳裏空無一人,廉嬈不知去哪了。
薛越寧放下東西蹑手蹑腳鑽進了洗手間。
洗手池前,她再次深呼吸了下,對着鏡子将淩亂的發理順,又拿出那根傳說中的斬男色口紅YSL12點在唇上,輕輕抿了抿,用無名指塗勻。
做了一分鐘的心理建設,薛越寧才站到主卧門口。
“嗨,陳拙,我不小心買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費,你要不要幫我分擔一下?”
對,就這麽說好了。
她在心裏将這句話重複了三遍,然後才握拳輕輕叩了下面前緊閉的門——
咚。
一秒。
兩秒。
四周安靜得厲害,門裏沒有一點聲音。
薛越寧緩慢眨了下眼,再次擡手,這次比剛剛用力多了——
咚咚咚。
幾乎是同一時間,面前的門“咣”一聲倏地打開,薛越寧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整個身體一下子往前撲了上去,撞入一個寬闊而堅實的胸膛。
應是剛洗完澡,溫熱水汽還未完全消散,他T恤上有種淡淡的木質香氣,讓人想起大雪過後無人森林裏仰頭窺見一角幹淨到毫無雜質的天空。
大腦有一瞬的暈眩感,鬼使神差的,她用臉輕輕往上蹭了蹭。
下一秒,一股力量按住她的肩頭,猛地把她推開了。
薛越寧後知後覺擡眼,入目先是男人線條鋒利的下颌,然後——
他眼尾掃了過來,睫毛拓下青灰色陰影,烏黑眼珠仿若浸了水的黑曜石。
臉色很冷。
僅一個對視,薛越寧心跳驟停,之前準備好的臺詞這會一個字也想不起來了。
“那個,我買了西瓜,想問你要不要——”
他冷聲:“不要。”
猝不及防被打斷,薛越寧一愣,大腦完全空白了。
視線裏男人眉眼不耐,薄唇緊抿成一道直線。
再往下,他身上灰色T恤松松垮垮,微有些濕,肩上骨頭感明顯,垂在身側的手臂青筋盡顯。
薛越寧無意識吞咽了下,不由自主胡思亂想起來,直到頭頂那道沙啞的嗓音再次落下——
“還有別的事嗎?”
“啊?”
薛越寧差點咬到舌頭:“沒、沒有。”
話音落下,眼前的門“哐當”一聲迅速合上。
……他好兇啊。
薛越寧撅了下嘴,轉身走到一半,才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還沒講,于是又倒了回來。
咚咚咚。
門一下打開,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可以安靜點嗎?”
“熱水器壞了,我——”
四目相對,她心髒一緊,“算、算了,沒事了。”
說着本能地轉身逃跑。
回到房間後,才看見20分鐘以前廉嬈發來的好幾條語音消息。
薛越寧一一點開來。
“我無語死了,怎麽會有這種人!”
“我就想借下廁所,他連門都不讓我進,還說什麽,抱歉,我不喜歡外人進我房間。什麽意思啊?搞得好像我身上有什麽病毒一樣。”
“呵,潔癖這麽厲害,有本事不要合租,去住單身公寓好啦,裝什麽啊?”
……
雖然沒在現場,但薛越寧完全可以想象出來陳拙當時是用怎樣一種冷淡語氣拒絕廉嬈的。
她下意識想為他反駁,可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麽說。
桌上那瓶沒能送出去的可樂孤孤單單立着,薛越寧垂下眼,像被一場冷雨兜頭而下,整個人瞬間蔫了下去。
就像風千說的那樣,陳拙是個很自我的人,他的內心築着一堵高高的牆,一般人輕易是進不去的。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聽對方的話,盡早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
薛越寧猛地站了起身,自言自語:“那又怎樣呢?”
就算他脾氣再壞,她還是無可救藥的喜歡着他。
“咚——”
門外突然傳來很輕的一聲,将薛越寧的思緒打斷。
以為是廉嬈,她揚聲道:“來啦。”
打開門後卻發現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薛越寧疑惑地眨了下眼,正要重新把門關上,視線忽地頓住——
門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藍色便利貼。
她踮起腳将它揭了下來,才看清上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門沒關。】
門沒關?
什麽意思?
薛越寧大腦飛速轉動着。
廉嬈的字她之前見過一次,好像不長這樣啊……
那,就只能是——
陳拙?!
意識到這點,薛越寧猛地擡頭看向主卧的方向,那扇平日裏總是緊閉着的門果然敞着。
她瞬間呆住。
有什麽東西在這一秒死灰複燃,如春風野火般瘋狂蔓延,迅速占滿她的整個心髒。
糟糕。
還是好喜歡。
甚至是,比之前還要更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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