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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薛越寧一向嬌氣,喝不慣煮開的自來水,整個夏天都是靠冰箱裏囤的純淨水度過的。

不巧的是,就在剛才家裏剩下的最後一瓶純淨水也被她拿去招待漆谕唯了。

“陳拙,你再等一下,我下樓買點東西馬上回來!”

對着主卧扯開嗓門喊完一句,薛越寧顧不上換鞋匆忙推門出去。

不知是不是将近中秋節的緣故,超市裏人擠人,水洩不通。

薛越寧好不容易擠進飲料區,使盡吃奶的勁雙手抱起一箱礦泉水往收銀臺去,排隊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生病了得看去醫生和抓藥啊!

薛越寧趕緊放下那箱水,掏出手機給陳拙打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陣才被接起。

“陳拙,是我!”

“……嗯。”

“你現在是哪裏不舒服呀,頭疼不疼?發燒了嗎?”

薛越寧說完,電話那頭安靜得厲害,半晌才聽見對方的回答:“不疼,也沒燒。”

她稍微放下心來,不發燒的話應該還好。

“……還有事嗎?”他再次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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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了,我現在在超市這邊,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水——”

薛越寧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頭一下子沒有了任何聲音,一看屏幕,通話不知何時已經被挂斷了。

怎麽挂得這麽幹脆,本來還想問問他想吃什麽水果的……

她有些悶悶的,心想,陳拙果然是生氣了。

結賬的隊伍太長,瞧着還有好一會才能排到這邊,就算心裏再急也只能乖乖等着。

薛越寧百無聊賴正刷着微博,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漆谕唯:【到家了,替我謝謝叔叔阿姨的熱情招待。[玫瑰][玫瑰][玫瑰]】

她正要挑個表情包發過去,忽然間想起一個問題:漆谕唯這厮今晚到底是來幹嘛的?

總不可能是算到她爸媽會來,特意過來蹭飯的吧。

剛想到這,那頭又發來一句:【對了,幫我看看那家夥還活着沒有。】

那家夥自然是指的陳拙。

薛越寧皺眉回道:【他生病了。】

漆谕唯很快回複:【沒事,老毛病了。】

他接着發來一款胃藥的圖片,讓她幫忙買一盒。

薛越寧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結完賬,她抱起一箱水吭哧吭哧來到附近的藥店,再三詢問了店裏的人,确定這藥沒有太大副作用以後,又仔細問了服藥的注意事項。

回家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在廚房裏找了一圈,薛越寧總算找到先前薛媽媽寄過來的那只電熱水壺,趕忙倒了一瓶水進去燒上。

等待水開的間隙,又去冰箱裏将今晚剩下的飯菜拿了出來放到微波爐重新加熱。

忙完這一切,才過去敲響主卧的門:“陳拙——”

門打開來,房間裏亮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男人剛洗完澡,身上的灰色T恤換成了白色的,領口被水珠暈開一片深色,漆黑頭發也濕漉漉,将周身的冷淡氣息中和了些。

下巴微擡,凸起的喉結很清晰。

薛越寧看愣了下,直到聽見他咳嗽了聲才回過神來,連忙将藥和溫白開遞給了他,“這個藥給你。”

“我還熱了些菜,有爆炒腰花、青椒炒牛肚絲、野山椒爆雞胗——”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

這些菜都是重油重辣的,并不适合犯了胃病的人吃。

下一秒果不其然聽見陳拙啞聲開口:“不用,謝謝。”

然後,他便當着她的面将門合上了。

薛越寧呆呆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我還沒說完呢……”

之前薛爸爸熬了一鍋山藥豬肚雞湯,臨走之前才關了火,這會還熱着。

薛越寧掀開蓋子,猝不及防被撲面而來的熱氣燙得滿臉通紅,緩了兩秒,趕忙盛了一小碗出來。

“嘶,好燙好燙!”

碗沿燙得指腹火辣辣的疼,為了讓溫度快點降下來,她靈機一動将湯碗放進裝滿冰塊的大盆子裏。

五分鐘後,薛越寧端着小碗再度敲響那扇緊閉的門,“陳拙?”

門打開來,這次房間裏沒有開燈。

視線落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以及頰邊被汗沾濕的黑發,男人眉峰幾不可察皺了起來。

“……又怎麽了?”

“這個,豬肚雞湯,很好喝的!”

薛越寧兩手捧着小碗,大眼睛忽閃忽閃,盛滿期待,像極幼稚園裏排排坐等待被表揚的小孩。

“不喝。”

陳拙停頓了下,“謝謝。”

“這個也不行嗎……”

薛越寧苦惱地皺了下眉,随即又想起了什麽,試圖鑽進他和門框之間狹小的縫隙,“那你讓我進去看一下。”

話音才剛落下,男人粗粝大手抵住她的額頭,輕輕一下把人推離。“不行。”

“為什麽!”

薛越寧仰起頭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跟你道歉,對不起,我可以解釋的,我——”

陳拙冷聲打斷了她:“不用解釋,也沒什麽需要抱歉的。”

“可是——”

“我們本來也沒什麽關系,不是嗎?”

“是,但是——”

“薛越寧。”

他眼睫垂下,遮住眼底不知名的情緒,在關上門之前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能安靜點嗎?”

陽臺上,夜風陣陣。

薛越寧心不在焉晾着衣服,時不時探頭看向主卧那扇窗。

屋子裏一片漆黑。

他應該已經睡了。

也不知道那藥究竟起作用了沒?

正想着,兜裏手機震動了下,是漆谕唯發來好幾條語音——

“那家夥從來不吃肝髒的。”

“也從來不讓別人進他房間,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奶奶,應該從來沒有第二個人進入過他的房間。”

“所以放心吧,他沒有生你的氣。”

薛越寧一一點開,眉頭越蹙越深。

不吃動物內髒?

那之前她還給他夾了羅漢肉……

不讓別人進他房間?

可她已經進過不止一次……

胡思亂想着,又看見對話框跳出新的一條——

漆谕唯:【我再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薛越寧水眸倏地瞪大:【什麽秘密?】

漆谕唯:【當然是某人的秘密了。】

漆谕唯:【那家夥啊,越是在意誰,越要對誰擺臭臉。】

屏幕另一頭,漆谕唯發送完最後一條,收起手機對着夜色搖了搖頭,“這壞毛病再不改改,遲早要吃苦頭。”

“不過,”他輕笑了聲,“還真有點想看到那家夥後悔的表情啊,那副樣子絕對很有趣。”

許是昨晚被漆谕唯哄得開心的緣故,薛媽媽一反常态,沒再說着讓女兒回家考編之類的話,第二天一家三口又在外面飯館一起吃了頓飯,夫妻倆就回老家去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裏,薛越寧每天都在變着法子想逗陳拙開心,可惜無論她說什麽,那扇門始終緊閉着,就連一向喜歡賴在他房間的薛無敵也被擋在門外。

周五晚上,房東老奶奶敲開506的門。

陳拙和廉嬈都沒下班,家裏只有薛越寧在。

老奶奶語速極快說了一通,薛越寧不懂粵語聽得一臉懵,她只好用手一頓比劃,磕磕絆絆的好半天總算讓對方理解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是她名下另一棟樓頂層空出了一套房,想讓陳拙盡快搬過去。

老人家走後,薛越寧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的,一個人呆呆坐在沙發上。

陳拙要搬走了。

怎麽辦啊?

她還沒讓他消氣,也沒跟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一切就要這麽結束了嗎?

薛無敵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咬着她的褲管“喵喵喵”的叫個不停,将她從思緒裏拽了出來。

“你舍不得陳拙走,對吧?”

薛越寧俯下身去,一把将小家夥撈進懷裏,揉着它毛茸茸的腦袋,自顧自說了起來:“我也舍不得。”

“這四個月,是我到廣州這麽久以來,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想到這一天可以見到他,我就覺得,上帝對我可真好。”

“就算白天在外面遇到不好的人和事,只要想到他在家裏,那些糟糕的東西好像也變得不再那麽讓人難以忍受了。”

“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想到他就睡在那堵牆後,我就覺得好安心。”

“我就是這麽喜歡他,你明不明白?”

回應她的,是薛無敵不滿的一聲“喵嗚”。

緊接着,它從她懷裏掙脫出來跳下沙發,昂首跨步走到另一邊,擡起爪子開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洗臉。

“……嗚,我真的不想看到他走。”

薛越寧猛地站了起身,“不行,薛無敵,我們得團結起來,絕對不能讓陳拙走!”

昏昏欲睡之際,薛越寧終于聽見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意識瞬間回籠,立馬光着腳朝着玄關處飛奔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門開了。

看見男人的一瞬,她雙眼發光:“陳拙!”

他微怔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扭頭将門關上,彎身開始換鞋,将她無視得徹底。

“你回來啦,今天好晚下班哦。”

薛越寧大腦飛速轉動起來,視線剛一落到地毯上癱成一團的白色雪球,瞬間有了主意。

她打開淘寶,踮起腳尖将手機屏幕遞了過去:“你看,我給薛無敵買了這個毛線小帽子,可愛嗎?”

陳拙別過眼去,拔腿走向廚房。

“就看一眼嘛,真的很可愛的。”她不死心地追了過去。

他拉開冰箱,不知是看到了什麽,随即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裏?”

“我跟你一起。”

“別走那麽快,等我一下嘛!”

“陳拙!”

薛越寧緊緊跟在陳拙身後下了樓,來到附近的超市。

“你要買什麽呀?”

“這個特別好吃,拿一包吧。”

說着沒有看他反應,薛越寧直接将一包薯片丢進陳拙身後的購物車裏。

接下來的一路,只要看見自己喜歡吃的,她都一股腦塞進購物車。

輪到他們結賬的時候,薛越寧先他一步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付款碼,沖着收銀員小姐姐甜甜一笑:“掃我吧。”

誰知下一秒,陳拙也拿出手機遞到收銀員面前,聲音很冷:“謝謝。”

“不、不客氣。”

女孩瞬間面紅耳赤,悄悄看了薛越寧一眼,最後還是拿起機器掃了陳拙的付款碼。

薛越寧頓時有些氣悶,眼看陳拙拎起購物袋走遠,來不及多想趕緊追了上去:“那我明天請你吃飯吧?”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你想吃什麽?要不咱們去吃火鍋吧?我知道有家潮汕牛肉火鍋特別好吃。”

陳拙越走越快,薛越寧不得不加快腳步,呼吸聲逐漸急促起來。

“你能不能慢點!”

他突然停下,偏頭眼皮輕掀,低嗤了聲:“腿真短。”

薛越寧瞪大了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她回過神來,陳拙已經往前走了大段距離。

“喂!”

她用力跺了下腳,氣呼呼小跑着追了上去,想也沒想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你嘲笑我!”

陳拙視線在她紅撲撲的臉上短暫停留一秒,忽地扯了下唇,黑眸嘲弄:“是又怎樣?”

懶洋洋的語調,偏偏殺傷力十足,氣得人牙癢癢。

被男人俊美面上轉瞬即逝的笑晃了下眼,薛越寧瞬間忘記了自己剛剛到底想說什麽。

“是、是,”

大腦機械轉動,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聽過那個故事嗎?”

陳拙微眯了下眼:“?”

“兔子嘲笑烏龜爬得慢,烏龜卻堅定地說,總有一天自己會贏的。于是它一路拼命的爬呀爬,片刻也不敢休息。兔子認為贏過烏龜太輕松了,決定先睡一覺,沒想到當它醒來的時候,烏龜已經到達了終點。”

“……所以,我是兔子?”

“所以,”她看着他的眼睛,語氣帶着一股莫名的堅定:“就算你走得比我快又怎樣?等你睡着了,我就,我就——”

“等我睡着了,”

像是聽見了什麽令人愉悅的事,陳拙微蹙的眉峰舒緩下來,嗓音極低:“然後呢?”

這一提問來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打斷了她的思路。

“然、然後,”

對上男人漆黑的眼,薛越寧心跳驀地漏掉一拍,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她吞咽了下,磕磕巴巴:“就、追、追上你啊。”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夜風也靜止,只剩心跳聲震耳欲聾。

等了許久,漫長如一個世紀過去,頭頂終于落下他低沉沙啞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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