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一夜之間,廣州悄無聲息入了秋。
清晨,鬧鐘響過第五遍,薛越寧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不情不願從被窩裏坐了起身,連連打着呵欠迷迷糊糊掀開被子下床,一下就被冷風凍得一個激靈,意識瞬間清明。
在家躺了三天,腿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雖然沒有傷及骨頭,不過想要全好還得再養一段時間。
當然,按照現在公司人手短缺的情況,老板只差沒有直說,就算她是兩條腿全斷了,爬也得爬去上班。
到了公司正好看見旁邊同事在剪輯之前去島上拍的那支gg片,加完濾鏡,視頻裏的徐苒清純又靈動,讓人很難将這張天然無害的臉跟那天盛氣淩人、頤指氣使的大明星聯想到一起。
看見薛越寧過來,幾個同事也想起當天的不愉快,開始你一句我一句抱怨起來。
小初并不知情,對着屏幕看着看着,突然感慨了一句:“這個徐苒跟咱們小寧姐長得好像啊,不過小寧姐的眼型要更圓一些。”
“真的?”
薛越寧拿起小鏡子照了照,心情并未受到任何影響。
對她而言,那天受到的委屈早已徹底翻篇了。
在這種事情上,她的記性一向很差。
六點鐘準時打卡下班。
薛越寧走出大廈,無意間擡起頭,忽地瞥見馬路對面咖啡廳靠窗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黑色兜帽衫襯得整個人幹淨又清瘦。
她眼睛一亮,幾乎是同一時間,兜裏手機震動了下——
Dark:【下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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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越寧正要回複,突然想到什麽,趁着路燈還剩十來秒,趕緊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落地玻璃窗另一面,陳拙還未發覺薛越寧的出現。
面前那杯咖啡已經冷了,男人冷白手指在鍵盤上跳躍,時不時停頓一下,低頭掃上一眼旁邊的手機。
直到聽見一陣玻璃被輕敲而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響——
噠、噠、噠。
陳拙掀起眼來,毫無防備對上玻璃後面女孩兩手扯拉眼睑、龇牙咧嘴做出的鬼臉。
“嘿嘿,被我吓到了吧?”
他垂眼,無聲勾了下唇,随即快速收起筆記本電腦,大步從店裏出來。
“陳拙!”
薛越寧歪着頭沖他笑,眉眼彎彎:“你怎麽在這!”
還沒等他回答,她眨了下眼,“該不會——”
她拉長了音,圍着他轉了一圈,“是特意來接我的吧?”
可惜陳拙神色如常,“……偶爾換個環境。”
“這樣哦……”
薛越寧面上掠過一瞬的失落,很快又開心起來:“那你現在是要回家了嗎?我們一起呀!”
他點頭,“走吧。”
“正好一會千千要從深圳過來,不如今晚咱們在家打邊爐吧?”
“嗯。”
“那要不要叫上漆谕唯?”
“……随便。”
“那我現在給他說。”
薛越寧說着低頭打開微信,正編輯着,一只大手毫無征兆地一把奪過她的手機。
視線順着修長的手臂往上,對上那雙漆黑眼睛,陳拙下颌繃着,臉上沒什麽情緒:“看路。”
“啊?”
薛越寧懵懵地點了下頭:“哦……”
回家之前,兩人先去了這邊最大的一家超市采購食材。
進門之後,薛越寧肉眼可見的亢奮起來,上一秒還挽着陳拙的手臂,下一秒立馬撒開手,一個人推着小推車狂奔零食區,看見什麽拿什麽,完全忘記了正事。
“哇!這個海苔我昨晚才在小紅書刷到,看起來就很好吃!”
“這個肉松餅還沒吃過呢,買兩盒回去嘗嘗!”
“我最愛吃這個泡芙了,多拿幾袋多拿幾袋!”
看着不到一分鐘就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陳拙唇角一抽,生平第一次理解了何為“大掃蕩”。
撿起掉到地上的一盒巧克力,他默默地去推來另一個小推車。
回來時看見薛越寧杵在貨架前一臉糾結,小聲地嘀嘀咕咕:“小包裝22.5塊,家庭特惠裝43塊,小包400g,特惠裝688g,哪個更劃算呢……”
陳拙指了下她右手拿着的小包裝那袋:“這個。”
“可是,這個特惠裝的有送玩具诶。”
薛越寧舉起左手邊那袋,“你看,這只小兔子多可愛,可以做鑰匙挂件呢。”
陳拙看向面前的貨架,視線稍一搜尋,很快看見一包裏邊裝了小烏龜玩具的。
他不動聲色拿了下來,放進身後購物車裏。
而薛越寧的注意力已經被不遠處阿姨們說話的聲音吸引,豎起耳朵聽得專注,沒再繼續糾結到底是買大包裝還是小包裝。
檔口前,圍着花布圍裙的大媽湊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耳邊神神秘秘笑着壓低了聲音:“放心,這種好東西我肯定給你留着,你明早找我來拿就是……”
距離不夠,薛越寧只隐約聽清了“好東西”三個字。
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
她雙眼放光,立馬拉着陳拙沖了過去,“我們也要我們也要!”
正說笑着的兩人同時愣住,視線從薛越寧臉上轉到她身後的陳拙身上,表情一下變得十分精彩。
薛越寧渾然不覺:“阿姨,是什麽好東西呀?能不能給我也留一點?”
“這個,”
大媽遲疑了下,“你們小年輕應該用不上……”
聽到對方這麽說,薛越寧下意識的認為可能是什麽滋補養生的東西,“阿姨你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我們年輕人壓力都很大的,也有很多小毛病。”
“看起來不像啊。”
“是啊,不過這種事誰說得準呢?你看我家那口子,看起來人高馬大的不也不行。”
兩人悄悄打量着眼前年輕俊美的男人,自以為小聲地說着,臉上都挂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古怪的笑。
被兩個女人這麽盯着,陳拙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轉身就要離開,薛越寧仍沒死心,“阿姨,你就告訴我是什麽好東西嘛!”
“別嚷別嚷——”
大媽對她比了個“噓”,轉身從冰櫃裏取了一個小袋子出來,“喏,就剩這麽點了,你要就拿去吧。”
薛越寧看着眼前一坨猩紅一坨棕色像肉又不像肉的東西,“阿姨,這到底是什麽呀?”
“這傻孩子。”
大媽哭笑不得,示意她靠過來,随即壓低了聲音說道:“紅的是羊腰子、黃的是牛鞭,你買回去紅燒也行,不過最好呢是用砂鍋去炖。”
旁邊中年女人看了看陳拙,将薛越寧一把拉了過去,“這食補也只是一種手段,你男朋友還這麽年輕,要真有什麽毛病,還是早點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男朋友?不、不是的,你們誤會了。”
薛越寧說到一半猛然意識到什麽,到了這會總算明白剛剛她們兩人臉上那笑究竟是什麽含義了,瞬間面紅耳赤,慌忙擺了擺手:“不是,他沒毛病,他——”
薛越寧說着視線和陳拙對上,他顯然早就知道桌板上那兩坨是什麽,臉色很黑。
完了。
她腦袋裏閃過這麽一句。
偏偏那個中年女人絲毫沒有覺察到他倆之間的暗流湧動,還在說着:“咱們還年輕,有病就治病,不丢人!”
“謝謝阿姨,不用了不用了!”
薛越寧尴尬地拉着陳拙落荒而逃。
兩人來到生鮮區。
感受着身旁男人不斷往外散發的冷氣,薛越寧懊惱地咬了咬唇,心底悔恨不已。
薛越寧啊薛越寧,都怪你,一聽見有好東西就巴巴地湊上去,也不知道動動腦子。
這下好了吧,陳拙肯定生氣了。
又一次偷偷側眼看向他時,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晦暗深沉的眼。
幾乎是同一時間,男人不悅地抿了下唇。
“對不起!”
薛越寧雙掌合十,“我、我絕對、絕對沒有那樣想你的意思!”
視線落在她不安顫動的眼睫,陳拙蹙了下眉,喉結滾動,嗓音格外沙啞:“哪樣?”
“就是,就是,”薛越寧不敢跟他對視,垂下眼去,越說聲音越小:“覺得你不行,那個意思……”
話音落下,四周的空氣瞬間凍住,冷得可怕。
被低氣壓籠罩着,她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片刻的沉默之後,陳拙忽地冷笑了聲:“薛越寧。”
薛越寧咽了下口水,掀起眼睫對上男人意味深長的神情,他扯了下唇,“我到底行不行,這事,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這種事情我哪裏知——”薛越寧下意識的就要反駁,下一秒看見對方逐漸危險的眼神,立馬調轉話頭:“你行,你特別行,你行得很。”
說完猶覺不夠,她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真誠至極:“你最厲害了!”
周圍人來人往,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沒人會注意到她這一句。
然而——
陳拙一愣,緊接着猛嗆了下,狼狽地別過頭去。
在薛越寧的注視中,那張冷白俊美的臉迅速泛起一層薄紅,從耳根一路蔓延至修長脖頸,沒入黑色兜帽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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