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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陳拙走後，薛越寧一個人生悶氣，抱着相冊回了房間不肯出來。

薛媽媽留了江嘉承在家吃午飯，後者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吃完飯就随便找了個借口走了。

薛爸爸心疼女兒，把飯菜重新熱了一遍，給她送到房間，“閨女，快來吃飯，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紅燒豬蹄。”

薛越寧還在賭氣，即便肚子餓得咕咕叫，還是倔強把頭扭到一邊，“不吃！不吃！不吃！”

“別啊，把我閨女餓出毛病了，爸爸會心疼的。”

薛爸爸把飯菜一一端到床頭，嘆了口氣，“你媽媽就這個脾氣，這麽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她也不能這樣啊！”

想到大過年的，陳拙一個人孤孤單單走回酒店，薛越寧心裏就很難受，“連門都不讓陳拙進，卻讓江嘉承那混蛋在我房間亂翻東西！”

“小承畢竟是徐阿姨的兒子，你媽媽跟徐阿姨兩個人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再說他鼻子又被傷成那樣——”

“小承小承，她喜歡小承，幹脆就讓江嘉承當她孩子好了！反正，在我這裏，只有小陳，沒有什麽小承！”

“薛越寧你怎麽說話呢？”

薛媽媽臉色鐵青推門進來，“誰允許你這麽沒大沒小的？”

“閨女，不能這麽跟媽媽說話！”

薛爸爸給女兒使了個眼色，起身走向妻子，不動聲色将對方往外推：“行了行了，大過年的，你跟孩子計較個什麽勁。”

“閉嘴吧！全是你給慣的！”

薛媽媽瞪了丈夫一眼，這才看向女兒。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驀地撞上，薛越寧鼻子重重出氣“哼”了聲，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擺明了拒絕交流。

“出來。”

薛媽媽拉了張凳子坐下，“今天的事，薛越寧你現在就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小承的鼻子是怎麽搞的？那個男的，又是打哪來的？你們兩個在一起多久了？現在發展到哪個階段了？他是做什麽的？他的父母又是做什麽的？”

被窩裏安靜了一瞬。

突然，薛越寧猛地坐了起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煩死了煩死了！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你就只會關心這些有的沒的！”

“煩？薛越寧你的意思是，你的事情媽媽我現在連問都不能問了，是嗎？”

薛媽媽氣極反笑，“呵，兩男争一女，大打出手，多熱鬧呀，整個小區都傳遍了。薛越寧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你就算不為我和你爸爸的臉面着想，你好歹——”

薛越寧頂了回去：“名聲名聲！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有什麽用？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我又管不着，我也不在乎！”

眼看母女倆就要吵起來，薛爸爸趕忙插了進來：“好了好了，都別激動，一會讓鄰居聽見了不得笑話咱們。”

說完他對女兒一頓擠眉弄眼，“說正事吧，閨女，今天那小夥子性格怎麽樣？對你好不好？”

薛越寧緩了一會，冷靜下來慢慢開口：“他叫陳拙，我倆初中是一個學校的，今年夏天才重新遇到。他自己開了工作室在做游戲，性格很好，正直，上進，沒有不良嗜好。”

“你聽聽，這不挺好的嗎？”

薛爸爸推了下妻子，“而且咱們剛才不都看見了，小夥子個子又高，長得又好看，配得上我閨女，依我看，不比小承差。”

“江嘉承才不配跟他比呢！”薛越寧沒忍住道。

薛爸爸笑了：“那你們現在是——”

薛越寧撓了撓臉，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剛決定在一起的……”

這時薛媽媽冷不丁開口了：“性格好？性格好能把小承打成那樣？”

薛越寧想也沒想：“誰讓江嘉承自己犯賤！他活該！”

“你！”

薛媽媽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手指着女兒：“真是太不像話了！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寧寧！”

薛爸爸也皺起眉頭：“不管怎麽說，動手打人都是不對的。就算小承真的做錯了什麽，你們應該跟他講道理，怎麽能動手呢？”

“別說了！”

薛媽媽摁了下眉心：“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同意我的女兒跟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在一起。的。”

薛越寧急了：“什麽暴力傾向？他哪有暴力傾向？你們根本就不知道當時的情況！”

“我不管你們到底什麽情況，事實就是大家都看見了，他把小承打了。我跟你爸爸怎麽放心把你交給那種人？哪天他也對你動手怎麽辦？”

薛媽媽剛說完，薛爸爸立馬撸起袖子：“他敢！”

“他不會的！”

薛越寧一把拉起被子重新把自己埋了起來，以一句“反正，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誰阻止都沒用！”結束了這場談話。

母女倆就此不歡而散，開始了一場許久未有的冷戰。

窗外天色漸漸昏黑。

躺在床上，薛越寧打開手機，輸入那串早已熟記于心的數字，卻遲遲沒有撥打出去，

陳拙會不會生她和她媽媽的氣？

他這會正在酒店做什麽呢？

春節期間許多店都關門了，洵安這邊也沒什麽外賣，他有好好吃飯嗎？

想得太過入迷，手指一不小心碰到屏幕，電話一下撥了過去，薛越寧慌忙想挂斷，卻已經來不及——

“薛越寧？”電話那頭，男人聲音低沉，聽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差別。

薛越寧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關了麥克風，用了清了清嗓子，深呼吸了三次，才又重新打開麥克風，“陳、陳拙。”

話一出口，她自己渾身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奇怪。

為什麽忽然之間，喊他名字會讓她這麽別扭，又這麽害羞……

男人輕笑出聲：“嗯？”

薛越寧低下頭，手指絞着頭發：“你、你現在在幹嘛呀？”

“剛在洗澡。”

他忽地話頭一轉，“要看貓嗎？”

“貓？”

薛越寧愣住，扭頭看了眼不遠處陽臺上的秋千椅，這才想起白天那會陳拙走的時候把航空箱也帶走了。

她頓時有些汗顏，這一整天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差點就把自家貓兒子給忘了。

“要！”

陳拙音量更低了些，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誘哄意味：“那你把我加回來。”

薛越寧又是一愣，再次想起所有的聊天記錄都沒有了，下午的時候用買來的軟件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成功恢複，心情瞬間低落下去：“嗯。”

陳拙聽出她聲音不對，“還在生我的氣？”

“不是！”

薛越寧急忙解釋：“不是我删你的，是江嘉承那混蛋拿我手機亂搞，我現在讨厭死他了，我跟你那麽多的聊天記錄全都沒有了！”

陳拙剛要開口，又聽見她繼續說道：“幸好之前每次跟你聊天我都截圖發了微博，總算還能留下一點紀念。”

他挑了下眉：“微博？”

薛越寧沒有多想：“嗯。”

“我沒帶電腦過來，等回了廣州，就幫你恢複，成嗎？”

她又驚又喜：“你知道怎麽恢複？”

“嗯。”

“真的？”

“真的。”

“太好啦！”

她一下又恢複了好心情，脫口而出：“陳拙你真厲害！果然無所不能！”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

薛越寧納悶地眨了下眼，“陳拙？”

男人啞聲回應：“我在。”

“你怎麽不說話了？”

“……在想你。”

外邊恰好有人在放鞭炮，噼裏啪啦爆炸聲中，薛越寧沒有聽清，“什麽？”

“薛越寧，開視頻吧。”

陳拙微不可聞嘆了口氣，“貓也想你了。”

挂斷電話，看着亂糟糟的房間，薛越寧眉頭皺起，趕忙跳下床去，手忙腳亂将凳子上堆疊成山的衣服一股腦的塞進櫃子裏，又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收進抽屜，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這才端正坐好，給陳拙打去視頻電話。

剛一接通，屏幕上猝不及防出現一片麥色勁瘦的腰腹肌肉，塊塊分明。男人很快背過身去，随着走動逐漸遠離鏡頭，薛越寧也終于看清他的全身。

上身赤着，下邊只穿了一條黑色及膝短褲，背上肌肉贲張，鮮活又性感，濃烈的荷爾蒙氣息幾乎快要溢出屏幕。

勾引。

這絕對是勾引。

赤/裸裸的勾引。

她無意識地咽了下口水，屏住呼吸看着他俯身撈起床上一件灰色棉T慢條斯理往身上套。

下一秒，一個圓乎乎的小腦袋不知道從哪突然冒了出來，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下拍向鏡頭，屏幕倏地黑掉了。

啊！

臭貓！

真可惡！

薛越寧心頭一陣遺憾，她都沒看夠呢……

“薛越寧？”

遲遲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陳拙疑惑地偏頭看去，這才發現手機被貓打掉，單手扯了下領口往這邊走來，重新擺好手機。

薛越寧抓起桌上水杯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故作淡定：“嗨。”

陳拙拉了張凳子坐下，将跳到地上的貓一把撈起抱在懷裏。

小家夥大概知道自己闖了禍，這會根本不敢跟屏幕裏的薛越寧對視，掙紮着想要跳下去，動作間将男人身上灰T的領口扯得更往下了，一圈精致冷白的鎖骨再無任何遮擋，清晰落入屏幕那頭另一雙眼睛裏。

薛越寧不自覺地舔了舔唇，再次拿起水杯仰頭往嘴裏猛灌，卻越發的口幹舌燥。

奇怪。

這房間，怎麽這麽熱呢……

“看到了嗎？”

男人頂着一張俊美冷淡的臉，一手撫摸貓的後背，一手抓起它粉嫩的小爪子，對着屏幕裏的她小幅度揮了下，“它在說，好想你。”

薛無敵在他懷裏配合的“喵！”了一聲。

他喉結滾動了下，“我也想你。”

隔着屏幕對上男人漆黑的眼，薛越寧心跳不争氣地加速起來。

受不了。

現在就好想抱他啊……

上大學時，無論春夏秋冬、刮風還是下雨，女寝樓下永遠有抱在一起互啃嘴唇難舍難分的小鴛鴦。

那時每每經過他們的身邊，薛越寧總是很疑惑，這些人一天到晚除了抱抱親親難道就沒有別的事幹了嗎？

這會，她卻隐約有點懂了。

如果對象是陳拙，薛越寧簡直恨不得24小時都能挂在他身上。

“我也好想你們。”

她委屈巴巴撅起嘴，“我媽咪還在生氣，盯着不讓我出門。”

沒等陳拙開口，她迫不及待又說：“不管了，明天我一定會想辦法出去找你的。”

“……傻瓜。”

陳拙把貓放了下去，“薛越寧，你什麽都別做，也別跟家裏人鬧脾氣。”

“可是——”

薛越寧還沒說完就被陳拙打斷：“好好在家裏待着就好，其他事情交給我。”

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應該讓她一個女孩子來操心。

想起白天的不愉快，薛越寧忽然有些不安：“你不會明早醒來就後悔了吧？”

“後悔什麽？”

“後悔，跟我在一起。”

“不會。”

“真的？”

“真的。”

“那，那，你能不能——”

薛越寧摸了下發燙的臉，聲音越來越小：“把昨天說的話，再說一遍……”

“為什麽？”

“我想要确認一下嘛！”

屏幕那頭安靜了好一會。

陳拙抿了下唇，“……喜歡你。”

薛越寧臉蛋爆紅，指甲摳着掌心：“再說一遍。”

“喜歡你。”

“還要一遍！”

他無奈地扯唇低笑了聲，“到底要确認幾遍？”

薛越寧唇角都快翹到天邊：“最後一遍！真的！”

男人耳根隐有些紅，“喜歡你。”

薛越寧終于滿意。

遲疑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裏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對了，今天在你房間那個，方清，她是誰啊？”

陳拙看起來不是很想提起這個人，唇邊笑意斂去了些。

“要是不方便說的話，就——”

“我沒喜歡過這個人。”

他似乎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薛越寧，沒有人像你。”

薛越寧正要再問，這時薛爸爸推門進來，扯開嗓門：“閨女，快來吃飯，爸爸買了你最喜歡的那家牛肉丸。”

她只好依依不舍挂了電話。

吃完晚飯再次回到房間，薛越寧剛一打開手機，就看見通知欄裏顯示微博多了99+的新評論。

她疑惑地點了進去，水眸倏地瞪大了——

@小烏龜寧：【有人說，人的感情是無法和樹的年輪一樣有着明顯的分界線。25歲的我，依然還會不斷在夢裏遇見15歲的他。

那麽25歲的陳拙，你，還好嗎？】

@cz0127：【在你出現之前，不怎麽好。】

@小烏龜寧：【這樣的場景，明明已經在我心裏排練過無數遍，然而真正站到你面前那一刻，我的舌頭卻像突然被打了結。

“陳拙，你好呀。”

如此簡單的五個字，怎麽花了這麽多年，我還是無法大大方方說出口呢？】

@cz0127：【小烏龜寧，你好。】

@小烏龜寧：【他喜歡百事可樂而不是可口可樂。

我并不知道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但是從那天開始，每次看到百事我總會想起他。】

@cz0127：【他也不知道，只是想跟你說話。】

@小烏龜寧：【“你像一座孤傲的島，有自己的城堡。

我是上不了岸的潮，也只能将你圍繞。”】

@cz0127：【你是這座島上唯一一座燈塔。】

@小烏龜寧：【我是那種，只要察覺到對方後退一步，就會立刻頭也不回跑掉的慫包。

但是，如果那個人是你，甚至不需要你朝我走來一步，只要你願意站在原地等我，那我就會馬不停蹄的、堅定不移的，朝着你走完我們之間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

@cz0127：【笨蛋。】

他一條一條認真地回複着。

跨過漫長歲月的河流，那些苦澀的少女心事，在這一天終于得到回應。

薛越寧看着看着，不自覺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