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28
畫架在這場鬧劇中無辜受傷的,是艾伯特,一位商人的小兒子。平時在學院裏也沒有太多存在感,與莫恩不同,而是他的身份讓那些紳士階層的男孩并不屑與他來往。
“不不不,不用道歉,真的沒有關系。”男孩往後縮了縮,臉蛋仍舊有些嬰兒肥,幾顆雀斑讓他的年齡看上去比實際上更小。
莫恩看了看搞得一團亂的地板,打翻的顏料和散落的畫布,有些尴尬:“這些,我會之後照價賠償給你,你不用拒絕,這是我們的事情波及到你。既然那個勞倫迪烏斯這樣不講理,理應是我來賠償。”油畫的顏料還是很貴,也許對于一個普通的商人來說,這所學院的學費已經足夠高昂,再增添這麽多東西只能是添加負擔。
艾伯特低下頭,有些猶豫,但還是最終接受了:“那麽,真是謝謝你了,蘭森大人。”
他是知道莫恩的身份的,哦不,或許對于他這樣一個家庭來說,既不是貴族紳士,也不是什麽富家大亨,僅僅是一個普通商人家庭,在這個學院就顯得有些過于……特別。所以他必須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時還要明白哪些人是萬萬惹不得的。
在莫恩來到這所學校之前,勞倫迪烏斯是整個學院裏,少數幾個貴族子弟身份最高的。近些年,航海運動的蓬勃發展,殖民地的不斷擴張,讓那些航海家有了翻身的機會,勞倫迪烏斯的家族,正是從早些年的海盜生意,一躍而成為海上大将,他的父親獲取了子爵的頭銜。
而勞倫迪烏斯的家族仍舊沿襲着較為粗暴的傳統,包括莫恩所看到的、勞倫迪烏斯耳後的家族圖騰刺青。勞倫迪烏斯也因此,有着不羁的性格,和乖張的行事作風。當然,這些放在莫恩這裏,就是兩個字,幼稚。
同樣是子爵的爵位,蘭森家族盡管這些年在走下坡路,卻仍舊是一支傳統的家族,很多代留下來的規矩和作風,讓莫恩與勞倫迪烏斯的性格大相徑庭。
是的,在莫恩嫌棄勞倫迪烏斯幼稚的同時,勞倫迪顯然也是對莫恩的身份表示不屑。
“哼,不過是蘭森府沒人要的兒子罷了。”勞倫迪懶散地坐在軟椅上,把玩着手中孔雀羽毛筆。
他帶來的侍從恭恭敬敬地站在對面,低着頭,彙報道:“據了解到的情況是這樣的,少爺。蘭森家的繼承權一直在他姐姐那裏,而到了前幾天……”侍從壓低了音量,“聽說,蘭森家的大少爺被找了回去。”
勞倫迪轉筆的動作頓了一下:“哦?蘭森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家大少爺不是夭折了嗎?”
“話雖如此,少爺,但是上流社會的人們,總愛說些謊言來掩蓋真相。您知道的,那些傳統的老古板家族,更是如此。”
“真相是什麽?”
“這……”侍從答不上來了,“這些就沒有了解到了,少爺。”
勞倫迪翹起了嘴角,顯得興趣十足:“我倒是聽說,這小子進菲伯爾是學院上層直接做下的決定。”
“是的,是公爵殿下的旨意。”
“奧亥裏斯·休登?哦,他的名字最近可在我耳邊出現了太多次。”勞倫迪說道,“自從社交季在切特洛開始,那些小姐夫人們就在不停地說這個名字,你知道的,就像那些麻雀一樣吵!”
“等一下。”勞倫迪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哦,我可聽說,這位英明的公爵殿下,在前陣子上的舞會上,可是帶了個男孩……這可真是個大發現。”勞倫迪烏斯大笑幾聲,“有趣,有趣極了。”
“您不該這樣做的。”艾伯特不安地攪着手指。
就在莫恩派人将嶄新的畫架和一系列昂貴的畫材送過來的時候,這個向來溫吞的男孩終于主動對莫恩說出了第一句話。
莫恩有些費解:“做什麽?”
“您知道……勞倫迪烏斯他們那幫人,平時在畫室自在慣了,其實,忍忍就好。”
“忍忍?”莫恩皺起了眉頭,看着這個綿羊一樣的男孩,有些生氣,“雖然我不指望你能有什麽騎士精神,小子,可是你畢竟也發自內心喜歡藝術不是嗎?”他看過艾伯特的畫,雖然說不上多麽具有天賦,可絕對是用心的。
“是的,大人。”
“那麽你應該能明白我的初衷!”
“我……”艾伯特的聲音小了下去,“勞倫迪烏斯很可能是未來的子爵繼承人,他的家族……就像他一樣蠻不講理,大人,我只是怕……”
“只是怕什麽?我也是子爵的兒子!”話一出口,莫恩已經意識到了不對,面對艾伯特小心翼翼的目光,他撇開了眼睛,“總之,除了貴族的頭銜之外,他只是一個缺乏家教的混小子。”
艾伯特的勸說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莫恩心中有一口氣一直放不下,他絕對不會承認這與成為蘭森家族的棄子這事有關,但他只是覺得,在放下了家族那些見鬼的榮譽之後,他仍舊要成為一個紳士、勇敢的人。
盡管內心是厭惡的,莫恩盡可能沒有去主動惹事,一方面是因為教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憑借他一個人,确實拿那些貴族子弟的小幫派沒有辦法。
勞倫迪烏斯很少出現在畫室,而他不在的時候,剩下幾個男孩也收斂了一些,這讓莫恩感到稍微舒服一些。
将油畫布小心的遮蓋起來,艾瑞克斯将莫恩用過的筆和顏料好好收起。等到這幅畫完成,一定十分驚豔,艾瑞克斯滿足地欣賞着莫恩那幅半成品,是法蘭西清晨遼闊的原野,遠處有高山,環繞着冷清的霧霭,近景是一株葡萄藤,一縷陽光穿透厚重的雲,照在葡萄藤細嫩的芽上。
盡管還有一些細節沒有完成,但是已經可以通過雛形判斷,這絕對是一幅精品。
完成了一天的任務,莫恩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脖子,然而不錯的心情,卻在目光掃到畫室門口的一瞬間跌了下來。
是勞倫迪烏斯,他的嘴裏叼着一根雪茄,衣服穿得很随心所欲,與他那貴族的身份顯得十分違和。光是看着,莫恩已經覺得有些煩躁。
等東西全部收拾好,莫恩直徑向門口走去,略微揚着下巴,根本不願意将目光分給勞倫迪,哦,請別再說什麽禮貌了,禮貌這東西,一向是留給紳士淑女的。
向門口變換了幾次方向,勞倫迪烏斯故意擋在他的面前。莫恩沒了耐心,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嘿,別這麽着急走嘛。”勞倫迪将雪茄的煙吹到了莫恩臉上,嗆得莫恩咳嗽了兩聲。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莫恩咬牙,努力克制自己與這種不講理的人争論的沖動,“聽着,我不想和你起沖突,現在,從門口讓開。”
“別這麽着急,朋友,你怎麽不知道我不是來和解的呢。”
“不需要,我要回我的房間了。”
“回房間?小處男,你的生活是如此的單調,不如跟我去長長見識?”勞倫迪烏斯攬過他的肩膀,湊近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也許,是我冤枉你了……”
“休登公爵的男孩,怎麽會是小處男呢!”他後退,大聲嘲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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