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魅力

魅力

稍晚點的時候徐韬到樓下給邢年送了一趟東西，是幾個月前邢年想辦法買的。但是邢偉順那裏沒地方放，所以暫時擱到了徐韬家。

“這是終于要在弟弟面前炫技了嗎？”徐韬把東西給邢年，說，“我剛拿回家那天我媽還以為我要轉型做文藝男青年了，我說是你的，她還問你是不是要追女同學。”

邢年笑了一下，說：“豆兒喜歡。”

邢年把東西背上來，聽見姜唐在洗澡。他回到房間打印學習資料，設置好打印機，房間裏很長一段時間都響着紙張相互摩擦的沙沙聲。邢年裹上外套，到陽臺上開窗吹了會兒風。

“哥。”姜唐忽然從他身後冒出來，在旁邊小小地喊了聲。

無雪的冬夜太幹燥，冷風帶着種粗粝感。邢年扭頭看見姜唐還在擦頭發，就迅速掩上窗戶，拉着姜唐的胳膊，說：“進屋。”

屋裏暖和，所以姜唐只穿了短袖短褲。邢年握握他手腕，又摸到手心，确認這人沒凍着。

小咪走路無聲，不知道什麽時候遛了進來，繞在兩個人腳邊。姜唐彎腰，把它抱懷裏。

“坐這兒，”邢年說，“我給你擦。”

他以往給姜唐擦頭發的時候姜唐一向乖乖不亂動，就是一雙眼睛到處看看。角落的東西太搶眼，姜唐哇塞一聲。

邢年問：“嗯？”

“那是吉他嗎？”姜唐仰頭看他，“哥你會彈吉他呀？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

“會彈。”邢年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又說，“你不是說很酷麽？”

“我什麽時候......”姜唐意識過來，愣了會兒神，說，“軍訓那次嗎？”

邢年收起毛巾，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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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有男生在晚會上架麥彈唱，被篝火襯得氣氛極佳，一首《情非得已》爐火純青。邢年記得很清楚，那時臺下的姜唐眼裏渴望，說了句“好酷”。

姜唐說完了就忘記，邢年聽見了就放心裏。

但是吉他太貴，邢年又要自學，樂器行不提供出租，也不好借用別人的。于是邢年數清了手裏的錢，又找徐韬和鄭铖借了點兒，買了把吉他。

當時鄭铖覺得驚訝，然後又感到理所應當。

“大帥哥終于開竅了嗎？”鄭铖問邢年，“這是要追哪個姑娘？”

邢年皺了下眉，說：“想得太多了。”

“不是這樣嗎？”鄭铖目光審視，“男生忽然開始玩樂器，一般不是組樂隊就是追姑娘，你看上去并不是會出現在樂隊裏的人。”

邢年面無表情地說：“豆兒喜歡。”

打印機還在規律地吐紙，燈光下的邢年帶着些平時看不見的柔軟。姜唐胸口忽然有種異樣，他神差鬼使地說：“我喜歡的，哥。”

邢年摸摸他潮濕的發，問：“酷嗎？”

“特別酷。”姜唐雙眼發亮，“能給我彈首曲子嗎？”

客廳裏開着電視，打印機正好停下，邢年關上房間門，拿出吉他坐到了椅子上。姜唐抱着小咪轉向他，一點點冷風越過臺燈，夜燈金暈灑展朦胧，空氣有沐浴露和很淺奶糖的味道。邢年只穿着件黑色的短袖，露出少年人緊實的手臂，交疊起的雙腿長而有力。他垂眼專注，又在俯首掃弦時讓姜唐窺見了鎖骨，那肌肉線條流暢地延伸，在某一個瞬間讓姜唐覺得餘味無窮。

《童年》這首曲子演奏難度不高，邢年半個月前才開始練習，到現在已經可以做到流暢不錯。原來他在做一件真心想做的事情時是這樣有魅力，偶然看過來的眼神也仿佛染透了音中的陽光，柔和又藏密深意，讓姜唐胸口一緊。

輕快的節奏在冬夜鋪開完全不同的畫卷，風也徐徐雲也飄飄，草葉的氣息占據想象，秋千似乎就蕩在眼前。窗外的樓群逐漸變得模糊，姜唐被邢年牢牢抓住，不容反抗地沉淪下去，回到枇杷樹下，回到大藤椅上。邢年的指法裏有種松弛感，而且他歌聲低淳，尾音總是散漫地微啞。他中間有一段甚至吹起口哨，無意間挑起的眉帶着點沒有被馴化的野性。

姜唐被這樣的邢年抓在掌心，扔開了一切焦慮和煩惱。邢年像童謠又像獨白的嗓音像溫水一樣潺潺而來，姜唐被裹在中心，就這樣離開學業和理想組成的死角。姜唐随之向前，目光所向只有邢年。

無數的色彩湧現腦海，空白的畫布等待被填滿，姜唐永遠可以在邢年這裏獲得靈感和慰藉。他握着畫筆的手不再疲憊，他對未來充滿期待。

指尖堅定地掃過琴弦，後面還有兩句，但是邢年選擇在唱完“隔壁班的那個男孩怎麽還沒經過我的窗前”之後停止。

吉他斜靠在桌前，房間忽然靜下來，兩個男生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可以讓彼此聽見。姜唐不鼓掌也不激動，他只是這樣深刻地看着邢年，看邢年按停還在顫的弦，看邢年從彈唱中抽離，擡眼時候還帶着意猶未盡的惬意。

姜唐納然道：“哥。”

“嗯？”邢年認真地看他。

“你好厲害，”姜唐指尖輕輕揪着貓毛，慢聲說，“你好酷啊。”

“謝謝。”邢年手臂搭在椅背上，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幾秒，直到小咪無聊地喵了聲。

邢年說：“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好的。”姜唐把小咪放到床角，轉身說，“哥，我覺得......”

說着背上一沉，是邢年俯身壓過來，兩只手臂環住他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這個姿勢姜唐并不陌生，但是今晚有些不同。邢年溫暖微促的呼吸忽然打在他的頸邊，比平時麻也比平時癢。姜唐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察覺到自己指尖發軟。

“哥......”他試圖掙紮，“別......”

“給我靠一下，”邢年低聲說，“今天搬家，太累了。”

姜唐就不動了。

他窩在邢年懷裏，高度正好給邢年放下巴。這樣疊着其實很舒服，那種怪異的感覺緩緩消失，姜唐半合眼，在昏暗裏覺出邢年捏了捏他的腰。

“太瘦了。”邢年指尖在睡衣邊沿滑動出界，說，“還很光滑。”

“哥！”姜唐萬萬沒想到這一下，他和小時候一樣，渾身都是癢癢肉，這會兒抓住邢年的手腕，說：“別......”

邢年捏捏他肚子，手感太舒服了。

“癢，哥。”姜唐哼哼唧唧地往邢年懷裏躲，抗議說，“你這是耍流氓！”

“要是有一天，你發現，”邢年指尖稍微用力，問，“我就是流氓呢？”

“那當然就，”姜唐說，“把你抓起來。”

邢年嘆聲：“太狠了，豆兒。”

“所以你要乖乖的。”姜唐忽然背脊僵硬，問：“你變成流氓，要騷擾誰？”

某個一字的答案就在舌尖，被邢年痛苦吞咽下去。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懷裏的姜唐是真實存在的，軟硬适中，可愛飽滿，那離他僅僅分寸之遙的嘴唇無辜又無知地開合，讓人想要......

咳！

姜唐真的是顆糖豆兒。

“不耍流氓，嚴禁騷擾，別亂講話。”邢年咬牙道，“說好了乖乖的。”

他說着就一手掀開被子，一手把姜唐利落地塞了進去。然後他獨自站起來關窗關燈，拉窗簾的時候放慢速度，但是那随時随地都在撒野的窘迫十分堅定，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

偏偏姜唐躺那兒還要看他，輕聲叫哥。

“你睡吧，”邢年沒回身，說，“我去趟廁所。”

“好的，”姜唐卷着被子向裏翻身，說，“我等你哦。”

“......別等了，”邢年說，“困了就睡。”

邢年去了挺久，畢竟年輕人血氣方剛，有的時候看一眼心上人就會受不了地産生反應。好在他回來的時候姜唐真的已經睡了，沒有那雙眼純淨又勾人看他，邢年得以自控。

但是邢年已經不敢再放肆，就隔着被子底下抱住姜唐。他感受到姜唐的胸口輕微起伏，聽得見姜唐呼吸均勻。

這人看上去睡得很熟，某種熱烈催在心底，邢年偏頭，安靜地用嘴唇貼住了姜唐的側頸。

只是很快的一下，姜唐沒察覺。邢年克制地拉開距離，手臂一撤，姜唐有點兒動靜。

姜唐眼還沒睜開，迷糊地小聲“嗯”，朝邢年那邊翻了個身。

“哥，”姜唐揉着眼睛哼聲，“你回來啦？”

邢年輕輕地拍拍他，說：“繼續睡。”

姜唐腦中混沌，說：“你上廁所上了好久。”

邢年手一頓，很低地嗯了一聲。

“哥。”姜唐半夢半醒，腿一擡就搭到了邢年腰上。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是習慣成自然，對邢年卻是折磨，幸運的是位置合适，暫時硌不到。

所以姜唐毫無察覺，說：“你吉他彈得好好。”

邢年在黑暗裏盯着他，問：“你喜歡嗎？”

“喜歡。”姜唐笑，“你真的是最酷的哥哥。”

天生卷翹的長睫毛掀起來，少年的眼在昏暗裏明亮含光。邢年忽然受不了地扭頭，漫無目的地掃視着牆壁。

“嗯，”邢年說，“我是最酷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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