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夜談

夜談

夕光讓姜德明看上去愈發挺拔，四十多歲的男人氣質正好，看不出歲月染舊，在挑眉時吸引力十足。他站在邢年身側，是邢年對于“父親”兩個字的全部感受。

“邢偉利，”邢年固執地這樣稱呼，說話時聲音很低，“是個怎樣的人。”

姜德明輕輕地笑了下。

“也許你在想象一個醉心研究、不修邊幅的學究，但事實恰好相反。”姜德明說，“他是學校裏出了名的溫和有禮，又有一副好長相，追求者排着隊到宿舍樓下給他送信。”

邢年有些驚訝。

“不然你以為你現在的帥氣和不馴是哪裏來的。”姜德明側目，“但你比你父親更加強硬，也更冷一點。你父親是把決心藏在微笑底下，你是連笑也懶得笑。不過這沒什麽不好，因為懶得笑這一點像我。我上學那會兒冷得要命，這點你郝姨最知道。後來到商場上才開始假意逢迎，應酬真是累。所以那個時候我向你父親學習，把真實的想法放在笑容後面，讓對手摸不到我在想什麽，結果那群老豺狼給了我個笑面虎的外號。”

這點倒是符合邢年對姜德明的認知，邢年輕輕地抿起唇笑了笑。

“你父親非常特立獨行。”姜德明想起了什麽，幾乎笑出聲，繼續說，“他和家裏争執頗多，你奶奶本來想讓他學會計，因為出了學校好找工作。但是他報了個很冷門的專業，還要盡心做學術。他沒走最快最能掙錢的那條路，違背了肩上的擔子。可是他沒有後悔過，盡管他有非常多的遺憾。”

姜德明說這話的時眼裏有種驕傲，和平時的儒雅非常不同。邢年仔細觀察，知道在姜唐臉上也看見過這種神情。

邢年從前覺得姜唐和姜德明不太一樣，一個像小白兔一個叱咤江湖。可其實姜唐也有不柔軟的一面，邢年聽同學講過姜唐去為他打架的場面，把高三的學哥學姐都吓壞了，和平時乖巧單純的小模樣截然不同。

“所以，邢年，你盡管去走你想走的路。”姜德明說，“不要有負擔，無論是來自于你父親還是我和你郝姨。走得果斷一點叛逆一點也沒關系，你父親在世的話，未必不會支持。”

邢年對姜德明點了點頭。

濃郁的香味飄過來，回身隔着玻璃門，能看見小廳裏郝佳麗和姜唐一起煮奶茶的身影，姜唐懷裏還抱着小咪。這一刻的姜德明和邢年不約而同，眼裏都化開了很柔軟的情緒。

“說了這麽多，我相信你會消化。有想法了就告訴我，沒有也不着急，想聊就找我們聊聊，或者找豆豆也行，反正你們每天形影不離。”姜德明最後說。

“我記住了，”邢年說，“謝謝姜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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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半個父親。”姜德明開門的時候眨眨眼，“現在我要去陪我老婆了，麻煩你帶豆豆回屋寫作業去，奶茶留一半，但是客廳是我們的。”

猝不及防的邢年張了張嘴，然後說：“好的，姜叔。”

晚上邢年和姜唐躺一起，姜德明和郝佳麗已經睡了，卧室都離得不遠，兩個人在被窩裏親吻的時候都壓着聲音。但是邢年這次有點兇，弄的姜唐嘴唇和眼睛都亮晶晶的。

“豆兒，”邢年在最後一刻貼着唇問姜唐，“喜歡這樣和我親嗎？”

他從來沒有問過這麽直白的問題，他知道姜唐很容易害羞，每次親一下都要臉蛋泛紅。尤其是這兒嗓音還微啞低沉，姜唐單是聽着邢年的聲音都感到半身酥麻。

姜唐半閉着眼，沒能立刻回答。

“豆兒，說話。”邢年壓身在他旁邊，把滑下去的被子拽上來。他們額頭相抵，邢年又問了一遍：“喜歡我這樣親嗎？”

“喜歡，”姜唐的睫毛顫動，他小聲說，“喜歡的，哥。”

于是邢年伸頸又親了親他。

邢年探手在姜唐腦後，輕輕地覆蓋着他烏黑的頭發，被那種柔軟又順從的觸感搔在掌心，連着胸腔裏軟塌一片。姜唐摟着邢年的腰，邢年的肌肉很硬，但是皮膚光滑，手感很好，姜唐到今天還是很喜歡摸摸按按。

邢年被他摸得發熱，偏偏還不能對這個小未成年做什麽，只能警告地眯起眼，很低地叫了聲“豆兒”。

姜唐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所以絲毫不害怕，還對邢年眨眼笑一笑。他其實很會來這一套，仗着邢年對他百依百順而肆無忌憚，他甚至讓手掌順着邢年的背脊往上走了走，有恃無恐地抿着酒窩。

邢年咬牙切齒地說：“糖、豆。”

“就摸一下，哥，”姜唐親親邢年的下巴，說，“好舒服。”

“我發現你真的，”邢年難得哽聲，說，“是個小壞蛋。”

“嘻嘻。”姜唐和邢年扣着手，盯着邢年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就是這樣甜乎乎的少年，心裏有什麽就說，就算害羞了也不要緊，他從來不會因為肉麻而不表達。他小時候就能抱着自己的小熊來找邢年一起睡，摟着邢年說“以後我對你好”，長大了也能在這種親密危險的時候對邢年癡迷地說“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有種魔力，說出來就會讓邢年很高興。所以姜唐才不吝啬，恨不得每天都要說一次給邢年聽。

“哥，你和我說說，”姜唐趴在邢年身邊，問，“今天爸爸和你說什麽了啊？”

邢年嗯聲，問：“怎麽了？”

“晚上看你從陽臺出來的時候有點不對勁，”姜唐說，“他說你了嗎？”

誰知道邢年關注點一偏，伸手捏捏姜唐的下巴，說：“這麽在乎我啊，豆兒。”

“嗯，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姜唐說。

邢年半擡身，吻了吻姜唐的鼻尖。吻完了就躺回去，

“那你就告訴我吧，哥。”姜唐趴到他胸口，拿出撒嬌的架勢，說，“你們倆到底說什麽了啊？”

“說未來，”邢年看着他回答，“叔叔問我未來想做什麽。”

姜唐大眼睛明亮，一眨一眨地等着聽邢年仔細說。

但是邢年言簡意駭：“我沒什麽規劃。”

“怎麽會？”姜唐有點不相信，“你都可以幫我指明方向。”

就是因為是給姜唐解惑，邢年才那麽毫不猶豫并且頭腦清晰。現在事情輪到了自己，他反而端出了無所謂的态度。

“哥。”姜唐湊近了問，“咱們大學也得在一起吧？”

他俯身時領口松垮垂寬，露出底下的肌膚白上覆紅。那深淺不一的都是邢年的牙印兒，這人不負惡狗的名號，在暑假裏發展出了啃咬的愛好。掀開姜唐的小t恤，鎖骨那一片和手臂上都是痕跡。

這會兒邢年就覺得虎牙發癢，他輕輕地舔過，對姜唐說：“咱們會一直在一起。”

“那就是規劃，不管你讀什麽專業，我都和你在一起。”姜唐抓着他的手腕，“你怎麽沒和爸爸說？”

“你說呢？”邢年無奈地笑笑，“還沒到時候。”

談戀愛的事肯定要和家裏說，但是會得到什麽反饋邢年和姜唐都不确定。所以他們的感情目前還在地下，邢年壓力尤其大。

姜德明和郝佳麗是他的恩人，請他進門養他長大，現在他倒把人家的兒子拐走了，不知道算不算是另外一種引狼入室。

“哥哥？”姜唐看得出邢年的顧慮，軟聲軟語地堅定道，“你別擔心，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邢年說不用。

“用。”姜唐說，“我到時候和爸媽好好說說，他們會理解的。大不了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們不同意也得同意。”

其實邢年要的不只是姜德明和郝佳麗的同意，他還想要兩位家長的祝福。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姜唐在一起，他絕對不能容忍讓姜唐和他一起生活在見不得光的角落裏。

但是這些話他不會和姜唐說，他只是摸了摸姜唐的頭發，說了聲行。

“那到時候你擋在我前面，讓叔叔阿姨明白咱們有多正經。”邢年說，“我全靠你救我了，豆兒。”

“你放心，”姜唐說，“我會保護好你的，哥。”

氣氛正合适，兩個人很自然地接了個挺快的吻，然後在月光裏對盯了幾秒。姜唐面頰發燙，倏地倒在邢年肩上。

邢年胸前就像猛地貼上來一塊又暖又軟的小甜糕，害羞得都要燒着了。他摟住姜唐，悶聲笑了笑。

“豆兒，”他偏頭用嘴唇挨了挨姜唐的發頂，說，“我其實早就想好未來要做什麽了。姜叔希望我仔細考慮，但我現在就想要告訴你。”

“啊。”姜唐擡起頭，說，“你要做什麽？”

“賺錢，”邢年說，“賺很多錢，都給你。”

這句話簡直了，足以讓小對象蘇得感動流淚。但是姜唐思考片刻，搖了搖頭說：“不行，哥。”

邢年捏了把他腰間軟肉，說：“嗯？”

“因為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能做你的阻礙。我不要成為你的終點，我要和你肩并肩。”姜唐堅定地說，“我知道你和爸爸媽媽一直都在托着我，但是我總得試着自己飛一段路。”

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點點距離，放在眼前，笑着說：“哪怕只是這麽短的一段路，我也得自己飛出去。我知道獨立很難，但是我不能做縮頭小鳥。而且小蜻蜓陪着我，你也陪着我。”

邢年抓住他的手，掌心滾燙。

“哥哥就是哥哥，不是我的附屬。”姜唐說，“你要有自己的翅膀和自己的飛翔，這次我們才能飛得長飛得久。”

他剛說完就被邢年翻身壓住了，親吻激烈火熱，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兩個少年抱緊對方，最後邢年狠狠地在姜唐腰間摩挲幾下，才倒回了被褥裏。

姜唐暈乎乎地說叫哥。

“你就勾我吧，”邢年沉悶地兇聲說，“小甜豆兒都變成大壞豆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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