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新居

新居

程晗打開門,邢年靠着牆站在走廊對面。程晗面無表情地向邢年做了個進去的手勢,邢年站直身,兩個人随即錯肩而過。

“他真的很好,也很愛你。”程晗澀聲說,“珍惜他。”

邢年沒停步也沒看程晗,冷聲說:“不用你提醒。”

然後病房門哐當一聲關上,沒有再給程晗參與的機會。姜唐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見邢年就露出了笑,從他的小窩伸出手。邢年走過去,俯身抱住了人。

“哥,”姜唐用手掌貼了下邢年的臉頰,問,“冷了嗎?”

“沒有。”邢年牽着他,一邊伸手按了鈴。

姜唐裏面穿着件帽衫,邢年給他戴上帽子,然後抽緊了袋子,再低頭去親姜唐的嘴唇。這是邢年很喜歡的親吻方式,因為姜唐避無可避,還會被衣服弄得嘟嘴,臉蛋軟乎乎的,邢年親完了還能輕輕咬一口。

姜唐本來想告訴邢年剛才和程晗的對話,結果先被親得說不出說,随後護士進來,姜唐就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他已經退燒,不過還在流鼻涕,醫院給開了點兒感冒藥,邢年都給拿上了。兩個人要出門,邢年在大廳裏把姜唐的羽絨服拉到了最上面。

姜唐站着不動,微微仰起頭,讓哥哥幫他整理好圍巾。邢年垂眼的時候很有味道,姜唐入迷地連眼也不眨,放在邢年口袋裏的手輕輕一動,出來勾住了邢年的衣擺。

“放進去,”邢年說,“凍着你。”

“不冷。”姜唐往邢年那邊貼了貼,盯着邢年看了好半天,眉梢眼角都一直帶着笑。

因為太想念,因為太喜歡。這會兒見了面,眼前人比他印象裏還有好看。

邢年知道他的糖豆兒甜,但是沒想到能甜成這樣。自制自控這事兒挺難,好在邢年已經有了好幾年的經驗。邢年喉結滑動,最終也只是在柱子後面很克制地親了親姜唐的額頭。

“小壞豆兒,”邢年壓着聲音笑,“回家再勾我。”

姜唐也笑,指尖輕輕地劃在邢年掌心。兩個人眼神一對,手就在邢年的口袋扣住了。

出門的時候姜唐還以為要打車,結果邢年牽着他往停車場走。黑色的奔馳SUV已經調好了頭,邢年的秘書孫鑫站在車邊,看見他們就一路小跑過來。

“邢總,”孫鑫非常有規矩,“小姜先生。”

孫鑫其實年紀挺大了,邢年和姜唐小時候去姜德明辦公室玩兒,那時候就彼此見過。他是姜德明親手給邢年挑選的人,能被他真心當老板的人其實是姜德明,所以他對姜唐的這聲“小姜先生”沒叫錯,而這聲“邢總”代表的是這批跟着姜德明的老員工對于邢年的認可。

姜唐眨眨眼,看看孫鑫又看看邢年,很為邢年感到驕傲。

孫鑫就負責把車開過來,交接了鑰匙就撤了。邢年把姜唐送上副駕駛,給他系了安全帶。自己去開車。

車裏空調很暖和,座椅的位置都是姜唐最習慣的,手套箱裏面有糖,大白兔居多。邢年開車很穩,能趁着紅燈的時候騰出只手去牽姜唐,也能趁姜唐不注意的時候把排擋杯托裏的煙盒裝進口袋。

“哥,”姜唐還在看窗外,說,“這不是去我宿舍的路呀。”

“我說了,”邢年一手摸到他臉頰,“我要帶你回家。”

姜唐小小地啊了聲,有點兒懵。

邢年笑了笑,也沒明說。

一直等到了地方,姜唐才明白邢年說的就是字面意思。

小區地段優越,安保齊全,環境好得沒話說。門禁卡上印着“8-16”,是小區緊裏面的一棟,進了樓才發現是一梯一戶。房間在頂層,推門進屋,落地窗大開間,櫃子上擺着很多兩個人的照片,沙發上放着姜唐從小抱的那只小熊。

“豆兒,”邢年轉身,說,“歡迎到家。”

“......哥,”姜唐呆呆地問,“這是你買的啊?”

邢年給他拿拖鞋,嗯了一聲。

一直到被帶着洗了手換過衣服,再一起站到窗戶前面,姜唐都沒反應過來。邢年抱住他,說:“喜不喜歡?”

“喜歡啊,離你公司也不遠。”姜唐摟住邢年的腰,問:“你什麽時候買的啊?”

“差不多半年前,裝修花了點時間。”邢年帶着他轉了幾個房間,主卧的布局和在家的房間很像,床頭不出意料地放着餅幹桶和那只小蜻蜓,牆角靠着吉他。邢年打開衣櫃,裏面被姜唐的衣服占了一大半。

睡衣是邢年新買的,純白色,毛絨絨的,邢年拿出來給姜唐換上了。姜唐揪揪袖口的小毛線,歪頭眨眨眼,樣子和小咪差不多。

“豆兒,過來。”完事兒之後邢年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說,“我抱。”

這話挺霸道,有點邢總的意思,姜唐覺得很酷。所以姜唐撲身過去,跨坐在邢年腿上,邢年一手攔住他腰,一手貼着他臉。

“豆兒,”邢年問,“對這裏滿不滿意?”

姜唐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本來想等你畢業再帶你來,當作畢業禮物給你。”邢年和他抵着額頭,“不過現在提前了,也挺好的。喜歡就盡快住過來,周末我幫你搬家,好不好?”

姜唐原本要說“好”,又睜大了眼,問:“禮物?”

“對,”邢年笑,“房子寫的你的名字。”

“啊?”姜唐摟着邢年脖子的手都松開了,說,“不行,哥。”

邢年親親他的鼻尖,溫柔地說:“行。”

姜唐使勁搖頭,他哥賺錢太不容易了,這算怎麽回事。但是邢年非常堅決,看着姜唐要反駁,就直接吻過去,讓姜唐說不出說。

“這樣就不再異地戀,不再總是見不到面,咱們再也不分開了。”邢年捏住姜唐的後頸,低聲說,“你保了研,将來讀碩士讀博士,或者随便你做什麽,只要在北京,你就住這裏。我也住這裏,上下班開車沒問題,還能接送你,出差也就是幾天的事兒。如果你要去其他城市發展,我也會跟着,到時候還給你買房買車,咱們永遠在一起。”

姜唐張了張嘴,說:“哥......”

“豆兒,”邢年說,“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他把姜唐摟向自己,兩個人接了個很深的吻。姜唐微微偏頭,和邢年鼻尖相蹭。氣息交遞,心髒裏一直空缺的部分逐漸被填滿,怦然而動的是踏實和安全的感覺,他們吻到窒息才分開,堪堪覺得有點滿足。

“豆兒,”邢年氣息還沒平複,就這麽緊密地說,“對不起。”

姜唐不明所以,但是他才被親舒服了,喉嚨裏發出舒服的嗯聲,迷糊地低頭,又去親邢年,細碎柔軟的吻不斷落在邢年臉頰和下巴上。他整個人就像個大型毛絨玩具,邢年摸一把都是軟乎熱烘的,捏一下又覺得很解壓。

邢年愛不釋手。

太珍貴了。

新家之前沒住人,冰箱裏沒有東西,邢年就叫了快送,中午給姜唐做了熱湯面。下午窗簾一拉,兩個人并肩躺床上。

說是睡午覺,但是誰也沒合眼。姜唐枕着邢年的胳膊,還有點恍惚。

“豆兒,”邢年捏捏他鼓起來的臉蛋,“在想什麽?”

“在想你現在好有錢,”姜唐輕聲說,“讓我少奮鬥了十年。”

邢年很低地笑了幾聲,說:“你從來都不用奮鬥。”

命運不公平,它讓姜唐幸福美滿,也讓邢年經歷苦難。可是命運讓他們遇見對方,就憑這一點,邢年就會永遠無比感恩。

“對了,哥。”姜唐心裏還揣着件事,這會兒埋着臉,小聲說:“你不許兇,但是,今天早上在病房裏,就是那個,你出去的時候,程晗和我表白了。”

邢年嗯了一聲。

“不過我已經拒絕他了,全都和他說清楚了。”姜唐飛快地說,“你不許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邢年捏捏他,好笑地說,“我都知道。”

姜唐擡起頭,說:“啊?”

邢年說:“他之前在電話裏都和我說了。”

難怪邢年來得這麽快,還準确地知道他們在醫院,這下姜唐就明白了。他爬到邢年身上,有點緊張地問:“那他還說什麽了啊?”

“就說他喜歡你,特別喜歡。”邢年捏着姜唐的胳膊,緩聲慢調,“還說了點兒你室友的事。”

“啊,哦。”姜唐裝傻,“我室友什麽事?”

邢年呼吸沉重,眼神讓姜唐有點心虛。邢年稍微坐起來一些,把姜唐抱到懷裏。

“豆兒,”邢年話音很重,“你自己跟我說。”

程晗說了那麽多,什麽“我喜歡姜唐”,“你配不上姜唐”,邢年通通沒往心裏去,唯獨這件事,讓他想起來心裏就抽搐着疼。

姜唐是誰,是他從記事兒起就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的寶貝,是世界上最純最甜的小糖豆兒,結果被那個叫李斯的潑了那麽髒的一盆水。他剛才做飯的時候自己在廚房,拿手機看了姜唐學院的論壇,上面跟帖評論罵姜唐的字眼太難聽了,還有李斯在宿舍鬧事那天的照片。

從毛巾到書包,能扔的東西都在地上,畫本摔在牆角,就是姜唐十七歲那年邢年親手做的生日禮物。有張照片是姜唐蹲地上撿東西的樣子,小豆豆兒縮起來就這麽一點,低着頭被額發擋着眼。還有一張裏李斯指着人在罵,手指尖戳到了姜唐額角,姜唐側着臉,鼻尖很紅。

邢年看到最後,手都發了抖。

但是這些姜唐一個字沒提過,每次打電話都笑嘻嘻的,見了面也甜得像是沒有心事。

所以就算這會兒邢年把姜唐真真實實地摟在懷裏,情緒仍然無法平複。一閉眼就是那些罵人的話和那些畫面,邢年要發瘋了。

“豆兒,”他啞聲說,“你騙我。”

“哥,”姜唐伸手來摟邢年的脖子,小聲問,“你都知道了?”

邢年低沉地嗯聲。

“......對不起,哥。”姜唐把臉埋到邢年側頸,顫聲說:“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我不想讓你擔心。”

邢年按住姜唐後心,一下一下地撫到後腰。

“豆兒,”邢年說,“我讓你很辛苦,是不是?”

姜唐蹭着他搖頭。

“是。”邢年親親姜唐的耳朵,“我都知道。”

“沒有。”姜唐不擡頭,說話的時候已經帶了點兒哭腔。

在外面怎麽堅強都行,但是到哥哥面前就能委屈地掉眼淚。因為在邢年面前的姜唐是最安全的,可以嬌氣可以矯情,可以肆無忌憚,有人哄有人疼。所以姜唐一埋臉就沒忍住,他嘴唇緊貼着邢年的皮膚,小聲嗚咽了一下。

邢年胸腔刺痛,簡直不能呼吸。

“豆兒。”邢年艱難地捏着姜唐後頸,緩聲說:“對不起。”

姜唐蹭着他頸窩搖頭。

但是邢年就這麽說下去,他說了無數聲“對不起”,悉數低沉濕潤地打在姜唐耳邊,讓姜唐受不了地聳起肩膀。

“別怕,豆兒。”最後邢年親了親姜唐的耳朵,“這件事我來解決,好不好?”

姜唐摟緊邢年的脖子,依然沒有擡身,過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邢年咬緊牙關,察覺到側頸洇開了一片濕潤。

邢年張開嘴又閉上,他想叫一聲豆兒,但是喉嚨堵澀,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只能輕輕地親吻姜唐的耳垂,在姜唐壓抑的細小哭聲裏仰頭克制。

他明明發誓不讓姜唐受到傷害,如今卻再次無力地食了言。騙人的是狗,他早就沒有翻身的餘地。

不過也挺好,狗有狗的活法。他不受道德拘束,利爪亮出來,惡意不隐藏,有人讓他的糖豆兒受委屈,這件事就不可能好看地收場。

第二天下午邢年和姜唐一起到學校去,到姜唐宿舍收拾了東西。因為是寒假,宿舍樓管理不如平時嚴格,邢年身後跟着好幾個人,全部人高馬大黑西裝。

當時李斯正好在屋裏,先是異常驚訝,然後眼神裏寫上了惡心兩個字,還對邢年露了個冷笑,邢年沒理。收拾完邢年讓姜唐到車裏等,自己回身關了宿舍門,走幾步又拉了窗簾。

李斯在床上看手機,忽然鋪邊的簾子被整個扯下來,他剛坐起來,已經被人扯着衣領揪下去,整個人騰空起來,又側身狠摔在地上。他剛要喊,就察覺周圍異常昏暗,幾個保镖站了一圈兒,邢年站在他面前,低頭沖他露了笑。

“你......”李斯瞬間汗浸全身,“救!”

話沒喊出來,已經有手捂住了他的嘴。邢年緊跟着蹲下身,一只手搭在膝頭,沖李斯擡了擡手指。

“挺有意思的,”邢年微笑着說,“上次和我這個姿态對話的人,這會兒已經辍學當社會底層的垃圾去了。”

李斯掙了幾下,保镖的胳膊絲毫不動。邢年愉悅地觀看,終于覺得膩的時候“啧”了聲。

“這樣的垃圾軟骨頭,”邢年說,“也敢找姜唐的麻煩。”

李斯額角滑汗,不再動了。

“狠話說多了沒意思,我小時候喜歡那麽玩,現在更喜歡簡短表達。”邢年指尖摩挲,“看出你恐同了,但是也看出你十分惡毒。不喜歡同\性\戀無所謂,可惜敬而遠之四個字看起來你不會寫。拿人性向說話挺卑鄙的,尤其是當你針對姜唐的時候,容易讓人分不清你到底是看不慣他的情感選擇,還是單純地想搶他的保研名額。”

今天邢年穿了襯衫西裝,純黑的顏色很紮眼,這會兒在暗境裏俯身,就顯得異常壓迫。李斯恐懼地搖頭,拿膝蓋撞了兩下地面。

“我知道這是學校。”邢年幾乎笑出聲,“但是你中傷我的人的時候,不也沒考慮這是學校麽?”

李斯發出不聲音,渾身發抖地看着邢年。

“知道你年輕,要不然解決方法會更血腥。捅你一刀再送醫院,或者找人廢你條胳膊腿,扔到郊區讓你光着跑回來,這些都挺有用的。反正我耗得起,我不是學生。你主攻設計,那砸爛只手也挺好的。”邢年低頭時目露寒光,“而且你讓他掉了眼淚,那不如你給我只眼睛吧。”

李斯閉上眼,狠命地搖頭。

“或者來點陰的,”邢年忽然笑了聲,“你說巧不巧,建築領域我認識不少人,你們學校明年的校招我也會來。要不這樣,我今晚就去請人吃吃飯,幫你做個自我介紹?”

李斯哆嗦着嘴唇,想說不但是嗓子跟被堵了似的發不出聲音。

邢年欣賞夠了,問:“知道錯了?”

李斯用下巴去碰胸口。

“很好。”邢年直起身,說,“澄清信我都替你寫好了,主要是怕你寫的不真誠不詳盡,不能讓我家豆兒滿意。這樣也方便,你起來簽個字,一字不差地輸進電腦,給你們系主任教導員各科教授校園網各發一份。也給姜唐發一份,我怕他平時上網少看不見。”

旁邊人松開李斯,扯着衣服讓他站起來,幾頁紙立刻就遞到眼前。李斯汗如雨下,又被揪着按到書桌前。邢年側身靠在旁邊,看着李斯簽字按手印,在打字的噼啪聲裏偏頭舔了下虎牙。

邢年臨走的時候又回了頭。

“這件事責任主要在兩個人,”邢年注視着李斯,說,“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李斯坐在位子上,面如死灰地看着邢年。

“你不該當傻逼亂挑事兒,”邢年說,“我不該一直沒察覺。”

姜唐報喜不報憂,他卻輕信沒質疑,讓姜唐受傷掉眼淚,邢年心如刀割。昨天晚上他等姜唐睡着,下床在地上跪了一夜。

“豆兒受了委屈,你和我都得受懲罰。”邢年沉聲說,“我會在他身邊一輩子,加倍彌補。”他緩慢擡指,“你呢?”

“我、我……你什麽意思?”李斯顫聲,“我已經道歉了,也發了澄清信,我......”

“不夠,遠遠不夠。”邢年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豆兒那麽難受,你要付出代價。”

邢年擡起眼目露兇光,李斯不敢出聲。

“我想要豆兒以後都見不到你,”邢年輕聲說,“所以你以後別往建築行業湊,否則別怪我惡意打壓。”

“你不能!”李斯驚恐地說,“我就是學這個的,你不能這樣!”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我可以這樣,而且我一定會這樣。”邢年皺了皺眉,認真地說,“否則我飛在豆兒前頭有什麽意義?我掙錢要權都是為了他,有我在,再也沒人敢讓他難過。底下有我托着,他想做什麽都可以,什麽都不做也可以。”

李斯渾身顫抖,但是邢年已經愉快地擺了擺手,出去之後甚至幫忙帶上了門。

邢年在宿舍樓下抽了根煙。

他知道自己心裏的黑暗和惡劣,更加暴力的欲望蠢蠢欲動。他的寶貝在這面前受了委屈,他恨不得弄死李斯。他把姜唐含在尖利的犬牙之間,他享受糖豆兒的柔軟,也享受咬斷人骨骼的嘎嘣聲。他可以溫柔地捏住姜唐的後頸,也可以在對決時撕扯咬斷獵物的脖脈。

但是他忍住了。

沒動手。

沒打架。

沒當狗。

很好。

邢年露出微笑。

有他在,姜唐再也不要掉眼淚。別說被人戳點脊梁骨,就是伸下手,他也會砍掉。他提前一步飛出去,如今終于初見成效,有了錢有了手段,他可以成為姜唐的底氣。

感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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