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真心

真心

這一吻好長，姜唐被邢年吻得頭腦發暈，一直到邢年放開他的時候還在喘\\息。他還挂在邢年的脖子上，想要換個姿勢，就被邢年抱了起來。

“哥！”姜唐把臉埋到邢年肩上，小聲說，“學、學長......”

“嗯？”邢年垂眼看看姜唐，然後毫不猶豫地關上了房門。姜唐擡起頭，看見邢年下颚繃得很緊。

關了窗之後病房裏暖和多了，邢年把姜唐放床上，還是用羽絨服和被子把人整個裹了，搭得跟個小窩似的讓姜唐坐在裏面。

“那個叫程晗的，”然後邢年伸手拿了保溫杯，問，“怎麽了嗎？”

姜唐覺出邢年有點不對，但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有些無措，想哄哄哥哥又摸不準方向。他只能實話實說：“學長剛才在看咱們。”

“讓他看。”邢年把溫水放到姜唐手裏，“豆兒，害羞了？”

姜唐眨眨眼，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都懵了，”他最後說，“哥你來得太突然了。”

“嗯。”邢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問：“不想我來？”

“沒，沒不想你來。”姜唐立刻伸手抓住邢年，可憐地說，“我特別想你來，真的，我就是睡迷糊了嘛。”

“是病迷糊了吧。”邢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皺着眉看了看，确定沒跑針，然後才說，“我要是不主動出現，你就打算這麽糊弄過去了？”

姜唐使勁搖頭。

此時邢年的情緒很微妙，各種感受戰鬥片刻，終于還是心軟占據上風。主要是他家糖豆兒正可憐巴巴地眨着眼看他，脖子上還圍着他手織的那條圍巾。

所以邢年有多少嚴厲這會兒都散了，根本不忍心和姜唐說一句重話。

“你......”邢年最終咬着牙說，“就吓我吧。”

“我錯了，再不敢了。”姜唐知道邢年在氣什麽，所以果斷認錯。他這會兒是小壞豆兒，那就是最懂撒嬌的，知道邢年對他狠不下心，也知道怎麽着會讓邢年快速投降。

“哥哥。”姜唐已經被裹成了個團兒，還是艱難地從被子裏抽出雙臂，伸向邢年，帶着鼻音說：“抱。”

邢年原地靜默兩秒，舉手投降。

“豆兒。”他坐到床沿，用姜唐最喜歡的姿勢連被子帶人一起抱進懷裏，低聲說：“下次......”

“下次有什麽事我肯定都告訴你。”姜唐小聲搶答，摟着邢年的脖子，用熱烘烘的手心貼住邢年側頸，說，“這次挺突然的，我以為吃幾天藥就好了。當時你在外地我不想讓你操心，就沒在電話裏說，反正你回來了也會知道的......我真的知道錯了，哥。”

“知道錯了，”邢年捏着他後頸，說，“以後還敢。”

“不敢的，絕對絕對不敢了。”姜唐閉着眼蹭蹭邢年，擺明了耍賴，說，“你相信我......好不容易見面，你就別兇我了好不好。”

“......沒兇你。”邢年放緩語調，輕聲說，“以後也不會這樣長時間不見面了。”

“嗯？”姜唐坐直了點兒，問，“什麽意思......”

程晗走進病房，姜唐和邢年還貼得很近，聽見聲響才稍微分開了一點距離。程晗一直沒有笑，走過來停在床前，只看着姜唐。

姜唐這才想起來，他和邢年剛才當着學長的面接了吻還抱了人，然後就那麽把學長留在了走廊裏。

所以他想道個歉，但是剛開口程晗就搖了搖頭。

“姜唐，”程晗說，“我有話想跟你說。”

“啊，”姜唐有點懵，“你說，學長。”

“我想單獨和你說，”程晗勉強露出笑，“能跟我出來一下嗎？”

姜唐皺眉時露了疑惑，下意識看向邢年。但是邢年已經站起了身，雙手插兜對程晗擡了擡下巴。

“你們說，”邢年說，“我去外面。”

姜唐去拉邢年的袖子，說：“哥......”

“沒事，豆兒。”邢年回身的時候表情已經截然不同，他摸了摸姜唐的發頂，說：“我就在外面。”

姜唐點點頭，邢年就真的出去了，還幫着帶上了門。姜唐一直在目送，程晗坐到了床頭的椅子上，輕輕地咳了聲。

“不好意思，學長。”姜唐坐正了，認真地問程晗，“你想說什麽呀？”

程晗有一瞬間的失語。

眼前這人的眼神太亮太純，一點兒防備也沒有，程晗看進去，平時的自持就失了衡。他可以和邢年暗暗鬥狠，或者用自認為浪漫而且飽含深意的方式對姜唐示好，但姜唐根本無感，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年少時最痛苦也最無奈的時刻莫過于此，對一個人滿懷心意，那人卻全然不知。哪怕沒有邢年，程晗也迷茫于如何努力。

偏偏姜唐還不明所以地叫了聲學長。

“小唐，”程晗說，“昨天夜裏跨年的時候，邢年往你手機上打了電話。但是你睡着了，所以我自作主張替你接了，告知了邢年你的情況，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這樣。”姜唐這就明白為什麽邢年能這麽快找來了，他對程晗搖搖頭，說：“沒關系的。”

“但是，”程晗說，“我和邢年在電話裏還說了點別的......也是我現在想和你說的。”

姜唐點點頭，示意程晗自己在聽。

“姜唐，”程晗深吸一口氣，說，“我喜歡你。”

姜唐張了張嘴，沒立刻出聲。程晗等了幾秒，讀清了姜唐的反應，擡手擋着臉前，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知道，”程晗說，“你和邢年是一對兒，你們從大一開始就在一起了，我......”

“其實，不是大一，”姜唐忽然說，“我們是高二的暑假在一起的。”

清晨的凜風敲打在窗前，每一下都帶着不可挽回的力度。屋裏落了光，暖氣也在起作用，但是空氣沉悶得令程晗不堪重負。他閉了閉眼，攢起來的那點穩定情緒忽然開始潰敗。

“你們認識了很久，”他問，“是不是？”

“是的，”姜唐回答，“從我五歲的時候。”

“原來是這樣。”程晗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姜唐，說，“那麽，請原諒我在知道你們關系的前提下仍然有所進行表白。可是我必須說出來，我不能再等了。姜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确什麽也不知道......從咱們大一在建築系的樓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對你很有好感了。你看上去很柔軟，但是誰能想到這麽可愛的男生也可以很強硬，幾句話就說到重點上。”

程晗輕輕地笑了一下，“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和邢年是情侶，聽你叫他哥還以為是表兄弟什麽的。但是他看你的眼神不對，我很快就有所察覺。後來有一次你在聚會上喝醉，明明扶你的人是我，你卻一直找哥哥，然後他來接你，我才确定你們是在一起的。”

姜唐安靜地點點頭。

“可是我也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力，我也可以表達。姜唐，我真的很喜歡你。”程晗看上去很難過，“你和邢年在一起這麽多年，一直被他限制，這樣的綁定所以看不到別人的眼光。但是這樣不可惜嗎？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只要你想，你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姜唐皺了皺眉，歪着頭不說話。

“四年時間，我看得見你的辛苦。我......我也很辛苦。”程晗緩慢地說，“真的，不能，考慮一下我麽？”

姜唐搖了搖頭。

程晗說：“小唐，我......”

“對不起，學長。”姜唐輕聲打斷他，“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讓你這麽辛苦，對不起這四年都讓你一直不放棄。真的對不起，不該是這樣的。”

程晗也搖搖頭，苦澀地說：“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姜唐堅定地說，“我不能這樣不負責任。如果有能彌補你的地方，除了感情上的，我一定願意做。”

“我不要這個，”程晗說，“你知道的。”

“對不起。”姜唐說，“我很愛邢年，邢年也很愛我。至于你剛才說的，我被邢年限制，這一點我不能認同。我愛他，在他身邊，我已經自動屏蔽掉外界的很多聲音和目光，這不是邢年對我的捆綁，而是我們對彼此的忠誠。”

“至于辛苦什麽的，”姜唐輕輕地露了笑，“我想你指的是異地戀吧？不能時刻在一起的确不容易，但是愛情不能只有甜蜜，陪伴不是唯一的相愛方式，何況這只是我們人生中很短的幾年。苦盡甘來才最甜，一起攀登山峰的過程才最需要默契和勇氣，所以我很享受，我不覺得辛苦。”

“但是他不能很好地保護你。”程晗說，“他在外面打拼，事業有成，你在大學遇到困難了卻沒人幫助。這對你不公平......恕我直言，我覺得他配不上你。”

“沒關系的，學長，你可以說任何你想說的話。”姜唐真誠地說，“因為感情是我和他的，別人說什麽都不重要。你覺得他配不上我不要緊，我覺得他配得上就行啦。”

程晗深深地看着姜唐，終于還是問：“他到底有什麽好？”

“他的好太多啦！”姜唐說起這個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他知道我所有的習慣，和我所有的秘密。無論我有多麽細微的情緒變化，他總會察覺到。和他在一起我總是感覺很安全也很快樂，他張開手臂，我就會跑過去，忘記所有的煩惱。我喜歡他抱我的感覺，以及更親密的事。他笑起來特別好看，而且他只喜歡對我笑。”

“他從來不會讓我受傷或者生病，他會彈吉他唱歌給我聽，會在我迷茫的時候安慰和指點，提到他我就變得目标明确。他的過去很艱難，可是他對我永遠溫柔，不願意我知道他的苦難。可其實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麽，學長？”姜唐垂下目光，“上個寒假，我偷偷跑來北京看他，在飯店裏看到他應酬的樣子，在家只允許我喝一酒，在外面他自己拎壺灌。他多堅硬的一個人，當年挨了打也不低頭，但是現在也要對那些總啊長啊的人那麽客氣。晚上喝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到工地去，在風裏雪裏盯工程。他就是在那個工地上給我織了條圍巾，但是他自己的羽絨服都穿了兩年了。”

那條圍巾現在就在姜唐脖子上，柔軟地接觸着姜唐的皮膚，就像邢年每次撫摸過來的手掌。那雙手沾過鮮血搬過重磚撥過琴弦，但它們在姜唐面前永遠是幹淨而溫柔的，連力道也收斂極了。

“他離開學校去成長，走在我前面，這就是他對我的保護。從我有印象以來，他就一直在我前面，而我就像個小鹌鹑。”姜唐笑彎了眼，“一只很安全的小鹌鹑。”

“可是那些我也能為你做，只是沒有機會。”程晗說，“為什麽一定是邢年？就因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麽？那如果你的發小是別人呢？這對我不公平。”

“嗯......這個問題我的确無法回答。”姜唐輕聲說，“那就不公平吧，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我只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無論怎麽樣，無論做什麽。這是一種很奇怪但是很爽的感覺，我在他面前從來不用僞裝，貧窮或者富有，碌碌無為或者波瀾壯闊，不管誰發生了什麽事，我都只想和他在一起。提起愛人這兩個字，我腦子裏就只有他，我想象不到我離開他的樣子，我也想象不到他離開我的樣子。”

姜唐抿着嘴笑。

“竹馬的意義就是......”他說，“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們就是屬于彼此的啦。”

病房裏無聲許久，然後程晗緩緩點頭，說：“我知道了，姜唐。”

“你們是不可能分開的，”他艱難地說，“是不是？”

“嗯，”姜唐說，“是的。”

“我知道了。”程晗笑了笑，說，“抱歉。”

“沒關系的，學長。”姜唐抿抿嘴，“你很優秀，也是一個很好的人。你會遇到同樣好的一個人，比我好，比我适合你，比我值得，你們會很相愛。”

“謝謝......”程晗慢語速地說，“小唐，你真的很好。如果有一天，你和邢年分開了，一定記得來找我。”

姜唐沒回答，兩個人又尴尬地陷入沉默。程晗一直垂着視線，姜唐等了一會兒，吸了下鼻子。

“那個，能讓邢年進來了嗎？”姜唐終于忍不住小聲問，“走廊裏真的很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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