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
chapter4
六月的天,巴木席的氣溫太高了,盧承奕覺得自己被曬中暑了,腦子發燒,眼睛燒花了,耳朵也出問題了。
他沒說話。
熱風還在吹,不知是哪裏的蟲在不停嘶鳴。
夏天,發春的季節。
盧承奕甩甩腦袋,掐滅煙頭丢到一邊,低頭繼續搗鼓發動機。柏一蹲下身,看他忙活的動作姿态,他順着臉頰滑下來的汗珠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七彩的光芒。
卡娜連忙走過來,跟盧承奕解釋:“她就是爸爸說暫住一晚的中國客戶。”
然後又轉頭對柏一說:“他也是中國人,叫……”
“知道。”柏一盯着盧承奕的眼睛眨也不眨,嘴角的笑意不減,“盧承奕嘛,我當然知道。”
卡娜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卡娜,你爸爸呢?”柏一終于看她。
“在隔壁的修車廠,怎麽了?”
柏一搖搖頭,起身拍拍手,說:“我去去就來。”
盧承奕擡頭,看着她的視線沒動。
卡娜往前邁了一步,叫住柏一:“要不我現在送你去坐車?再遲的話恐怕不好趕路了。”
“不用着急。”柏一回頭,想到早晨聽她講她的中文名,眼裏閃過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她轉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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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狡黠的眼神。
盧承奕低下頭,拿扳手攪螺絲釘,沒擰下來,顯然力不從心。有幾個男孩到門口找卡洛玩,小男孩捧着玩具水槍打了聲招呼就跑了。院子裏只剩下卡娜和盧承奕兩個人。
“阿承哥,”卡娜叫他,有些好奇,“剛剛那個女生,你們認識嗎?”
盧承奕沒回答,對着發電機又是一陣修修敲敲,不一會,還真修好能用了。他起身,将機器抱回屋內,卡娜跟過去。
開了電扇,盧承奕站在懸挂式電扇下吹風,他拿了一罐汽水,擰開瓶蓋,仰頭一飲而盡。性感的喉結滾動兩下,冰涼的酒水下肚,似乎要将胸中的那抹熱度澆滅。
“我不在這段時間,你都看了些什麽書?”他直接忽略了卡娜問的問題。
“你規定的書目我都看完了”卡娜坐在旁邊的木椅上,像是一個管家長要糖吃的小孩,“怎麽樣,我很厲害吧。”
“嗯,不錯。”
“阿承哥你這次會在這待多久?”卡娜又問。
盧承奕搖搖頭,“暫時還不知道,看情況吧。”
“哦。”卡娜咬着下唇,有點小失落。上一次他在家只待了三天就去了中部,這次見面,中間隔了快兩個月。她每天都在數日子。
“別偷懶,想去巴大當老師,還得努力。嗯?”盧承奕拖了把椅子,跨過腰身坐上去,屋內也不比外面涼快多少,心頭的那抹燥熱又回來了。說不出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人。
“嗯!”卡娜堅定地點頭。
快到中午,卡娜去後院的小廚房裏準備午餐。
杜拉和隔壁修車廠的老板阿賽因回來時,午飯剛剛做好。阿賽因是杜拉的大兒子,三十出頭,修車為生,家有一妻一幼女。
阿賽因看到盧承奕,相互兄弟式握手,一起到桌邊坐下。
“咦,爸爸,那個女生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卡娜将飯菜擺上桌,沒看到柏一回來,她有些詫異,“還是你們已經送走她了?”
盧承奕心髒下意識緊了一下。
杜拉皺眉,疑惑着說:“她來找我說這段時間想借住在我們家,我答應了,她就走了。怎麽,難道她沒回來?”
“是啊!她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卡娜這話一出,屋內忽然靜默。
“那個女生……”阿賽因看到盧承奕緊皺的眉頭,些許疑惑。盧承奕已經站起來,聲音有些奇怪,“我去找她。”
他擰眉往外走。修車廠離這裏最多五百米的距離,過了這麽久,沒出事才怪。
他腳下的步子邁得很大,三兩步走出院子,拉開鐵門。阿賽因走在和後面喊:“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忽然,他停下腳步,阿賽因沒注意,差點踩到他的腳後跟。他正疑惑,往旁邊一站,居然就看到那個有點眼熟的女孩和卡洛站在門口。
值得一提的是,兩人的臉上都挂着傷。卡洛手裏還拿着一個棒棒糖。
“怎麽回事?別幹站着,先進來!”阿賽因見狀,走過去牽着卡洛。他擡頭看了柏一一眼,那抹熟悉感又上來了。進到屋裏,柏一跟過去,盧承奕走在最後,她沒忽略他剛才的神情。
進了裏屋,柏一才終于感受到一點風的氣息,盡管是熱的。
杜拉見柏一回來,懸着的心落下。又看到兩人臉上的傷,随即變得凝重。他視線跳過柏一,落在身旁的卡洛身上,他板着臉問:“怎麽回事?”
卡洛緊了緊握着她的手。
柏一往前走了一步,簡單概括:“一群小孩要搶他的玩具水槍玩,他不給,對方用彈弓打他,兩邊打了起來。卡洛一個人招架不住,我正好路過,就加入了。”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只有盧承奕臉色平常。
“姐姐說的是真的?”杜拉問卡洛,“不是你先惹事?”
卡洛狠狠地點頭,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一副委屈的模樣。
“行了,擦幹眼淚,吃飯。”杜拉見不得男孩子家家動不動就哭,見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說。眼神掃過柏一,他欲語又止,從昨晚路上她跑下車拍攝那一招,他就清楚,這是個不好打發的女客戶。
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午飯是烤肉和馕餅,很幹,柏一沒什麽胃口。盧承奕坐在她對面,吃地專心。坐在他身旁的卡娜幫他卷了一塊肉餅放到他盤子裏,用當地語言說讓他多吃。
柏一味同嚼蠟,飯吃地心不在焉。一旁的小卡洛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看到柏一的眼神,用自己的小手為她卷了一個小肉卷,說:“eat!eat!”
她哭笑不得。
他們在用當地語聊着天,柏一聽不懂,像個局外人。柏一注意到,盧承奕每說一句話,卡娜就盯着他看。飯吃到一半,鐵門被人敲響。
被打孩子的母親帶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男孩過來算賬。
杜拉起身,出去開門,阿賽因和盧承奕跟在後面,卡洛害怕,小眼珠弱弱地看着外面的動靜。
柏一聽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那婦女面不紅心不跳炮語連珠嘴巴就沒停過,沒想到這裏也會出現這種狀況。
她跟着走出去,那個被打的最慘的小男孩一看見她就躲到母親身後。她母親見狀,嘴上更是不饒人,甚至瞪着柏一,說着就撸起袖子要過來。
柏一才不是軟弱的主,這事本來錯不在她這一方,況且對方是小孩子,她最多就吓吓他。所以見到對方這樣的氣勢,她也不客氣,大步就要沖過去好好跟她理論一番。
半路,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人手心溫熱,掌心有細密的汗,粘在她手臂上,黏黏的。柏一心髒漏跳了一拍。
盧承奕擋在她面前,低頭,聲線平淡:“進屋去,別出來。”
是命令,沒商量。是柏一最讨厭的語氣。
擡眼看他,他的表情平淡如常,毫無變化。
她甩開他的手,揚起下巴,語氣不善,“我要是不呢?”
杜拉攔着女人讓她好好講話,和平解決。這邊盧承奕似乎也料到柏一這般反應,他微微嘆氣,忽然,他伸手搭在柏一肩上,推着她轉身,說了句:“讓我來。”
從嗓子裏細細吐出來的三個字,喉結也跟着動了動。
柏一覺得耳朵癢癢的。
咒罵聲不斷,盧承奕回頭看向那女人,走向前,問她:“你要多少錢?”
可他只是随便問問而已。
就在女人以為可以大撈一筆的時候,盧承奕抱着雙手,淡淡地說:“臉上擦傷買個藥膏就能解決的問題,100普拉夠了吧。”
女人瞪大雙眼,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盧承奕拿錢給了對方,嘭的關上鐵門,女人哪肯,抵着門不讓,大聲吼着:“來啊,夾死我,有種你就夾死我!”
盧承奕松了手,他揉揉眉心,徹底沒了耐心,轉身對卡娜說:“卡娜,放小二!”
大狼狗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連忙站起來吐出粉紅色的舌頭,順便舔了舔嘴巴,圓溜溜的眼珠裏滿是餓意。
女人眼裏滿是震驚,她沖杜拉大喊:“喂!你就這麽教你這些孩子的嗎!野蠻人!你們這群野蠻人!”婦人氣急,眼眶發紅,她撿起地上的錢,拉着孩子又罵罵咧咧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跟周圍的鄰居說,“你們看那家人,都不是好東西!小偷,一群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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