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發燒

發燒

程頌安放學後在魚貫而出的一衆學生中看見了談薇的身影,她依舊是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一頭齊腰黑色長發,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今天是談薇的父親來接她回家,一身得體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男人坐在副駕駛。

程頌安站在大門口眼睜睜看着司機替談薇拉開車門,銀色的車子絕塵而去,卷起一地塵埃。

她中午回家後,發現紀奚不在,就給對方打了個電話。

紀奚接到程頌安電話的時候正在開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黎灣捏着紀奚的手機:“我幫你接吧。”

“好。”

電話接通了,程頌安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喂,是安安嗎?”

程頌安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并不屬于紀奚的聲音,眼神一變,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冰冷。

“你是誰?阿姨呢?”

黎灣趕緊把手機放到紀奚耳邊:“喂,安安啊,我是紀奚。”

“阿姨。”

程頌安的聲音瞬間緩和了下來。

黎灣在一邊靜靜地聽着,臉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她無奈勾唇一笑,眼神看向遠方。

程頌安吃着阿姨剛做的飯,一邊給紀奚打電話:“阿姨,你去哪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安安,我和黎醫生出門查一查念念那邊的事,估計要等兩天才能回來,這兩天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在家待着,不要随便亂跑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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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程頌安沒想到紀奚為了文念念的事情自己親自去查了,可是為什麽要帶上黎灣呢,難道黎灣比自己還要重要麽。

程頌安想不明白,她本來想質問一番,但是一想到黎灣現在正在紀奚身邊坐着,于是就忍氣吞聲不再多說。

“阿姨,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知道啦,”紀奚微笑着說:“你在吃飯是吧,劉阿姨做了什麽好吃的啊,給我說說中午都吃了些什麽?”

“魚香茄子,尖椒炒肉……”

程頌安說了好幾樣菜,一邊吃着一邊和紀奚建議說:“劉阿姨做的飯很好吃,但是每次都很多,吃不完都浪費了。”

“吃不完給靜靜吃。”

話音剛落,靜靜就扒拉着程頌安的褲腿企圖往桌子上爬,張大了狗嘴想要叼程頌安碗裏的糖醋排骨。

“下去!”

程頌安小聲呵斥了一聲靜靜,狗崽子耷拉着尾巴孤零零地縮在沙發角落裏一動不動。

“安安,怎麽啦?”

“靜靜想咬我。”

程頌安惡人先告狀。

“它怎麽會咬人呢,平時那麽乖一只狗崽子。”

“我不知道,一定是因為你不在。”

兩個人就這樣在電話裏聊了許久,直到紀奚上高速才挂斷電話。

黎灣目視前方,轉過頭來看着紀奚,笑着問:“你家這個小公主還真是貼心。”

“怎麽,你也想養一個?”

黎灣搖搖頭:“我是不婚不育主義者。”

紀奚笑着揶揄:“只談戀愛不結婚,渣女。”

黎灣深深地看了紀奚一眼:“你說得對,只談戀愛不想結婚。”

紀奚表示贊同:“是啊,結婚前過着天堂般的日子,結了婚就是一地雞毛,還不如一個人單着呢。”

一聽到紀奚從嘴裏說出這種話,黎灣好奇問:“那你和林先生結婚……”

紀奚很久沒聽到過林卓的名字了,黎灣問起這個,她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把,于是就随便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當時圖他長得好看,圖他有錢。”

這句話倒也是真的,畢竟原主紀奚就是個貪財好色的女人。

紀奚對男人不感興趣,她從事作家這一行這麽多年來,寫過的廁所讀物不計其數,像穿進來的這本書也是一部無法單純用言語來形容的作品。

“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伴侶。”

聽了黎灣的話,紀奚搖搖頭:“算了吧,我和靜靜一人一狗就夠了。”

紀奚還以為黎灣的意思是她和林卓的共同財産該怎麽辦,紀奚思索了一陣,笑笑說:“我和林卓結婚這幾年,手裏存了不少財産,還有他留給我的遺産,這些錢加起來足夠我花一輩子的了,所以我打算等年紀再大點,就把百分之三十的財産捐給福利院。”

汽車上了高速,紀奚和黎灣繼續閑聊着,夜幕降臨之際,她們來到了文念念的家所在的小縣城。

這座小鎮燈火通明,烏篷船行駛在一條條小河上,從石橋下穿心而過,這裏是紀奚旅游時最喜歡住的地方。

“這裏就是文念念的家吧。”

“嗯,據可靠消息說,文念念的家就住在這附近的老弄堂裏。”

“走吧。”

黎灣踩着高跟鞋,走在彎彎曲曲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看得紀奚于心不忍。

“黎灣,你先等等,這裏正好有一家鞋店,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萬一走路上歪着腳怎麽辦?”

見紀奚擔心自己,黎灣朝着她彎了彎唇角:“怎麽,你要給我買鞋嗎?”

“走,”紀奚親昵地挽着黎灣的手肘:“我聽說這裏的蘇繡鞋子很漂亮,給你買一雙。”

黎灣一點也不客氣,她知道紀奚的家世是怎樣的,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假客氣,而且有時候還會适得其反。

紀奚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擺在櫥窗裏的那雙“鴛鴦戲水”,只不過這雙鞋子買來送給黎灣,好像不是很妥當。

黎灣也看出來了紀奚的一臉為難,于是主動解圍說:“我喜歡青色,這雙‘煙雨濯枝’還挺好看的。”

黎灣試了試鞋子,不大不小正好合腳:“就它了。”

她一身紅裙,卻穿着一雙不合時宜的青綠色鞋子。

紀奚還是覺得鴛鴦戲水更合适,但黎灣卻朝着她眨眨眼睛:“這個很好看,我喜歡。”

“好,那就這雙吧。”

紀奚刷卡付錢,臨走前還是不死心地把那雙紅色鞋子買了下來,一邊接過來導購手裏的禮盒,一邊嘟嘟囔囔:“以後可以留給安安做嫁妝……”

這一聲的輕聲嘟囔還是被黎灣聽見了,她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和紀奚并肩站着。

小鎮的路很窄,紀奚勉為其難把車子開到了文念念家附近,和黎灣一起走進弄堂深處。

來到文念念家門口,紀奚敲了敲那扇褐色木門,又站在旁邊等了很久都沒有人開門。

她試着又敲了幾下,打開手機看着上面發過來的地址,重新确認的好幾遍。

“怎麽回事兒,按理說文念念父母應該在家的。”

大門緊鎖,黎灣皺了皺眉頭,猜測說:“不知道,該不會是拿着錢跑路了吧。”

“如果真的跑了,那就更說明是做賊心虛。”

剛好這時候鄰居家阿婆端着淘米水走出來,紀奚走過去問:“阿婆,請問您知不知道文冬青夫妻去哪了?”

阿婆見是兩個好看又水靈的姑娘,笑容和藹:“他們夫妻倆啊,今天早上搬家了,說是要給小遠換學校,我也不知道究竟搬到什麽地方去了。”

文小遠,是文念念的弟弟。

正好阿婆的女兒騎着電瓶車買菜回家,見紀奚兩人後,露出打量的神色。

紀奚編了個中規中矩的理由:“我是蘇城一中班主任,是專門來文冬青家裏做家訪的,聽說文念念和文小遠都轉學了,特意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學校好不容易出了文念念這麽好的苗子,可不能讓她走了!”

阿婆女兒見紀奚說的情真意切,于是将自己聽到的話都說了出來:“我早上去上班的時候,聽見文冬青說,要帶着小遠搬到綿城,具體在什麽地方我也不太清楚。”

綿城,離這裏倒是還挺遠的。

謝過阿婆之後,紀奚陪着黎灣坐在青磚石上,一手托着下巴嘆了口氣。

所有一切幾乎都迎刃而解,紀奚知道文冬青一定是拿了不該拿的錢,帶着老婆和兒子跑了,對女兒的死亡不管不顧。

紀奚想,如果她是文念念,她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哪怕死了,也要帶着這些人的靈魂一起下地獄。

“紀奚,現在看來,文冬青一定是做賊心虛才跑的。”

“可是我想找到他們一家人的下落,念念死的冤,我要給她一個交代。”

紀奚開了半天的車,已經有些疲憊了,她和黎灣找了一家店吃了些東西,吃飽後訂了兩間酒店,準備睡一覺明天啓程。

她在訂酒店之前特意和黎灣商量說:“要不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沒有個兩三天是解決不了的,我不能耽誤你的時間,畢竟你還要工作。”

“沒事的,”黎灣一只手搭在紀奚的肩膀:“我攢了很多天的休假,正好閑着沒事,還能和好朋友一起看看路上的風景,再說了,追人這種好玩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幹呢。”

這句話說的沒有什麽問題,紀奚只把重點放在“好玩”上,卻忽視了“追人”那兩個字。

紀奚在酒店洗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坐在床上,這個時候程頌安打過來一條微信視頻,紀奚一邊擦頭發一邊接通。

“喂,安安,你怎麽還沒睡覺啊?”

程頌安今天沒有上晚自習,她和陸秀春請了三天的假,本來一開始陸秀春并不想批假,但是礙于程頌安是年級前五名的成績,又是班裏第一,她只好批準了假條。

“阿姨,我頭疼,不舒服請了假。”

“頭疼?”

紀奚見程頌安臉色不太好,焦急地問:“凍着了,發燒了嗎,去醫院看了嗎,醫生怎麽說?”

“就是有點頭暈,我睡一覺就好了。”

相對于程頌安的無所謂态度,紀奚心急如焚:“那怎麽行呢,你量體溫了嗎,發不發燒?”

“有點低燒。”

程頌安注視着紀奚焦灼的面孔,張開幹澀的唇瓣,緩緩說道:

“阿姨,你不回來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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