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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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溪順着聲音轉過頭看門口,一時忘了手上的動作,有些木然的站起身,沖着蘇靜言喊了句:“哥……”
蘇靜言比兩年前又清瘦了不少,換了黑框的眼鏡,版型極好的卡其色翻領雙排扣呢子大衣,鐵灰色的修身的牛仔褲,腳上蹬了一雙黑色的短款馬丁靴,左手拎了一個Prada的牛皮滾筒旅行袋,十足的英倫範兒。他一向是個極修邊幅的人,衣着得體大方,配飾都一絲不茍,就連生病住院的時候也不見一絲狼狽的樣子。
林琳勸蘇靜溪不得其法幾乎要崩潰的時候,還在懊惱的自言自語:“蘇靜言那丫把自己整的檔次太高了點,離開他,你能愛上別人才怪!”
蘇靜溪愣了幾秒,似乎才反應過來門口站着的究竟是誰,她背過身去,強忍住沖過去擁抱他的沖動,低着頭抱臂咬着屈起的食指忍耐了一會兒眼淚,就感覺陸霖扶住了她有些顫抖的肩膀,輕聲問她:“怎麽了?”
蘇靜溪搖搖頭,勉強沖他笑了笑,才又轉過身去看着蘇靜言說道:“陸霖,他是我……哥哥,蘇靜言。”
蘇靜言還是站在玄關的地方,聽完蘇靜溪的介紹也溫和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行李袋放在鞋櫃上,然後低頭看了看沾滿了泥水的鞋底,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往裏面走。蘇靜溪徑直走過去,替他脫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然後彎腰把拖鞋拿出來,又蹲下去準備解蘇靜言的鞋帶。蘇靜言彎腰制止了她的動作,對她說:“小溪,我自己來……”
蘇靜溪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并不理會他,執意繼續幫蘇靜言換了拖鞋,将他的鞋子收進鞋櫃,完成這些之後,她轉身去了洗手間洗手。
陸霖有些尴尬的站在客廳裏,蘇靜溪并沒有介紹自己,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蘇靜言走進來,笑着沖他打招呼:“你好……”
陸霖也伸出右手握着他伸出的手,然後才感覺有點異樣的僵硬,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齊,但是明顯的合不攏使不上力氣的感覺。
蘇靜言還是笑的一臉溫和,語速和緩,一字一句的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他說:“我右手受過傷,有點不太方便,所以剛才小溪才會那樣……你不要介意。”
他說的是剛才蘇靜溪替他挂衣服換拖鞋的事,說不要讓陸霖介意,就是把他當成蘇靜溪的男朋友了,陸霖只當他看了外界炒的火熱的娛樂版頭條,也并不否認,笑着應承下來。
“怎會?小溪經常提起你,還說她卧房的黃花梨書桌是你給她準備的嫁妝。”
“哦,她連這個也告訴你了……”蘇靜言還是笑,只是有點悲傷的感覺,他說話的語速很慢,也不像在說給陸霖聽,倒是有點自言自語的樣子。
陸霖突然在心裏鄙視自己迫不及待仿佛宣告蘇靜溪所有權的舉動,他理解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蘇靜言确實是出色,皎如朗月的端方君子,可他再好,也不過是蘇靜溪的哥哥,你究竟在忌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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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言心緒翻滾混亂,神游天外,只在唇角挂着一絲招牌似的若有若無的笑容,有些怔忡的出神。
陸霖的性格沉穩內斂,唯恐多說多錯,只得以退為進,也并不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蘇靜溪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沙發上坐着的兩人,正襟危坐,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麽,聽到聲音,兩人均擡頭看她,蘇靜溪低了低頭,對陸霖說:“你背上的傷……還是要去醫院拍個片子看一下的。”
陸霖心中竟然泛起一絲奇異的愉悅的感覺,點頭應承,又對她說:“小溪,你好好陪陪哥哥,我還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了……”
他的見微知着,體貼通透,讓蘇靜溪真正的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笑容,送他至門口的時候,陸霖突然攬住她的腰,在她額頭輕輕的吻了一下。
蘇靜溪來不及反應他的唇瓣就已經離開了,蘇靜溪全身僵硬,但是她背對着蘇靜言,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看。陸霖走後,蘇靜溪轉身就看到蘇靜言撐着沙發扶手站起來,笑着對她說:“還沒吃早飯吧?哥哥來的真不是時候……我去把東西熱一下。”
真不是時候?真不是時候……
蘇靜溪反複在心裏默念了幾遍,突然有點委屈起來,幾乎又要落下淚。
她在蘇靜言面前,總是特別容易覺得委屈,那是因為她知道有人心疼,否則,即使她痛苦的想死掉,又關那些不相幹的人什麽事呢?
于是她開口就有點陰陽怪氣的憤憤不平:“怎麽會不是時候?你不是要我談戀愛?剛好見到他了,也省的再約,浪費彼此的時間。”
蘇靜言的腳步一頓,轉身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異常清晰,他問:“小溪,如果讓我傷心……可以令你好過一點,那麽你盡管繼續任性,只是你竟這樣讓我失望,兩年來一點進步也沒有……”
話至此,已是蘇靜言對她說過最重的話,蘇靜溪有些承受不住,掩住嘴哭了起來。
蘇靜言轉身進了廚房,廚房是開放式的,兩邊櫥櫃,一邊是大理石砌起來的吧臺,另外一側連着偏廳的地方擺了一張餐桌。餐桌上涼透了早餐,好像是商場裏櫥櫃餐具專櫃擺放的食物模型一樣,看起來有點虛假。
蘇靜溪看蘇靜言用左手擰爐竈的天然氣開關,打了好幾次也沒起火,他突然有些脫力的用手摳住洗菜池的邊緣,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蜿蜒的明顯,他微微垂下了頭,身體也有些搖晃的站不穩。蘇靜溪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她懊惱的簡直想給自己兩個耳光,你又逼他,你又逼他?
她再也忍不住,沖過去從背後抱着他的腰,哭着說道:“哥,哥……我再也不逼你了,我會聽話,我會正常的談戀愛,我會好好的生活……哥,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蘇靜溪的眼淚滾燙,一滴滴浸透蘇靜言的羊毛衫,濡濕他的背。
她說話的時候哭的太厲害,眼睛模糊,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人,他轉過身子,倚靠在櫥櫃的臺子上,把蘇靜溪抱在懷裏,她的頭垂在他的肩上,恰恰的身高,連擁抱都那麽唯美。
蘇靜溪聽他一遍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哥哥不好……”
這句話,從小到大,他說過無數遍,只是蘇靜溪沒有想到,束縛她的魔咒也就是這樣一句簡單普通到她聽過無數次的話。
他,真的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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