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四十

四十

蘇靜溪次日就搬去了原來的公寓。

一大早,她就接到了蘇靜言的電話,她并不知是誰,邊給自己煮早飯邊接通,冒着白煙的鍋裏沿着鍋邊散開一束面條,簡單清淡。

她站在一束陽光裏,窗外就是郁郁蔥蔥的香樟樹,枝繁葉茂的的葉片泛着粼粼光澤。

她突然就想起,似乎是很久之前的早上,在溫哥華的初秋,她爬起來給蘇靜言煮面,老鴨湯是她昨天炖好的,放在砂鍋裏面,正好煮沸了給面條做湯頭。

蘇靜言之前公寓的西式廚房前有設計獨特的中庭采光,別致的下沉式庭院裏,還種了一株極大的春羽,碧油油的泛着光澤。廚房裏食物的香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和溫馨相關的詞語,也同樣很容易讓人脆弱,讓人緬懷和追思。

回憶泛濫,會讓她思念成災,難以自持……

她從不願觸碰,自然也排斥接觸之前熟悉的環境。

她歪着腦袋夾着電話,漫不經心的聽到蘇靜言的聲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立刻僵直了身子,他語氣溫和而不容反駁,“我找了人過去幫你搬家,你收拾一下。”

蘇靜溪不習慣他這樣的态度,皺眉走到窗邊,果然看到一輛帶車鬥的微卡停在樓下。

“我都說過沒那個必要了,我在這裏住的很好。”

蘇靜溪沉默片刻,疲憊說道:“小溪,你能不能聽話一些?”

蘇靜溪受不了,忍不住說:“你總是要我聽話,可是我不是你的小貓小狗,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對等的一方……我有思想,有工作,能自立,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際圈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再也不是你嬌寵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更不是你養的寵物,你能不能讓我自己選擇我要過的生活?”

物極必反,說的就是這種情況,蘇靜溪的情緒壓抑到極點,爆發之後,是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将之前種種都放大來看。

她一股腦的說完,口氣強硬,後有隐隐約約的後悔,因為電話那頭一直靜默無言。

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你……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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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不過過了十來秒,電話被挂上了,然後傳來陣陣忙音。

他竟然直接把電話挂了?

蘇靜溪吓一跳,又恨的牙癢癢,但是畢竟不敢太忤逆他,只好跟着上來的工人将行李等物品打包搬回了原來的公寓。

其實本就沒有多少東西,不過一些衣服和證件,只有一個大大的旅行箱子,蘇靜溪特意囑托工人輕手輕腳,好似揣着自己的命一般。

她沒有跟着過去,上午要去校醫院值班,下午還有本科的課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美女老師帖子的關系,蘇靜溪的課程總是特別火爆,能容納兩百人的階梯教室座無虛席,噪噪雜雜的讓她有微微厭煩。

等她閑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她才想起來不能回去宿舍,要去公寓整理搬家的行李,她心中忿忿不平,打車往蘇家大宅去了。

蘇靜言輸了半天液,精神好了許多,只是周身倦怠乏力,所以随意的靠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庭院中茂盛的植物。

溫宛如從廚房中走出,她穿熨帖合身的紫色連衣包臀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線,胸前系了一條碎花的棉布圍裙,頭發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笑着趴在蘇靜言身後看順着他的目光看窗外院子中的那株杜鵑,說道:“我看廚房今天的菜色不錯,做了腌篤鮮,等會你給個面子,好歹吃幾口……”

腌篤鮮是蘇幫菜,用春筍,鮮肉和腌制的鹹肉幹一起焖煮,直到湯汁濃白,味道鮮美。

她一直以為蘇靜言是因為幼時生活在江南蘇浙一帶,才對這道菜青睐有加。

蘇靜言笑笑,看她順勢坐在對面,眉目和緩,眼梢都是滿足的笑意。

他心生不忍,又不願再次将她陷入難堪境地,只好沉默無言。

溫宛如又笑着來拉他的手,說道:“一時半會還不能開飯,不如你寫幾張字給我?”

蘇靜言右手腕活動不便,除了做必要複健之外,平時會寫書法消遣之餘也是為了訓練手腕的靈活度,從剛開始的拿不穩毛筆到現在漸漸成了愛好。因為身體關系,他的情緒從不敢大張大合,所以煩悶焦躁時候倒也是一劑靜心良藥。

他不着痕跡的從她手心抽出手指,笑道:“我的字筆力不足,毫無風骨,你要來做什麽?”

溫宛如絲毫沒有介意,好似無所覺一樣說道:“我裱起來挂在我房間裏啊,我看《大宅門》裏那個玉婷求而不得,所以嫁給了萬筱菊的照片,以後……也算給我留個念想……”

她的語氣調侃,笑意滿滿,蘇靜言卻有隐約心酸,低聲道:“宛如,你值得更好的人……”

溫宛如垂眸,口氣蕭瑟,“別人再好,也不是你……我知道她回來了,所以我會找合适的時機離開的,不會讓你為難……”

她知進退,識大體,如果沒有蘇靜溪,應該是他最喜愛的那一類型。

可惜這世間種種,最做不理智推敲的恐怕就是感情,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心中就再難容忍她人。

他站在寬大的書桌旁,鋪了雪白的宣紙,往濃稠的墨汁裏舔了筆尖,寫一阕詞。

蘇靜言尤擅草書,行雲流水的恣意揮灑,雖然腕上力氣不足,風骨欠佳,但是勝在纖巧雅致,倒也跟他本人合襯。

溫宛如朝紙上看去,墨染迅速浸透半幅宣紙,寫的是“因思舊時夢,風月總無關。”

她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又默默低下頭去研磨。

蘇靜溪倚在門口看他們,蘇靜言身上披了一件淺灰色的開司米羊絨開衫,左手撐着桌面,微微彎了腰,正執筆揮毫潑墨,她站在旁邊,唇畔洋溢淺笑,安靜的添香磨墨,入得畫去,入的心來,所謂和諧默契,良辰美景也不過如此。

她只覺得異常刺眼,大喇喇的走了進去,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蘇靜言似乎才看清她,擡頭皺眉問了句:“小溪,你怎麽過來了?”

蘇靜溪不理會他,只說道:“郭叔說開飯了,讓我叫你們下去。”

溫宛如沒有一絲吃驚神色,笑道:“我才想起我還約了病人複診,就不打擾了。”她轉過頭看蘇靜言,放下手中的墨筆,拿起旁邊盤子中的白帕子遞給蘇靜言擦手。

動作熟練,仿佛已經做了無數遍。

她又說:“靜言,明天我再過來,你還要繼續輸液……”

蘇靜言還沒開腔,就被蘇靜溪打斷了,她說:“你這理由真蹩腳,什麽病人要約在深夜複診?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是我趕你走的……”

蘇靜言忍不住低聲叱責:“小溪,不要沒禮貌……”

她一副不知所謂的樣子,抱臂而立,又偏過頭去說了句:“反正我不走,廚房做了我最喜歡的腌篤鮮,我好久沒吃過……”

蘇靜言哭笑不得,嘆口氣道:“遲早被你氣死罷了……”

溫宛如臉上一僵,原來所謂喜好,也是與她息息相關,逃不了忘不掉。

“這道菜我每次做給靜言吃,他都很給面子的多吃飯,原來你也喜歡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溫宛如向來是不遑多讓的,只是在他面前,從來不願争罷了。

蘇靜溪不太相信,問了句:“你做的?”

溫宛如嫣然巧笑,又說:“是啊,我的手藝還不錯,待會你可以嘗嘗……”她又轉過頭對蘇靜言說:“我晚上真的有事,就先走了。”

她取了鎮紙,拿走那張字,順勢勾着蘇靜言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說道:“靜言,謝謝……”

蘇靜溪怒火中燒,心頭憤懑,看他們兩人親密互動的樣子,她簡直不敢相信昨日蘇靜言信誓旦旦的承諾,更悔不該剛才大贊廚房的那道菜,覺得自己實在是沒出息透了。

蘇靜言好像也不是很介意溫宛如的動作,吩咐了她路上小心,并沒有送下樓。

蘇靜溪随便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踢掉了拖鞋,翹着二郎腿,兩只手搭在扶手上,赤着腳踩在小幾下面的地毯上。

蘇靜言低聲責道:“你的教養在哪裏,這是什麽樣子?”

她氣鼓鼓的回:“我本來就沒有教養,是你偏要把我當公主……”

蘇靜言也不管她,重新站在桌子旁執起筆,在硯臺旁舔了筆尖。

到底是蘇靜溪忍不住,穿了拖鞋蹦跳的走過來問:“你什麽時候喜歡上寫字?”

蘇靜言皺眉問她:“我是誰?”

“呃?”

“你這樣沒禮貌,對我連個稱呼都沒有,我不想回答你。”

蘇靜溪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叫過他哥哥,她本以為他應該不會在意,現在看來,竟是氣大發了。

她站在原地,彎着腰趴在桌子上,手肘支着腮,厚着臉皮問:“你在寫什麽啊?”

墨汁從筆尖暈染開來,順勢延伸開,一氣呵成。

因為是草書,講求行雲流水般的連貫和暢,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覺得十分熟悉,但又不知是在哪裏瞧過,那是兩句詩:“禪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風舞鹧鸪。”

她小時候陪蘇靜言看《紅樓夢》,他執一卷書邊看邊喂她吃蛋糕,她胸前系了純棉圍兜,手中還撥弄着娃娃之類的玩具,邊吃便問:“哥哥,你在看什麽啊?”他正看到高鹗續筆,寶玉化用參廖和尚的詩向黛玉表明心跡,就用了這麽一句詩,他也沒指望她能聽懂,就随口解釋了一遍。

蘇靜言想,不管你知道與否,關于我愛你,我已經早就說過了……

第一,有獎問答第二彈,小溪的旅行箱裏面到底是啥?

第二,關于那句詩,可以自行百度之

第三,昨日五四青年節,偶得了個大獎,去領獎來着,所以沒更新,嘿嘿

各位萌妹紙們,快快給我撒個花,這章都是GG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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