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二
四十二
溫宛如約她在一件幽靜的茶館碰面,流水竹石,簾幔重重,做了良好的隔斷,私密性确實不錯。
她穿了件大紅色的絲緞短風衣,重工的料子,深藍的鉛筆褲,剪裁得體,腳下踩了一雙厚底的短靴,雙腿交疊,氣場十足的樣子。
她一邊示意蘇靜溪坐下,一邊笑道:“我瞧着你開的車挺拉風,那個車型很少女孩子會開……”
蘇靜溪開了輛奔馳G55,是邊佑回去之前送的,她住的遠了點,也需要一個代步工具,并沒有推辭,就收下了。
邊佑在機場跟她告別,擁她在懷中,附在她耳邊道:“小溪,如果你從小跟我長大,必然是張牙舞爪的嚣張女孩,不要顧慮靜言那一套,他表面上對你寵上天,實際束縛禁止太多,要是順着他的意思,你永遠也跳不出這場混沌的感情糾結……”
蘇靜溪随意往後靠在藍花紮染的蒲團上,雙手手指交握在一起,臉上挂着不甚在意的笑容,随口回道:“是嘛,那你當我純爺們兒好了。”
溫宛如忍不住笑道,“你現在倒是灑脫許多……”
蘇靜溪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我不認為我們倆人的關系到了需要敘舊的地步,你有什麽話也直接說好了。”
溫宛如笑道:“你對我的敵意似乎太大了點。”
蘇靜溪嗤笑一聲:“難道我們還要姐妹相稱?太假了吧……”
溫宛如的眉目和靜,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與蘇靜言的氣場出奇的相合,所以蘇靜溪才會對她存了莫名的敵意。
溫宛如其實很清楚,恐怕難得與蘇靜言長相厮守,佳期雖好,終究短暫,不可依賴倚靠,所謂偷來的歡愉,連片刻的靜好歲月都是別人的,她不過是這幕劇的第三者罷了。
“既然走了,為什麽要回來呢?”她并不看蘇靜溪,手下動作一刻不停,滌器,洗茶,候湯,動作熟練優雅。
蘇靜溪本不想回答她,直接回一句“關你何事”倒是省心,卻不知為何臨時改變主意,端起小巧玲珑的紅泥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這麽湊巧,六安瓜片剛好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溫宛如臉上一僵,停了手下動作,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只當他偶爾會喝這個,還以為是他喜歡,原來也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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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離開,一是因為恨他為了所謂事業無情抛棄我,二是看了你發過來的病歷,覺得以我當時的精神狀态會讓他難堪,所以才會走。”
蘇靜溪聲音平靜,又問道:“本來我打算回來看他一眼,如果他身邊果真有稱心之人,我再也不會歇斯底裏,再也不會逼他,可是……你看到了,他根本放不下我。”
溫宛如自嘲笑笑,附和道:“是啊……可是我這兩年又算什麽呢?”
蘇靜溪心中寒涼,口下也不留情,只道:“并沒有人逼迫你留在她身邊,連我都能釋懷,懂得你若不愛我便休的道理,難道你還要死纏爛打?”
溫宛如似乎是在回憶,眼神迷惘,聲音平緩,道:“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離開他,我不知道生活的重心的在哪裏。”
見她這樣,蘇靜溪突生憐憫,連敵意都弱了許多。
只是,若論習慣,誰又敵得過二十年的歲月積累起來的時間所形成的習慣?
蘇靜溪付出的并不少,鼓足勇氣踏上故土時候也未必就沒有存着要回來跟他重修舊好的心思,不然為何換了身份與名字?
無以為繼,只能推翻重來,如果沒有這樣的魄力,那麽走進的必然是死胡同。
蘇靜溪出了茶館,應顧枕書的約去特殊學校進行急救知識普及。
她坐在駕駛位上,右手扶着方向盤,左手支在車窗上托着後腦勺,纖瘦的手指插進微微泛着栗色的短發中摩挲了幾下,她有些怔忡的眯起眼,微微的出神。
學校出了一輛中巴車,負責接送。
沒有蘇靜溪的位子,她自己對路線也不太熟悉,所以顧枕書自高奮勇的陪她自駕過去。
她在學校并不高調,只是可能随意慣了,她并不是很注意她平時的衣着配飾是不是很符合她的身份。要說衣着倒也罷了,富足的人家的女兒嬌慣些也是有的,可是開着奔馳拿着3000出頭的工資還能像她那樣一副安天知命的樣子的,就沒有了。
顧枕書一看到她的車子就忍不住開起了玩笑,他還是年少輕狂的年紀,連笑容都有些恣意。
“喲,邊老師,你這車型,女孩子會很少開啊。”
“小鬼,我的年齡已經不能用女孩子這種字眼來形容了吧?”
“我看過你的檔案,才二十五而已,比我大不了兩歲……”
“一日為師,終生為母,懂?”
顧枕書撲哧笑出來,書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将一只手臂枕在腦後,放松舒适,慢悠悠道:“邊老師,你不知道你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好像是晾在幽深古井中的美玉,自有工匠守護雕琢,永遠也不用擔心歲月的摧殘,如果可以,我真想成為雕琢璞玉的工匠,這種成就感……”
他搖搖頭,閉着眼睛陷入自己編織的虛幻滿足中。
蘇靜溪被他口氣中怔忡的悠然自得搞的渾身不自在,好像是被人窺破了內心深處隐藏的秘密,誰又是打磨她的玉匠?
她不自然駁斥道:“你才多大年紀就敢調戲老師?”
“我說的是真的,邊老師,你有沒有男朋友?”
蘇靜溪被他直接湊過來的臉吓到,方向盤一滑,差點撞上綠化帶,怒道:“不要命了是吧?我有沒有男朋友都不關你的事,像你這種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我壓根就看不上,死了這條心吧……”
顧枕書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受傷誇張的動作,笑道:“邊老師,你好狠……”
她沒有反駁,淡笑着繼續開車,這樣年輕鮮活的生命,會讓她留連往返……
晚上,蘇靜溪應邀跟一行人去吃夜市的大排檔。
空氣中彌漫着燒烤的味道,顧枕書絲毫不掩飾對蘇靜溪的殷勤,惹得那些敢說敢笑的同學一路開他們玩笑。
蘇靜溪也不是很制止,他們的玩笑多是善意的,并不過分。
只是眸光流轉間敏感的察覺到周圍似乎有閃光燈的蹤跡,她逡巡了一周,有些厭煩蘇靜言找的那些人的無孔不入,顧枕書湊過來問:“邊老師,怎麽了?”
她不願多說,笑道:“沒什麽……”
她直接把車子開到蘇家宅院裏。
燈火通明,蘇靜言這兩日身體不适,在家休養。
蘇城夫妻出去應酬未歸,所以蘇靜溪問了傭人之後,直接上二樓去書房找蘇靜言,他戴了副黑框眼鏡,正聚精會神的對着電腦屏幕。
蘇靜溪推開虛掩的門,怒氣沖沖的問他:“你到底是有多放心不下我?幹脆在我住的地方也裝上攝像頭,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監視我好了!”
蘇靜言擡頭怔愣片刻,又低着頭對着電腦說了句:“會議暫停十分鐘……”
蘇靜溪根本不知道他在開視訊會議,鬧了個大紅臉,本來十分有理的事情現在反而說不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說:“那個……我不知道你在……”
蘇靜言偏過頭咳嗽了幾聲,端起手邊的馬克杯喝了幾口水,輕聲道:“沒關系,反正也到時間休息一下。”
他停頓了下,皺眉問:“你剛才說什麽?”
蘇靜溪羞愧萬分,只恨不得時光倒流,連理直氣壯都做不到,小聲要求:“你能不能以後不要派人跟蹤我?很煩……”
蘇靜言的眉頭擰的更深,輕聲說:“我沒有找人跟着你。”
蘇靜溪睜大眼睛看他,蘇靜言不肯能對她撒謊,是她先入為主的以為是他,所以忍不住興師問罪,竟然自擺烏龍,實在難看,現在仔細想想,也有可能是追陸霖緋聞的媒體,更有可能是之前沸沸揚揚的那個美女老師的帖子。
她只好吞吞吐吐的說:“那可能……可能是小報記者吧,我,我……”
蘇靜言也沒與她計較許多,輕聲道:“你仔細告訴我是在什麽地方,我找人查一下才放心。”
蘇靜溪擺手推辭道:“不用了,不用了,可能是我看錯了……”
蘇靜言臉上破天荒的對她有點不耐煩,道:“你說看錯了,就跑過來大吵大鬧?哥哥的面子都丢光了,下屬都知道我原來是個偷窺狂,養了個不知好歹的河東獅……”
他說的認真,蘇靜溪有些膽怯的問:“你生氣了?”
蘇靜言繃不住笑了笑,清淺和緩,唇角微揚,有細小的溫柔的弧度勾起,蘇靜溪放松不少,又接了句:“如果真能做你的河東獅,我不介意自己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她口氣複雜,有些感傷的開懷,臉頰上挂了一絲矛盾的笑意。
她經歷許多事情之後,有些大徹大悟的寬慰,若不是蘇靜言自她回來之後就窮追不舍,她又實在不甘心放棄由來已久的執念,只怕要就此錯過。
蘇靜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起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低聲笑道:“乖,去外面等我,哥哥忙完了去找你。”
修改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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