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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其實憑心而論,如果衛紫按照魏華靖的安排留在酒店度假,會很惬意。在這裏,你所能想象到的享受應有盡有,據魏華靖的說法,這裏還非常安全。
或許有人認為賭城是紙醉金迷的,也是罪惡的,是罪犯藏匿的天堂,其實不然,據說有很多潛逃多年的罪犯,一進賭城就落網了。
這裏有全世界最先進的保全系統,因為賭場要想保持長久不衰,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賭客們的安全問題——那些一擲千金的賭客,是這裏的上帝。
在酒店裏吃了個早午飯,又按照魏華靖的提議去SPA沙龍做了個香薰按摩,接下來繞着酒店裏的人工湖散了會兒步,經過昨天緊張的一天,無所事事的日子又回來了。
或許別人覺得這樣是享受,但衛紫卻覺得她已經無法忍受。
她來這裏本來是參加培訓,結果因為一念之仁就把自己淪落成了行李,她決定要改變被寄存的命運。
然而很快,衛紫就發現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打開錢包,發現現金少了很多,多了一張借條,後面還有剛勁有力的落款:魏華靖!
天,他除了是賭徒加騙子,居然還兼職小偷!
剩下的這些現金,用來付小費都不寬裕,而她又沒有信用卡之類的東西,這下怎麽買回P城的機票?(很久以後,衛紫才知道酒店還給大客戶提供往返機票,但這一點,魏華靖顯然“忘記”告訴衛紫了)。
百無聊賴地在酒店裏過了幾天,衛紫完全沒有了玩樂的興趣。那些熱鬧的酒吧,那些精彩的表演,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食,那包括高爾夫球在內的各種運動項目,對她而言都毫無吸引力了。
就在不久前的整整一個月,她都能乖乖待在酒店度日,那時甚至沒有這麽多的娛樂項目,可這次她就是整日心裏長草一般,怎麽也沒辦法安下心來。
這天衛紫心煩意亂地在酒店閑晃,不知不覺又逛到了賭場區,她忽然心中一動,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她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終于跨進了賭場的大門。
先是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兒,看到賭桌旁邊或興高采烈或垂頭喪氣的人們,衛紫有些膽怯,當發牌員微笑着問她是否要玩時更是羞紅了面頰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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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一排排機器的旁邊時,衛紫停住了腳步。此刻在她旁邊玩的是幾個六七十歲模樣的老頭兒,不遠處還有一個看起來年紀更大的老太太,都叮叮當當地玩得很開心。
衛紫走到他們旁邊的一個空機器旁邊,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玩。
左右看了一下,碰巧旁邊一個白人老頭兒結束了游戲的樣子,看到衛紫一臉迷茫的樣子,熱情問道:“年輕的女士,需要幫助嗎?”
“嗯,那個,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個怎麽玩?”
對方顯然很樂意幫忙,衛紫按照他的指點投幣、按鍵,看着閃爍的屏幕,正想努力記住具體操作步驟時,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衛紫險些被吓一大跳。
“哦,上帝。”老頭兒瞪大雙眼,似乎感到不可置信,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再回頭看衛紫的時候興奮得眼圈都紅了,臉上松弛的肌肉都開始顫抖,他大喊:“我今天是不是碰見了幸運女神?!”
衛紫被告知自己贏了一大筆錢,而她的賭金只有一枚硬幣。
一下子,衛紫理解了賭徒們的心情,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瘋狂——財富從天而降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嗯,這些錢應該夠買回P城的機票了吧。”衛紫還沒弄明白到底贏了多少錢,她希望自己願望能夠達成。
老頭兒用更加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姑娘,你能用它周游世界了!”接着他吐字清晰地慢慢說了一串數字,當衛紫努力轉動腦筋把它們換算成中文時,她徹底暈菜了。
老頭兒異常興奮,他像一個孩子似的上蹿下跳,陪着衛紫跑東跑西辦理手續,當贏的錢被賭場換算成支票交衛紫時,她想向老頭表達一下謝意,分給他一部分,遭到對方堅決的拒絕:“美麗的女士,是你讓我見證到了奇跡發生那刻,這是我一生的財富,我非常感謝你。”接着便告辭了。
直到坐在回P城的飛機上,衛紫還如同做夢一般,回想起那滿頭白發的老頭兒,如果他不是藍眼睛高鼻梁,衛紫甚至懷疑他是專門來幫助她的老神仙,就像神筆馬良遇到的那個一樣。
有了錢,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順利了,衛紫已經将李貝貝的住址制成卡片随身攜帶,出了機場直接交給出租車司機,她就被帶回了P城李家。
下車之後衛紫見車庫大開着,李貝貝的車停在裏面,旁邊另外還有一輛車,心頭忽然一陣猛跳,血液一下子湧到了臉上:“難道他也回來了?”
忐忑着走到門口,當衛紫猶豫着是敲門還是用手中鑰匙開門時,門裏傳來了一串的聲音,是李貝貝,她在同什麽人争吵似的,因為衛紫從來沒聽過她用這麽高的嗓音說話。
“你不要這麽不講理好不好?我說過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你賴在我這裏也沒用!”
“這裏你愛待就待吧,反正我要出門了!”
“你個無賴!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李貝貝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尖叫了起來。
衛紫想也不想,立刻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這一下,屋子裏的三人同時都愣住了。
“阿紫,你怎麽回來了?”被人扯住袖子的李貝貝最先反應過來。
另外一個人沒有開口,行動卻比她快多了,立刻放開手,幾個箭步就來到門口,下一秒鐘,衛紫已經被他攥住肩膀:“蠢女人,你死哪兒去了?”
天哪,居然是任南華!她的美國之行怎麽這麽熱鬧?
李貝貝也跟上前來:“任南華你個野蠻人,趕緊放開阿紫,沒見她都快被你晃零散了嗎?有話進來好好說。”
衛紫此刻心情十分複雜,面對任南華半天不知如何開口,撿了最關心的一件事問道:“你沒事了吧,那個馬主任有沒有再為難你?”這可以說是她這輩子最對不起人的一次了,居然害他這麽高傲的人被警察帶走,又因為後來自身難保,她連個問候的話都沒來得及對他講。
“別提那個該死的馬主任,我問你,後來為什麽不聯系我?還偷偷地跑來美國?!”任南華大聲質問。
“我,”衛紫本來想脫口而出說自己聯系他了,想到接電話的任母那清冷的聲音,心想人家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何必弄得因她而産生什麽誤會,當下改口道:“我忘了。”
擡頭看噴火暴龍已經開始紅了眼睛,露出發飙的前兆,衛紫吓得趕緊低下頭,再不敢看他。
閉上眼睛等了許久,直到提起的心髒因為重力作用險些回落的時候,衛紫也沒聽到他那标志式的獅子吼。
偷偷張開一個眼睛,衛紫看到了令人驚奇的一幕。
任南華的眼睛居然顯現水光,眼神極其複雜,見到衛紫擡頭,他馬上變化了表情,喉結一陣滑動,開口道:“算了,既然你平安無事就好。”
“對了,後來我見到了你母親。”任南華語氣上已經歸于平靜,三人來到沙發旁坐下,李貝貝給大家都倒了飲料。
“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這次着急的換成了衛紫,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險些将李貝貝手裏的咖啡杯撞翻。
母親一個多月前和她通過一次電話,說她已經到了西部,那裏很窮很落後,通訊不便,讓她不要擔心,有機會再聯絡她。再後來,她就開始了随魏華靖漂泊的日子,而母親也真的聯系不到了。
任南華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她看起來還不錯,可就是不告訴我你的下落。”
衛紫懷疑地開口,帶些急切:“那後來呢?你沒有為難她吧!”按照任南華的霸道性格,她真的擔心他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
一絲落寞滑過眼睛,只聽任南華冷冷地開口:“我能怎麽為難她?衛紫,在你心目中,我真的那麽蠻不講理一無是處?”
衛紫張了張嘴,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沒有開口,心道你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可一來她覺得自己虧欠他,二來他這次看起來真的很傷心的樣子,再者聽起來他并未冒犯母親,她決定不出口惹他,低頭不再說話。
一時出現冷場,還是李貝貝開口打破僵局:“怎麽你們扯了半天也沒扯到重點呀,還不趕緊把好消息告訴阿紫,阿紫你知道嗎?馬主任栽了!”
衛紫猛地擡頭:“真的嗎?為什麽!”
李貝貝微微一笑:“你要聽官方的解釋還是內幕的消息?”見衛紫一臉迷茫,李貝貝啜了口咖啡,将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就在幾天前,電視臺報道了一則重大新聞:七年前震驚全國的腐敗案男主角邢滿星歸案認罪。邢滿星曾是某大型國有企業集團高管,因為參與了多宗重大貪/污腐/敗案而被通緝,卻被其攜帶情婦逃脫到海外,國家幾次要求引渡都遭到對方政府的拒絕,這次邢滿星主動要求回國認罪,原因尚不明确。
而馬主任被雙規則是北京時間今天早上才傳出來的消息,傳言跟邢滿星的回國有關,據說一些人證物證表明,馬主任跟七年前那宗重案有直接關系。
內幕消息就是,邢滿星這次認罪波及甚廣,調查仍在進行,并沒有到馬主任那裏打住。有人認為,此事并非偶然,而是一個團夥要倒下。
衛紫心裏砰砰直跳,邢滿星,邢滿星!她屏住呼吸問李貝貝:“你知道那個邢滿星的情婦姓什麽嗎?”
李貝貝帶着詫異,她沒想到衛紫第一個開口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難道衛紫的八卦潛質隐藏的如此之深,深到今天才露出苗頭?
不過她還是先回答了問題:“這個剛好我知道,她叫米麗。”衛紫不會以為她也很八卦吧,于是趕緊補充:“因為她出事的時候還在X團跳舞,而我的指導老師也是她們團的,我七八年前還見過她呢。”
邢先生,米小姐,衛紫的心徹底亂了套。半天才想起來問道:“那你們有魏華靖的消息嗎?”
任南華聞言立刻看向她,李貝貝則憤概道:“別提了,我以為他雖然人不怎麽靠譜,至少還算有責任心,想不到他竟然會甩掉你自己回國!”
衛紫瞪大眼睛:“他回國了?”
“是呀,我是跟家裏聯系才知道的,馬上想找他問你的下落,結果被告知他又回來了。”李貝貝搖頭:“我真的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衛紫猛地站起來:“你說他又回美國了。”
李貝貝點頭:“是呀,說剛走,按照時間差不多也該到這裏了呀,真不知怎麽回事。算了,我看他自在的很,白為他擔心了!”
如果換成往常,旅途的奔波加上剛才的頭腦風暴,衛紫沾床就能睡着。可今天她瞪大眼睛躺在床上,卻越來越精神,半絲睡意也無。
終于做出了決定,衛紫從床上坐起來,輕手輕腳地穿衣服、收拾東西、小聲打電話訂出租車,做賊似的下樓,等走到客廳門口時,後面忽然傳來的聲音吓得她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行李。
從沙發的陰影處站起來,幫她撿起輕便的行囊,拍拍并不存在的塵土,任南華又将之遞還給她。
“你怎麽會在這裏!”衛紫壓低聲音質問他,接過行李之後本想按照計劃出門,看他就那麽杵在那裏終究覺得不妥,吶吶地道:“嗯,我出去辦點事情。”
“你到底還是選擇了他。”任南華開了口,他的聲音已經不是白天那般清亮,也許是太長時間沒說話的原因,聽起來有些嘶啞。
“啊,你,你說什麽?”衛紫結巴着反駁,莫名地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她将之解釋為自己不曾這麽偷偷摸摸過。
“難道你現在溜出去不是為了找他?你肯定知道他在什麽地方,我不關心這個,我在乎的是,你是否因為他為你做的更多而選擇他?”到底是律師,這麽長的話一氣就說了出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衛紫倒不是逃避,她是真的沒聽明白。
好在任南華也算了解她,耐下心來繼續問:“你知道邢滿星,或許還見過他?”
衛紫猶豫着點了點頭,種種跡象表明那個邢先生應該就是了。
“那你不會以為他放着這邊自由的生活不過,會主動跑回去乖乖吃牢飯吧。”
衛紫搖頭,她當然有這點常識。借着明亮的月光,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在任南華的眼睛裏,而對方卻狡猾地藏在陰影處,面孔是黑乎乎的一片,和一個看不清楚表情的人說話,感覺怪怪的。
“他做到的這些,我做不到,如果你因此選擇他,我不怪你。”聽起來很傷感的樣子。
衛紫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把行李扔在地上,跑過去打開了燈,不看着對方的眼睛說話,她實在是不習慣。
等她轉身看向任南華時,她再次吓了一跳,這個穿着皺巴巴的衣服,胡子拉碴,頭發抓成刺猬狀的人,走在往日校園裏,絕對不會有人認出他就是往日那個酷哥。
外表也就罷了,最不一樣的還是精神面貌,此刻的任南華不再高高在上,頹喪的表情,受傷的眼神,都在向人昭示着他的不如意。
他到底是什麽不如意呢,衛紫忽然冷靜了下來,拉着任南華坐在沙發上,開口道:“我不認為自己有這麽大魅力把你變成這樣,你現在之所以這麽難過,就像你剛才說的,是因為你沒做到的,他做到了,你輸給了魏華靖。”
說出這番話,衛紫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了,她已經能夠完全憑着自己的判斷力分析問題,而且看任南華的反應,顯然她的分析是正确的。
任南華猶如被刺痛的睡虎般跳了起來,大聲嚷道:“你胡說什麽!”
衛紫怕把樓上的李貝貝吵醒,趕緊手忙腳亂地安撫他:“那我問你,你喜歡我什麽?”
“你個蠢女人,我什麽時候說喜歡你了……”看着衛紫不贊同的眼神,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轉而看向別處。
“好吧,就算你不喜歡我,但你非常的想讓我喜歡你,甚至求着你非要做你女朋友,對嗎?”衛紫順着他的毛撫。
這點任南華倒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那麽多女生喜歡你,哪裏差我一個呢,你之所以這麽執着,有一部分是同魏華靖競争的原因吧?”
這點任南華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我沒什麽事情做,想了很多。我覺得是我打亂了你們原有的生活,給大家都帶來了這麽多不便,我很愧疚,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欠你們任何人。”
“你說因為魏華靖為我做的更多我才會選擇他,我現在告訴你,不是這樣子的!”衛紫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麽多話,要喘口氣才能繼續。
“我知道我很笨,也很倒黴,總是惹麻煩,然後就要別人收拾爛攤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這一點。你們誰為我做的更多,就讓我覺得自己在誰面前更蠢,你喜歡跟一個讓你感覺自己其蠢無比的人在一起嗎?換過來說,難道你希望一個女孩子僅僅是因為報恩而喜歡你嗎?”
任南華似乎被震撼了,他呆呆地看着衛紫說不出話來,向來他只是憑着直覺被她吸引,他原以為那是她的美貌,她的單純使然,張口閉口“蠢女人”,固然是因為他脾氣暴躁,也表明他确實認同她“美則美已,沒有靈魂”的說法。
今天衛紫的這番話,讓他徹底改變了想法,“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古人的話,還是有先見性的。
“那你選擇他,難道是因為你覺得在他面前,感覺自己比較‘不蠢’”?在腦海裏搜羅了一遍自己認識的人,任南華還沒找到比魏華靖更享“聰明”盛名的那一個。
衛紫脹紅了臉頰,鼓起勇氣道:“我沒有選擇他,我只是要做一些事,讓自己欠他的少些。”
盡管很想,任南華還是強迫自己沒問她除了以身相許之外還能做什麽。
今晚,或許一直以來,他的路子都錯了。
他以為衛紫不過是個單純無比的小女生,自己一吓一哄,再表現出誠意,對方自然就會乖乖接受,卻忽視了她作為一個社會人更高層次的需求,也就是說,她在他面前沒有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覺。
而在這一點上,他用膝蓋想也知道泡妞高手魏華靖做的肯定比他好。
慢慢恢複了理智,任南華深深地看了眼衛紫:“你要真知道自己影響了什麽,就不會再這麽想了。”
身為世家子弟,該有的敏感性他還是有的,一場運動正在進行,如果說上層的權力變更,其導火索竟然只是一個女孩子給了某個非禮她的老頭兒一巴掌,可有人會信?
美女傾城,也不過如此吧!
看着衛紫不解的眼神,任南華決定不多做解釋,收拾了情緒道:“天太晚了,我送你去機場。”
任南華說到做到,開車把她送到機場,确認她能自己登機後,連車都沒下就掉轉頭回去了。之前衛紫還擔心他借機探聽她去向,現在看是小人之心了,這任南華與魏華靖相比,還真是老實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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