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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般這種商務晚宴為了方便客人相互之間交流,都是自助式的。

他們到宴會的時候時間還早,因為四少不經常參加這樣的宴會,此次露面,自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生意上有來往的人便來寒暄敬酒。

烏那拉偷偷觀察了一圈,發現她家老爺子還沒到。于是暗暗的松了口氣,同時打起十二分精神祈禱她家老爺子今晚上改主意不過來了。

烏那拉跟四少多次一同參加宴會養成的默契,兩個人一定要至少保持一個是清醒的,方便回去開車,也防止中什麽圈套。所以但凡敬給四少的酒,烏那拉都攔了下來。

四少并沒有勉強過烏那拉為他擋酒,只是烏那拉送過一次爛醉如泥的四少回家之後,烏那拉就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實踐出真知,還是做醉的人事不知的那個人比較幸福啊。

她的酒量雖然達不到千杯不醉的地步,不過一直跟着她老爹在酒桌上厮混,也算是從小練起。酒品很好,喝完了就呼呼大睡,不會有什麽不雅的姿态。四少酒品雖然也很好,腸胃不争氣,會吐的天昏地暗。

所以無論從對上司溜須拍馬的角度還是從理智方面來講,都是她來擋酒比較合适。

可惜理智歸理智,當遇到憐香惜玉的翩翩佳公子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哀怨加浮想聯翩一把的。

這個所謂的憐香惜玉的翩翩佳公子,尤以在大清根基尚淺,為了積累人氣不得不參加這類無聊宴會的九少同志為代表。

九少這個人在人情世故上并不是很圓通,四少跟九少之間的關系一般,雖然暫時并沒有什麽大的沖突,見面的時候卻還是很冷淡。不過話說回來了,艾家這幾個兄弟也沒見誰跟誰特別的親熱,這大約是豪門世家的通病吧。

平日裏感情淡薄歸淡薄,這種公衆場合,還是要過來打個招呼,免得落人話柄。所以九少還是端着酒杯過來了。

前面那麽多不相幹的甲乙丙丁敬的酒,烏那拉都喝了,現在超級美男子敬酒,烏那拉自然代喝的毫無怨言。

結果在烏那拉要代喝的時候,九少卻微微皺了皺英氣的眉毛,把酒杯收了回去,淡淡的說了一句,“既然四哥要開車,這一杯就免了,自家兄弟,無所謂那麽客氣。”

如果烏那拉能夠預見到幾年後九少讓女秘書擋酒的英姿,便會明白這一句話未必便是為了憐香惜玉。只是如今美色當前,女人總是會自作多情一些的。

表面上還是沒有半分不妥的精英模樣,烏那拉這個表裏不一的女人內心已經拜倒在九少的西裝褲下了。這才是當年她癡迷的,八卦雜志給四少塑造的 “外表冷酷,卻于細致處展現不經意的溫柔體貼” 的形象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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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晚了。

烏那拉對于姐弟戀的接受程度還算高,但是輪到自己的話,尤其是面對九少這樣的美男子,就很有一種老牛摧殘嫩草的罪惡感。

不過在這個對比鮮明的時刻,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想了想降職給九少當秘書的可能性……

為了防止自己走神走的太厲害,趁四少與九少不知是兄友弟恭還是面和心不合的相處着,去洗手間一趟。

她喝酒有個習慣,就是喝一杯酒,往往要喝好幾倍的水,于是便會很囧的頻繁上廁所。

磨蹭了半天,順便補了個妝,回來的時候看見四少在一邊的休息沙發上,而旁邊竟然坐着他家老爺子。

看情形不像是在公衆場合上你好我好的裝腔作勢,仿佛真有些相談甚歡的架勢。

她家老爺子不是很讨厭艾家的人,反對她做四少的秘書的嗎?怎麽跟四少見面反而相談甚歡?

在她去洗手間這一瞬間天崩地裂了嗎?她家老爺子有這麽容易搞定嗎?

還是說在她這個不孝女許久不回家的這段時間裏,她老爹表裏不一的功力又增加了?

這一愣神的功夫,錯過了逃離她老爹的最佳時機,被她老爹銳利的目光一掃,只得乖乖的過去。

“爸爸。”僵着笑臉,低頭做乖乖女狀。

“小夥子有心思。”她老爹一邊贊着四少,一邊橫了她一眼,嘆氣,“我這個女兒迷迷糊糊,你多包涵。”

能得她老爹這一聲贊,實在是不容易。看來她家頂頭上司的公關功力又見長啊,才一會兒功夫,就從她老爹心裏幾乎是最讨厭的對象,變成了值得欣賞的後生晚輩了?

不過她老爹有必要在贊別人的時候貶低自家閨女來襯托麽?烏那拉垂着頭,心裏很是不服氣。

四少淡瞥她一眼,“烏老爺子客氣了,那那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幫了我很多忙。我很喜歡她。”

烏那拉擡眼瞪四少,最後那句不怎麽合适吧?分明應該是相交多年的長輩的語氣,被四少這個年輕的上司說出來很容易讓人想歪的。

四少微牽唇角不看她,烏老爺子仿佛也沒有意識到不妥之處,笑的很暢快的說:“那我就放心了。”

烏那拉黑線。

“我走了,你們年輕人玩吧。那那,周六回家一趟。”

“周六要加班。”烏那拉習慣的借口不假思索的的說出來。

烏老爺子皺眉,看了看四少。

“這周六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不用加班了。”四少涼涼在旁邊插話。

烏那拉哀怨的看向四少,用眼神傳遞信息,看在我每天都為你做牛做馬的份上,你就不能幫我一把嗎?

四少低頭抿着手裏的茶,裝作收不到她的波段。

“哦,好吧。”烏那拉洩氣的答應她家老爺子。可以想見,她周六的生活會是多麽的愁雲慘日啊……她老爹跟四少都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為什麽就愛跟她這個女兒過不去呢?

烏老爺子走了以後,烏那拉的情緒就有點低落。

四少看了她一會兒,懶懶的開口,“你想不想知道,我怎麽讓烏家老爺子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對我改觀的?”

烏那拉愣了愣,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期待的看着四少。

四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先陪我跳個舞吧。”

烏那拉黑線,四少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好啊。

兩人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對于這些交際舞蹈都不陌生。烏那拉跳國标舞參賽都沒問題,何況只是簡單至極的慢舞。

俊男靓女的組合,加上背後象征的雄厚背景,自然吸引目光無數。

“為什麽不願意回家?”四少在烏那拉耳側低聲問,絲毫不顧及這個動作産生的暧昧效果。

烏那拉警覺的擡眸向四周看了看,卻沒看到什麽可疑人物。四少一向不肯做無意義的事情,今晚又是邀舞又是耳鬓厮磨的搞暧昧,會是什麽目的?

現在她是越來越摸不透四少的心思了。

四少手上微微用力,不滿的拉回舞伴飄遠的注意力。

“因為回家會被碎碎念,會被強迫相親。”

四少難得的低笑出聲,“你不是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嗎?怎麽不願相親。”

“家裏介紹的都是無趣或者纨绔的世家子弟,還總是七繞八拐的涉及什麽介紹人的面子,家族的面子,或者對方的面子,不容人拒絕。”烏那拉無奈的抱怨,心裏暗暗埋怨他這個上司剛才不肯施以援手。

“無趣或者纨绔的世家子弟?”四少面色古怪的輕聲重複。

“四少,您倒是發發善心,告訴我怎麽讓我們家老爺子态度改變的?”

“會告訴你的。”四少漫不經心的擁着她在舞池裏晃動,眼睛裏敏銳的撲捉到角落裏閃光燈的光芒。

“四少,你是不是想拿我當你相親的擋箭牌?”烏那拉小心猜測着。

“嗯?”四少低頭看着她,慢吞吞的反問,“難道我不能一時興起跳個舞嗎?”

“您能,您當然能。”烏那拉非常沒骨氣的低頭。

正巧一曲終,四少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不能欣賞她這種突發性的誇張幽默感,“也沒什麽事情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烏那拉僵硬的跟着四少往外走,四少巴巴的跑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商業酒會,除了見她家老爺子之外,只跟她跳了一支舞。這支舞,會不會太刻意了點呢?

四少看着她提心吊膽的模樣,不由的失笑,“你放心,明天不會有任何一家媒體登那些閑言碎語的。”

四少頓了頓,繼續說,“大清的股份雖然大多數握在老爺子手裏,但是在大清集團創立的早期分出去的股權,并不是全都收回來了。烏老爺子手裏握的就有。”

烏那拉一愣,不明白四少為什麽突然說起這些事情,難道今天晚上的暧昧是演給她老爹看的?四少的目标是她老爹?那她該站在那邊?

“大清集團裏打這股份主意的人不在少數,烏老爺子一直不肯出手。我想要,所以費了不少的力氣收購了烏氏的股份,才來跟烏老爺子談。烏老爺子之所以跟我和顏悅色,只是因為我燒對了香。”

他是在答之前答應告訴她的那個問題,還是在解釋跳舞的用意?他難得肯用這麽多話來表達他的意圖,但是反而比不說話的時候更難讓人看清目的。

四少停住腳步,回頭看着低頭跟在後面的烏那拉。

“如果,我真的打烏氏企業的主意,你會不會跟我反目成仇?”

他問的雲淡風輕,卻字字如重錘擊在烏那拉心上。

烏那拉震驚的看着他。

縱然烏家如今股權分散,內鬥不斷讓她不喜;縱然她從來任性,讨厭家族規矩的束縛;縱然她不争氣,無意繼承家産,将來公司很有可能被那一群虎視眈眈的親戚分去。但是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四少會把烏氏當做吞并的目标,并且讓她成為幫兇。

“我……”烏那拉一時間情緒紛亂。

四少并不催促,靜靜的站在月光下,等她的回答。

烏那拉咬牙,“對不起,請你讓我辭職。”

四少扯唇,露出個罕見的笑容,“為什麽要辭職呢?烏氏如今內憂不斷,再加上外患,就算是你回去,也幫不到什麽忙,你難道不知道留在我身邊才能對烏氏提供最大的支持嗎?”

烏那拉一驚,擡頭看着他,眼裏抑制不住的泛起濕意,卻勉力壓下,哽聲反問:“四少,你難道認為我會那樣做?”

當初她老爹就曾經很遺憾的評價這個女兒,說烏家不能在她手上興,不是因為才智不足,而是因為感情用事。

人相處久了,總是會有一些感情的,她不要求四少跟她一樣感情用事,但是至少他不該否定她的感情。

四少擡手,指尖掠過她的眼睫,她本能的閉眼。

四少踏前一步,更加靠近她,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拇指抹過她的眼皮。

“你放心,剛才我只是說‘如果’。有你在一天,我不會打烏氏企業的主意。” 四少的聲音低沉而帶着些啞啞的磁性。

烏那拉迷惑的睜眼看着四少,覺得今天的四少有些怪,她應付不來。他以前從來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如果是試探,就更加不必。他這個人從來篤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四少環着她的肩向停車場走,一邊走一邊解釋,“你不必胡思亂想,我今天問你這些話,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不是拘泥原則的人,為什麽在我說打烏氏企業主意的時候,你只是驚慌,卻在我曲解你的時候,你憤怒而傷心?為什麽在你要辭職的時候,想要對我這個意圖謀奪你家産業的人說對不起?那那,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嗎?”

“四少,你今天很奇怪。”烏那拉終于忍不住說。

四少微微一怔,苦笑,“奇怪嗎?那麽就算了吧。我送你回去。”

車上一路無話,烏那拉看着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路燈,回想着四少的用意。

她明白商界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的規則,烏氏這些年把精力都耗在內鬥上了,被吞并是遲早的事情,沒有大清打它的主意,也會有別的公司。所以如果四少真的有意對烏氏動手,她會想辦法保住烏氏,卻不會怪他。

他曲解她的時候,她覺得既委屈又傷心,因為她不僅把他當上司,更把他當朋友。

說辭職的時候,忍不住說對不起,是因為她本來想做他一輩子的秘書,不讓他一個人在大清裏面孤孤單單面對虎視眈眈的兄弟和偏心小兒子的父親,當時卻以為做不到了。

四少讓她看清楚她的心,她看的很清楚。但是用這麽刺激的假設讓她看清楚這些,又是為了什麽?

烏那拉眨了眨眼,覺得有些疲憊。多少年了,沒有過這樣激烈的情緒起伏。

2009年2月24日漫舞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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