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

二十

這一夜，注定無眠的豈止只有嬴政和蓋聶。

蒙家。

蒙武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兒子：“想說什麽，說吧？”

蒙毅用肩撞了撞蒙恬，對他使使眼色。

蒙恬瞪了他一眼，對蒙武一拜，說道：“大王一統六國，自古未有之，大王的宏圖霸業，阿爹怎麽看？”

蒙武卻反問蒙恬：“你祖父對大王有授業之恩，少年你也曾有幸伴其左右，問為父，還不如問問自己如何？”

“為父知道，在你心裏，早就認定了這位秦王。”

“蒙恬，你記住了，你是武将，是大王手中的劍，作為劍，前提是一個忠字，無論握劍的人是誰。”

“但，你生在秦國，生在蒙家，你遇到了适合你的人。”

蒙恬退後一步，雙手抱拳答道：“兒子明白了。”

“至于蒙毅，你如何看待，說出來給為父聽聽。”

蒙毅猶豫了一會：“阿爹，天下初定，大王會如何處理政事？”

“曾經七國，七國的子民，曾經的殺戮，仇恨，當真從這一刻抹去？”蒙毅看向自己的父親，這幾日他曾和李由不止一次的讨論過。

甚至還是當着公子扶蘇的面讨論，但公子扶蘇卻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話“本公子相信父王”。

可他不相信，疆域可以用強兵弩将收複，那人心呢，自古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了。

“所以你才要倍加用心。”

“我？”

“不出幾日，你會被舉薦，成為大王的重臣。”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神仙，怎麽能左右人心？”

蒙武從桌子上拿起一支毛筆，遞給蒙毅：“你掰斷它。”

蒙毅接過毛筆，輕而易舉的就掰斷了。

蒙武又拿起三支毛筆，遞給蒙毅：“你掰斷它。”

蒙毅看了阿爹一眼，接過毛筆，這次用了些力氣掰斷了。

蒙武又拿起五支毛筆，遞給蒙毅：“你掰斷它。”

這次蒙毅第一次沒有掰斷他們，重新第二次才徹底的掰斷。

蒙武又拿起十支毛筆，遞給蒙毅：“你掰斷它。”

蒙毅搖搖頭，他自幼不似阿兄那般孔武有力，否則他也不會放棄習武。

“此時，大王正是用人之際，以後會有更多的能人志士，來到大王身邊，那時便不是大王一人了，而是千千萬萬的胸懷大略之人。”

“那時可否左右人心？”

蒙毅看着手中折斷的毛筆，又看看阿爹：“兒子明白了。”

這時，忽然侍從從外面進來回禀：“将軍，大公子來了。”

蒙武，蒙恬，蒙毅三人均是一愣，他們不知道公子扶蘇為何深夜到訪。

蒙武行禮道：“拜見公子。”

蒙恬行禮道：“拜見公子。”

蒙毅行禮道：“拜見公子。”

公子扶蘇趕緊扶起他們：“不必多禮。”

蒙武繼續道：“不知公子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無事，只是這兩小子，”蒙武指了指蒙恬：“尤其是他，不要以為有軍功在身，就不知深淺。”

蒙恬手一頓，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蒙毅拉住了。

“哈哈”公子扶蘇笑了兩聲：“這蒙将軍就想多了，我父王非常器重蒙小将軍，誇獎蒙小将軍日後，必能獨當一面呢。”

“蒙恬謝大王。”

“如今戰事閉，父王總算可以松口氣了，”公子扶蘇語氣帶着感慨：“蒙老将軍曾是父王的劍術将軍，蒙将軍曾經是我的劍術先生，蒙小将軍又是九弟的劍術先生，蒙氏一族，不愧是秦國的柱梁。”

蒙恬的眉頭微皺，九公子的劍術先生？他還真不太敢當，九公子的劍術他都不想讓人知道師傳于他。

蒙武謙虛的說道：“這都是王恩浩蕩。”

相較于蒙府的王恩浩蕩，一直跟在嬴政身邊的趙府今夜裏冷冷清清。

趙高放下手中的書冊，皺着眉頭看着趙好：“你說什麽？”

“師兄不能去廷尉府。”

“理由？”

“阿爹能不能給換個其他的地方？”

“你阿爹只是個中車府令，沒有通天的權力，再說了，這是大王的安排，”趙高搬出嬴政壓趙好：“你想抗旨。”

“廷尉府又是抓犯人，又是審犯人，太危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趙高自然知道趙好心裏的小算盤：“你也算是習武之人，同你師兄切磋時，你承不承認你師兄的劍術？”

“承認是承認，但是人外有人，他又不是天下第一？”

“那他就殺出天下第一不就行了，”趙高是不在乎闫樂的生死，除了趙好，其他人的生死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趙高頗有些頭疼的看着趙好，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卻一點也不像自己。

“阿好，阿爹再說一次，這個世上沒有誰需要你的保護，阿爹不需要，你師兄也不需要，其他人更不需要，記清楚了嗎？”

趙好瞪了趙高一眼，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趙高哪肯讓她這樣走，在她的身後繼續說道：“你當初背着阿爹學醫道，阿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你這一身的劍術，給我藏好了，要是讓我發現你橫沖直撞，家法伺候！”

跨出門檻的趙好又返身而來：“不用阿爹說，當初我為何拜蒙将軍為師，阿爹比我更清楚。”

“我啊，比起劍，更喜歡藥。”

趙高得到自己滿意的回答，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對了，如今大王滅了六國，雖然表面上六國消失匿跡了，但是外面依舊不太平，沒事就不要出去，給我安穩的呆在家中。”

“以前您說諸侯戰亂，讓我安穩呆在家中，如今，我為何還要呆在家裏？”

“你以為就這樣了？”趙高卻搖搖說道：“真是太......蠢了。”

趙好：“......”

這一日的早朝，每位大臣都換上了新的朝服，嬴政頭戴毓冕，身穿黑色龍袍，睥睨的看着他們。

嬴政站在高臺之上，俯看着天下芸芸衆生。

“孤，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自今日起，秦國是天下的秦國，孤是天下的王，而諸位是天下的臣民，爾等可聽明白了。”

群臣高呼：“大王聖明，大王聖明。”

聲音排山倒海，震耳發聩，此起彼伏。

“孤，今日一統六國，不負先祖的遺願，然天下初定，還需重臣同孤一起開創新的大秦，爾等可願意？”

群臣高呼：“臣等願意。”

“各國諸侯都稱為王，但孤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功績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孤從“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取一“皇”字，從“三皇五帝”中取一“帝”字，孤要做第一位皇帝。”

“孤是一統六國的第一個皇帝，那就是“始皇帝”，子孫可稱二世皇帝、三世皇帝，以至萬世，傳之無窮，是為我大秦也。”

“孤授命于天，乃是天之子，此後就是朕。”

“來人，宣讀朕的第一道聖旨。”

“原秦國之地劃為巴郡、蜀郡、隴西郡、北地郡。原趙國之地：太原郡、雲中郡、邯鄲郡、巨鹿郡、雁門郡、代郡、常山郡，原魏國之地：上郡、河東郡、東郡、砀郡、河內郡。”

“原韓國之地：三川郡、上黨郡、颍川郡，原楚越之地：漢中郡、南郡、黔中郡、南陽郡、陳郡、薛郡、泗水郡、九江郡、會稽郡、長沙郡、衡山郡。

“原齊國之地：東海郡、齊郡、琅琊郡、膠東郡、濟北郡，原燕國之地：廣陽郡、上谷郡、漁縣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遼東郡。”

嬴政豪邁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自此以後，沒有諸侯，只有王。沒有諸侯國，只有大秦的郡縣。六國之地，皆為秦土，六國之民，皆為秦民。”

“來人，宣讀朕的第二道聖旨。”

“自今日起，設丞相、太尉、禦史大夫。丞相是百官之首，掌政事。太尉掌軍事。禦史大夫監察百官。”

“丞相、太尉、禦史大夫以下，掌宮殿掖門戶的郎中令，掌宮門衛屯兵的衛尉，掌京畿警衛的中尉，掌刑辟的廷尉，掌谷貨的治粟內史，掌治宮室的少府，掌國內事務和外交的典客，掌宗廟禮儀的奉常，掌皇室屬籍的宗正，掌輿馬的太仆。”

“朕今日命王绾為大秦第一位丞相，馮劫為大秦第一位禦史大夫、李斯為大秦第一位廷尉。”

王绾：“謝陛下恩典。”

馮劫：“謝陛下恩典。”

李斯：“謝陛下恩典。”

“來人，宣讀朕的第三道聖旨。”

“從今日起，六國之餘孽遷徒到鹹陽，派其去看護皇陵，亦可遷徙于西南邊遠地區，不可留其在原地，亦不可其聚集，一旦發現，依大秦律法處決。”

今日，嬴政連下三道聖旨，向世人宣告秦國的強盛，向世人宣告他們的皇，他讓史官記下這一時刻，永載史冊。

蒙武與衆臣一樣，他不曾想到當年的那少年，曾只渴求先王寵愛的少年，如今成為了可以媲美三皇五帝的統一六國的皇帝。

蓋聶看着嬴政，看着下面的群臣，這個全新的國家，如果他離開，也沒有遺憾了。

此一生，遇見他，無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