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一

二十一

蒙武同蒙恬一起回府，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他們此刻還沒有從早朝的震撼中走出來。

一支箭的響聲飛過，他們停下腳步，就看到此時此刻搭弓射箭的趙好。

趙好背對的他們，一時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存在。

蒙武贊賞的目光看向趙好：“你倒是收了個勤快的弟子，可惜了，是個女娃娃。”

要不是，應該也不是凡人吧？

嬴政用他走來的一步步告訴他，不要小看少年。

蒙恬嘆了一聲：“我還有一個弟子。”那個可真是個來歷不凡的少年。

蒙武拍了拍蒙恬的肩膀：“去吧。”

聽到走近腳步聲，趙好轉身，将弓箭對準來人，見是蒙恬，手中的箭一滑：“先生，你回來了。”

“回來了，”蒙恬上一次匆匆而別，沒發現這丫頭好像長高了：“怎麽就你一人？”

“九公子有事，今日不過來。”

蒙恬點點頭：“你射一箭，給我看看。”

趙好将弓握在手中，然後取出一支箭，把箭頭插進弓弦裏面，看向前方的靶子，深吸一口氣，調整箭頭的位置，瞄準後緩慢地拉弓，拉緊弓弦，松手的那一刻，弓箭射向靶子。

這一箭，又快又準，直中靶子。

一年前，他離開前的時候，她還不能射中靶子，甚至連箭的方向都不能控制，看來這一年來，真的是一刻也不曾松懈。

“很好。”蒙恬非常滿意。

“對了，先生，那塊玉佩......”

蒙恬一頭霧水，反問道：“什麽玉佩？”

“先生出征前，我送來的，保佑平安的......不過那時，先生沒有在府中，他沒有交給先生嗎？”

不用猜，蒙恬都知道趙好話中的他是誰！

蒙恬眉頭一皺，連聲音都冷了幾分：“回頭找這個小子算賬。”

趙好趕緊解釋道：“不必，如今先生已經平安歸來，那玉佩不重要了。”

蒙恬忽然想起昨夜蒙毅說的話，他說，你這小弟子，風雨無阻，你這先生倒好，回來連個戰利品都不曾帶給她。

蒙恬雖然覺得蒙毅的不太靠譜，但是他臨行前，阿好都知道為他送玉佩祈福，而現在他回來了，卻什麽都沒有準備禮物。

他有些窘迫，第一次在趙好面前撓撓腦袋：“阿好，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趙好還有些奇怪，但還是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沒有。”

沒有？蒙恬更窘迫了，他們祖孫三代都是男丁，連個妹妹都沒有，從祖父到父親到自己，一生征戰沙場，從未送人禮物，還是給女娃娃的禮物。

女娃娃會喜歡什麽？

總不能是削鐵如發的利劍吧？

蒙恬立刻決定：“今日，我們不練了，我們去轉一轉吧。”

趙好：“.......”

蒙恬邊走邊随意的說道：“待會，你喜歡什麽，就拿什麽，先生買給你。”

趙好：“.......”

蒙恬從衣袖中取出錢袋：“先生有錢。”

趙好：“.......”

今日的先生，怎麽如此奇怪！？

趙好猜測的問道：“先生，是打算送我東西？”

蒙恬不自然的點點頭：“就算當你的玉佩的謝禮吧。”

“可是，先生不是沒有收到嗎？”

蒙恬此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仔細瞧的話，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

趙好似乎沒在注意，只是問道：“現在，鹹陽城，安全嗎？我阿爹說，如今雖六國都不在了，但他們的人還在。”

蒙恬又想起早朝上的嬴政：“不會。”

趙好看向他，他目光堅毅的說道：“有大王在，他們不敢。”

鹹陽城的街市沒有受到戰亂的波及，依舊繁華如初。

他們走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與說着不同話的百姓擦肩而過，有些他們聽的懂，有些他們聽不懂。

趙好一路看來，最後停在了擺滿匕首的攤鋪前。

蒙恬順着趙好的目光的望過去，又收回目光問道：“匕首？”

趙好點點頭，雖然她想買匕首，但是她從來沒有用過匕首，也不知道哪種匕首更鋒利。

趙好轉向身邊的蒙恬：“先生，能不能幫我挑把匕首？”

蒙恬拿起攤子上的匕首，一一試了試，不是她瞧不起市井的東西，只不過這些東西的工藝真的上不了臺面。

但是雖然鋒利的匕首能防身，但是也能傷己，蒙恬拿着匕首的手一頓，又輕輕的掃了一眼同樣挑選匕首的趙好，他決定在這裏面選擇最鈍的一把。

等改日，他再送她一把鋒利，可以防身的匕首。

在這些匕首裏，選擇最鋒利的匕首或許還是有難度的，但是最鈍的匕首簡直是手到擒來。

“阿好，這把。”

趙好拔出匕首，看了看，蒙恬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他聽見她說：“果然很鋒利，先生的眼光就是好。”

蒙恬心虛：“.......”

“先生，我們也給九公子挑選一把如何？若是日後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也是要大鬧一場的。”

蒙恬經她這一提醒，才想起當年大王是往他這裏送了兩個徒弟，弟子如何另當別論，但先生可不能厚此薄彼。

他不自然的說道：“是該選一把。”

蒙恬往上面一掃，随手抓了一把匕首：“就這把吧。”

趙好疑忽的問道：“先生，不用試一下麽？”

蒙恬一邊掏錢袋一邊答道：“不用。”然後在心中補充道：反正九公子也不會用。

“這兩把匕首多少錢？”

“五十布幣。”

蒙恬的手一頓：“秦國用的可是環幣。”

“可我不是秦國人，我是韓國人，韓國人用的是布幣。”

蒙恬聲音驟冷：“哪裏還有韓國，如今只有一個國家，那就是秦國。”

那人也不甘示弱：“沒有就沒有了，可我還活着啊。”

“那又如何，你如今身在秦國，就是大秦的子民，”蒙恬此時身上隐現出怒氣：“大秦的子民用的就是大秦的錢幣。”

趙好用手輕輕的碰了碰蒙恬的衣袖：“先生......”

也許被蒙恬的氣勢所震懾，也或許被蒙恬說服，他依舊堅持五十，不管是布幣還是環幣。

蒙恬目光複雜的看了那人一眼，将五十環幣放在那人的手中。

待兩人走遠後，蒙恬感嘆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布幣和環幣可是不一樣的。”

趙好之前也有此疑惑：“那應該是多少布幣？”

“雖然我對錢財，不太了解，可是，按照我在軍營的經驗，這兩把匕首至少100環幣。”

趙好：“......”她拿着手中的兩把匕首，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還回去。

“你好好收着，”蒙恬也不糾結了：“這種事......說不清楚的。”

回到趙府，趙好将兩把匕首擺在自己的面前，今日令她心中有愧的不是用低價買了兩把匕首，而是他口中的那個不在的韓國，這兩個自她七歲以後很少再聽到。

趙好已經記不得那個少年的模樣了，但是她記得他叫張良，是韓國人。

如果他還活着，他會在哪裏？原來的韓國還是如今的秦國？他用的依舊是韓國的布幣還是秦國的環幣？

這一夜，趙好思緒萬千。

此時此刻，鹹陽宮。

嬴政将一道旨意遞給蓋聶，蓋聶看完後，面色嚴肅。

“天下分合太久了，各國的人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文化......他們融不進秦國，秦國也容不下他們......”

“大......陛下，這道聖旨雖然不過數行，可是難度卻不亞于登天。”

嬴政看了蓋聶一眼：“就像這聲陛下一樣，你已經在改口了，不是嗎？”

“在這條一統的路上，從來沒有容易一說，滅六國若是人人可輕而易舉就可完成的事情，就不會大了幾百年。”

“第一步，朕是天之子，是萬民的皇，理應由朕來。”

蓋聶握緊手中的旨意，問道：“那陛下為何......”

“朕在等，”嬴政霸氣的說道：“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

“朝中的衆臣那裏，朕需要堵住他們的嘴。”

他們或者不是秦國人，或者他們的祖上不是秦國人，他們是否已經完全歸順大順，這道旨意就是試金石。

第二日，阿青一邊給趙好梳洗，一邊問道：“小姐，你昨夜沒有休息好麽？臉色如此難堪。”

趙好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含糊的說道：“阿青，待會你去給我買點東西吧。”

“買什麽東西啊？”

趙好第一次說謊，心虛的心裏狂跳：“我昨日同先生出去，第一次見到了韓國的布幣，感覺真是奇妙，他們的錢幣竟然長的這個模樣。”

“啊，這有什麽奇怪的，我還見過其他形狀的錢幣呢！”

趙好裝作很驚奇的模樣：“可我都沒有見過呢？你現在還有麽？”

“有啊，過會我給小姐拿過來。”阿青似乎沒有感覺到有何不妥之處，“對了，小姐，讓我買什麽，過會我一起拿過來。”

趙好昨天夜裏想過了，除了七國不同的錢幣，還有書，可是如何不引起阿青的注意，昨夜她也已經想好了：“阿青，你給我帶幾本醫書，怎麽樣？”

阿青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小姐你還是饒了奴婢吧，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我一定會沒命的。”

趙好早就料到了阿青的反應：“你買了，我也不放在家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