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二

二十二

她繼續忽悠道：“我到蒙先生那裏看啊！你不是常常說我學習劍術辛苦嗎？我躲在蒙先生那裏看醫書，這個主意，怎麽樣？”

聽到這裏，剛才還在瑟瑟發抖的阿青，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真的？”

“真的。”

“小姐，你可終于想清楚了，早這樣，你胳膊上的傷哪裏會留疤？”

“所以，這醫書......”

阿青豪邁的說道：“我替小姐買。”

闫樂去了廷尉府之後，阿青就将東西偷偷的送來了，她替趙好放進個小夾子中，一邊裝一邊唠叨：“小姐，下面是我找到的不是秦國的錢幣，上面是我給你找到的醫書。”

“這次醫書按照小姐的要求，是那六國的......有些沉，小姐，要不今日只帶一兩冊？”

“不行，醫書這東西，就是阿爹的逆鱗，要是被阿爹發現了，我們就完了。”

阿青渾身一顫，低聲嘀咕道：“知道是老爺的逆鱗，小姐還看？”

趙好：“.......”

趙好又将蒙恬買給胡亥的匕首遞給阿青：“這個也裝進去。”

阿青與生俱來的讨厭刀劍，勸道：“反正以後小姐也不打算在跟着蒙将軍了，這種東西丢了吧。”

“這是先生給九公子買的。”

阿青自己鬧了烏龍，臉噌一下紅了，嗫嚅的問道：“小姐，要找九公子？”

“嗯，先生的一片心意，總不能辜負了吧。”

趙好不是趙高，她無法獨自一人随意出入鹹陽宮，但是她可以找胡亥的随從，胡亥之前說過随時随刻她都可以進王宮找他。

趙好在心裏早就想好了一切說辭，但是當她走進胡亥的庭院時，發現此時除了胡亥，竟然還有大王。

嬴政的出現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的确最後箱中的一切她是打算送到嬴政面前，但是卻不是她送，她是想借胡亥的手送過去。

她與胡亥已經許久未見，關系已經遠不如以前親昵，在胡亥的記憶裏，趙好從來沒有一次單獨進宮找過他。

今日，也是胡亥的生辰，是一統六國後，衆皇子中第一個生辰，嬴政放下了日理萬機，抽了片刻來到胡亥的庭院。

嬴政先一步，胡亥已經來不及派人阻止。

嬴政看着眼前的趙好，又看到她懷裏的箱子：“給老九的？”

趙好瞬間汗流浃背，自己該怎麽辦，要不要拿出來？

聽到嬴政的話，胡亥也驚喜的看到了趙好手中的箱子：“原來你記得啊。”

記得什麽？！現在趙好只有一個想法，這個九公子與自己是不是八字不合，自己怎麽會選擇他，當時腦子進漿糊了？！

胡亥見趙好不回答，也不上前走近，還以為在父王的面前不好意思，他笑着起身走到趙好的面前，徑直将她懷中的箱子抱走了。

重量瞬間消失，趙好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三個字回蕩：完蛋了。

“匕首？”胡亥當着嬴政的面打開了箱子，下面的書冊和各式各樣的錢幣瞬間吸引了嬴政的目光。

嬴政對趙好的印象不深，但是他知道老九與她頗有牽連，今日她來給老九送生辰賀禮，他并沒有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有點好奇，少年之間會送些什麽。

但胡亥打開箱子的那一刻，嬴政真的被震撼了。

他鋒利的目光瞬間鎖在了趙好身上，一道白光瞬間炸裂他的思緒。

趙好現在六神無主，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又該如何應對？

聽到胡亥的詢問，趙好只好硬着回答：“這是先生送給九公子的。”

一聽到是蒙恬送的，胡亥瞬間沒了興趣，就将匕首放在了案桌上。

嬴政卻突然開口：“朕倒不知蒙恬還有這心思。”

趙好擔心牽連到先生，立刻解釋道：“是民女和先生一起挑選的。我們挑選了一對，一只匕首在民女那裏。”

胡亥對匕首，露出複雜的神色，手在拿起和放下之間糾結。

嬴政瞥了胡亥一眼，對站在身後的蓋聶看了一眼，蓋聶立刻上前将箱子抱在懷中。

胡亥的全部心思都在匕首上，絲毫沒有注意到箱子已經被人抱走了。

嬴政起身：“老九，朕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他看了看那把普普通通，毫無可以觀賞的匕首：“你好好觀賞。”

“趙家女，你這生辰禮也送了，可還有其他事？”

趙好行禮道：“民女沒有了。”

“那就退下吧。”

趙好被渾渾噩噩的引出來，胡亥在嬴政威嚴的目光中，垂眸拿着匕首。

就這樣結束了？

難道大王沒有看到？

不對，沒有看到的話，就不會拿走那只箱子！

趙好走了幾步，前面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此人的腰間挂着一把長劍，正是剛剛在大王身邊抱走箱子的那個人。

他說：“皇帝有請，姑娘，跟在下走吧。”

果然，來了！

趙好不知道這一路是怎樣走過來的，趙好自知今日難逃此劫，如果她一味的隐瞞，只會牽扯到更多的人，她相信任何事都不會逃過大王的眼睛。

與其隐瞞這一切，倒不如将昨夜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出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直到她再次跪在大殿之上，上一次瀕臨死亡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趙好是吧？”嬴政清冷的聲音：“可知朕為何讓你來？”

趙好顫抖的回答：“知道。”

“哦？”這倒是出乎嬴政的預料，這孩子差不多快崩潰了，他以為她會裝傻否認。

“因為.......箱中六國的錢幣和醫書。”

嬴政沒有說話，還真是個......不怕死的。

“送給九公子的匕首是昨日在鹹陽城買的，只不是那個人是韓國人，當時他出價50布幣，但是民女當時身上只有環幣。”

嬴政并沒有出口打算，趙好決定繼續賭下去：“不管什麽幣，他堅持50，民女就用50環幣，買了兩把匕首。”

“大王，可能不知道兩把匕首的市值，至少100環幣。”

嬴政的聲色不辯：“然後呢？”

“那家鋪子，并不大，那時還傳來了孩子的哭聲，人來人往除了民女，沒有人在鋪子前逗留，也就是說他們一家的生計的來源就是那一把把匕首。”

“他不知道環幣與布幣的差值，就說明他來秦國不久，或者來了秦國，也并未融入秦國。”

“可此事，可民女也沒有過錯，他出價民女掏錢，可是這件事就是錯了。”

大殿上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只有一旁的沙漏一滴一滴的落下，吹進大殿的風吹動着大殿上的帷幔。

嬴政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可你說，這匕首是蒙恬送的？”

“不是，”趙好急急的否認道：“匕首是我買的。”

“行了，誰買的，”嬴政似乎輕輕的笑了一下：“不重要。”

嬴政繼續開口問道：“那這些書呢？總不能也是送給老九的吧？”

“書是醫書，”趙好深吸一口氣：“但是只要大王仔細看，裏面有兩本一樣的，只不過一本是來自秦國，而另一本是趙國。”

“裏面記載的藥方，也不盡一致，若是有一味藥配錯......”趙好匍匐在地：“救命的藥就會變成毒藥。”

“曾經民女答應過大公子，成為醫者，可是如今民女疑惑，何為醫書？又何為醫者？不能救人的醫者算醫者嗎？”

趙好頭抵在地上，咬緊牙關說下去：“民女将這些箱子送給九公子，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九公子，而是打算借由九公子之手送給大王。”

“民女曾經觸犯天顏，民女沒有勇氣再次觸犯天顏，但是天不如人願，會在九公子那裏遇見大王。”

“此事是民女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趙好頓了頓，“如果，如果今日就民女的忌日，民女也認了。”

嬴政卻被趙好的話逗笑了：“你似乎确定朕一定會殺了你。”

“國法不可違。”

“明知是死，那是誰給你的勇氣？”

趙好靜默了片刻：“年少時，民女遇見一少年，他曾是韓國人，提起故國，他臉上的哀傷，民女至今仿若就在眼前。”

“但是，他死了，是死在民女的面前，民女一直在想，若是他還活着，他......”趙好沒有說下去，而是重重的磕了一下頭。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嬴政倒是小看了她，連孟子都搬出來：“行了，不過是老九的生辰禮，難為你記着了。”

趙好難以置信的猛地擡起頭：“大王......”

“還有，下次見面，就不要喚大王了，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秦國，要喚陛下。”

趙好不由自主的重複道：“陛下.......”

“嗯？”嬴政尾音翹起。

趙好趕緊繼續垂頭。

“行了，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再同其他人提起，尤其是趙高和蒙恬，可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