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四

三十四

趙好一邊重新給韓信傷藥，一邊說道：“蓋聶先生有位故人，他非常的信任蓋聶先生，如果你是蓋聶先生的弟子，将來你能不能代替蓋聶先生回到這位故人的身邊？”

韓信擡眸，沉默的看向趙好。

“這不是位普通的故人，是位非常厲害的故人.......”趙好別過韓信的目光，匆匆的解釋道。

“好。”

趙好還想再勸說些什麽，猛地聽到了韓信的回答。

“你說什麽？”

“好。”

“就這樣答應了。”

韓信的輕輕的點點頭：“嗯。”

“阿好姑娘與這位故人，相熟嗎？”

趙好上藥的手一頓，與陛下？

趙好渾身一抖：“見過兩面。”

趙好補充道：“不過，你要是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能見面呢。”

“是嗎？”韓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上揚的嘴角。

“但是，蓋聶先生的這位故人，你只有像你師父那樣，才能站在這位故人的身邊。”

“我知道了。”

趙好仔細的查看了傷口：“感覺傷口開始愈合了。”

“是不疼了。”

“那我再繼續呆幾日，等你的傷口愈合後，我再離開。”

韓信的心猛地一顫，目光落在自己的傷口處，良久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那幾日，趙好将蒙恬交給她的招式教給了韓信，如何避開鋒利的劍鋒，如何才能将箭镞射入靶心，如何從萬軍之中取首領的性命。

“記住了，這一招，亂軍之中取敵軍首領的性命。”趙好持劍向韓信刺去：“我先生的獨家技巧。”

就在劍尖靠近韓信脖子的那一刻，将劍橫着劃了出去。

這是趙好交給韓信最後一招，誰也不會想到若幹年後，趙好的劍會再次以同樣的方式刺向了他。

這一夜是趙好留在淮陰的最後一夜，她出來的時間太久了，她該回去了。

趙好最後給韓信檢查了一次傷口，傷口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趙好将藥瓶放在韓信的手中：“這個你留着，以後受傷了，要記得傷藥。”

韓信點點頭，将藥瓶放進手裏。

“我明日就離開了，這一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趙好拍了拍韓信的肩膀：“我找了輛馬車，這輛馬車就是我來淮陰坐的馬車，你不用擔心。”

“再過幾日，我就回家了。對了，我是從鹹陽城來的。”

鹹陽，韓信當然知道，那是國都，是一個離淮陰很遠很遠的地方。

韓信看着手中的劍，這是師父留給他的劍：“阿好姑娘，當日，你說你說中的那柄長劍，也是這位故人打算送給師父？”

“是啊。”

“阿好姑娘，”韓信将手中的劍遞給阿好：“你把這把劍帶回去吧，帶回到那位故人的手中。”

“而阿好姑娘手中的劍，留給在下，等有一日，我會親自到那位故人身邊，拿回師父的劍。”

趙好的目光在兩把長劍中徘徊，最後笑着說：“好啊，那我就在鹹陽城等你。”

等你來取這把劍。

“今日......”

“明日......”

兩個人同時開口，趙好看向韓信：“你先說。”

“今日你早點休息。”

趙好點點頭：“明日之後，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不會忘記的。”

去師父的故人那裏。

去鹹陽城找你。

趙好指指房間：“那我去休息了。”

韓信點點頭，就像第一夜那般，自己躺在院子裏，擡起頭望向夜空，月亮似彎彎的小船，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半月有餘了。

“韓信？”

“阿好姑娘，我在。”

趙好每次回到房間，都會輕輕的問一聲，韓信也會應答她一聲。

我在。

你安心休息。

這一夜，韓信一夜無眠，這半月來的點點滴滴，一幕幕的在眼前閃現，明日她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下次見面需要多長時間。

韓信将劍抽出劍鞘，下次再與你見面，自己一定要變的像師父一樣強。

清晨，韓信的門前停着一輛馬車，而趕馬車的車夫就是項莊留給趙好的暗衛。

趙好起來時，看到韓信已經給她做好了早飯，見到她走出來，就将糊糊給她盛出來，将碗遞給她。

“外面的馬車已經來了。”

趙好朝外看了一眼，嘀咕道：“這麽早？項公子的眼光果然不錯......”

“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還是起的那麽早。”

韓信将自己給趙好準備的幹糧遞給她：“這個阿好姑娘留在路上吃吧。”

趙好疑惑的拿過來，她可不認為韓信有錢給她買什麽貴重的東西，竟然是熱的？

“這是今早我起來烙的餅。”

趙好仔細的打量韓信的臉色，似乎蒼白無力，但是責備他的話又說不出口，只能道謝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趙好端起碗，抿着一小口一小口，韓信就這樣站在不遠處，沉默的看着趙好。

再如何不舍，離別卻半點不由人。

趙好拿着蓋聶的劍，上了馬車，她透過車窗：“別忘了，韓信，一定要來鹹陽，你的劍還在我這裏。”

“嗯。”

“我姓趙，我叫趙好，我阿爹是中車府令，如果到了鹹陽城，一定要來找我。”

“嗯。”

“你要好好看書，好好練劍，你答應過的。”

“嗯。”

......

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韓信的眼眸之中，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韓信轉身站在門前，推開門，裏面空蕩蕩，明明和以前一樣，可為什麽那麽落寞！？

這半月的時光，是韓信年少最懷念的日子，也是韓信一生追逐的日子。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等到他來到鹹陽城，鹹陽城裏卻早已經沒有了那個阿好的姑娘。

他期盼的重逢确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殺戮。

正在給趙好趕車的車夫，是自小跟在項莊身邊的暗衛謂承，他終于可以将這位姑娘送回鹹陽城了，這一天，他盼了太久了。

這一路上，謂承快馬加鞭的往鹹陽城，偏偏在鹹陽城外遇到了大雨，馬車陷入了泥沼。

趙好看着近在眼前的鹹陽城，将劍抱在懷裏，直接跳下了馬車，将錢袋直接甩在了謂承的懷裏：“我知道，你是項公子的人，你回去同項公子說一聲，多謝他的恩情。”

“錢袋裏的錢是車錢，你送到這裏吧，剩下的路我認識。”

說完，冒雨向鹹陽城內跑去，謂承根本來不及勸阻，趙好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謂承狠狠的将馬鞭抽在馬匹上。

抱着蓋聶的劍的趙好，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見到先生，讓先生将劍轉交給陛下。

等她跑到蒙府門前，整個人已經被大雨澆透。

蒙家的門衛見到趙好，仿佛見到了鬼，吓的直接往裏跑，邊跑邊喊：“趙姑娘，是趙姑娘......”

趙好一頭霧水的只好跟着門衛往裏面跑，然後她遠遠的就看到了先生。

“先生！”

一聲熟悉的聲音，透過雨幕，四目相對。

“阿好？”蒙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思議的不僅僅只有蒙恬，站在蒙恬身邊的公子扶蘇，站在公子扶蘇身邊的蒙毅，站在蒙毅身邊的李由，紛紛呆愣的看過來。

消失了半月之久，音訊全無的趙好，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趙好跑進來，見到公子扶蘇竟然也在，趕緊行禮道：“民女拜見公子。”

公子扶蘇趕緊免禮：“趙姑娘，你，你到底去了哪裏？”

“我去了原來的楚國，”趙好将懷中的劍呈上去：“蓋聶先生的劍。”

蒙恬反應過來：“你去找蓋聶先生了？”

“是啊......”

“胡鬧，你知不知道楚地有多遠，你怎麽敢獨自一人去的？！”

“先生......”

扶蘇向趙好的身後看了一眼，并沒有見到蓋聶，他問道：“那蓋先生呢？”

“蓋先生，去世了。”趙好咬着唇角：“蓋先生，應該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悄悄的離開鹹陽城，瞞着陛下，瞞着所有人。”

蒙恬絲毫不關心蓋聶到底如何，他只關心眼前瘦弱的趙好，現在巴掌大的臉上只剩一雙疲憊的眼睛：“阿好，當務之急你趕緊回家，好好休息。”

趙好将劍呈交給公子：“請公子将劍轉交給陛下。”

相比于先生，公子是更合适将劍轉交給陛下的人員。

“來人，讓人準備姜湯，再準備一套幹淨的衣衫......”

蒙恬的話還沒有說完，雨簾中又闖進一人，正是趙高。

趙好見到趙高的那一刻，立刻向趙高撲來：“阿爹......”

啪的一聲，趙高的右手高高的擡起，狠狠的甩在了趙好的臉上。

“趙大人。”

“中車府令。”

趙高對公子行禮道：“請公子見諒小女，臣這就帶小女回家。”

蒙恬趕緊上前勸道：“雨還這樣大，先讓阿好在這裏休息一下，等雨小之後......”

“不用了，蒙将軍，”趙高拉住趙好的手腕：“我這就帶她回去。”

說完拉起呆住的趙好，一把将她拉進雨簾，消失在雨中。

轉身之時，從震驚中恢複的趙好，對着先生張了張嘴，從嘴形中說的正是“放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