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四十七

四十七

眼看車隊緩緩上前，這一次刺殺又要失敗之時，張良看到了第一輛馬車旁邊的趙好。

趙好，趙高之女。

趙高，嬴政的貼身內侍。

趙好出現在第一輛馬車，那嬴政在第一輛馬車的可能性增大。

“高叔，向第一輛馬車。”

突然一把重達120斤的大鐵錘，向儀仗隊砸去，鐵錘砸中了車隊中最豪華的第一輛馬車，馬車瞬間被壓扁。

張良見馬車已經粉身碎骨，心想嬴政已經不可能活着走出來了，心裏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報複的快感。

但是，令張良萬萬想不到的是，就在不久後，後面的馬車裏傳來了嬴政的聲音。

嬴政沒死。

嬴政在第二輛馬車裏。

這重重的一錘，嬴政大怒，他立刻穩住軍心，即刻一聲令下，蒙恬率軍直沖而下，廷尉也瞬間展開了搜查。

第一個被發現的便是高力士，他距離嬴政的車隊最近，眼見身份暴露，本不想死的高力士和秦軍打了起來，可一人難敵四手，最後被蒙恬壓到了嬴政的面前。

但高力士記起張良的囑托，若是被生擒，一定要自盡，因為活着的自己，連累家人，若是他死了，他的夫人，張良說過會好好安置。

高力士看着這位王，嬴政還未開口，高力士一頭紮進了長槍之中。

高力士死前終于見到了嬴政，就是這個男人蕩平了六國。

而那長槍的主人偏偏就是趙好。

趙好在高力士死前看到了他的臉，高叔，竟然是在隴縣看到的高叔！

嬴政氣急：“給朕搜，一定有他的同謀。”

同謀？趙好的眼前浮現出張良的臉，難道是他！

趙好立刻悄悄的退出，四處尋找蒙恬的身影，可蒙恬的身影一閃而逝。

趙好向前追了兩步，登到追上去，卻已經沒有蒙恬的身影。

發生行刺，趙高最擔心的就是趙好，她當時在第一輛馬車附近，為了讓她自己保護自己，趙高還給了她一把長槍防身。

發生行刺後，在第一輛馬車附近已經沒有趙好的身影。

可偏偏此時，任職在廷尉的闫樂也被派了出去，趙高決定去向九公子胡亥求助，希望九公子胡亥能夠派人去尋找。

現在到處人心惶惶，聽完趙高的請求，胡亥立刻對身邊的侍衛說：“這裏不用你們守着了，全出去找。”

“可是，陛下......”

“本公子哪裏也不去，你們還不快去。”

衆侍衛面面相觑，最後抱拳退出去。

“先生，你也不用太擔心，阿好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胡亥安慰道：“阿好從蒙将軍那裏學到了不少武藝。”

趙高愁雲慘淡道：“臣不是擔心阿好受欺負，是擔心她闖禍啊。”

胡亥：“.......”

經趙高一提醒，那名刺客是刺到了阿好的長矛上，阿好那時的神情現在想來倒是真的有些奇怪，難道......胡亥立刻打斷猜測，不可能，是誰都不可能是阿好！

“先生，找到阿好，你可要好好派人看着她，別到時候再不見了。”

趙高自然會這樣做，但是他的眼皮一直劇烈的跳，心裏從未有過的慌張。

而此時的趙好正慢慢的往回走，突然聽到了師兄的聲音：“大人，發現了可疑之人。”

趙高此刻一顆心都懸在趙好心上，沒興趣的說：“那你就告訴李斯，讓他帶人去抓，早日抓到，陛下早日啓程。”

闫樂卻沒有動，而是繼續說道：“這個人，與我們趙府，有些淵源。”

“大人，可還記得多年前請進趙府給阿好醫治的大夫麽？”

“他們不是已經都死了嗎？”

“不，當時有兩個大夫，說是出去買藥材，不再府中，”闫樂解釋道：“後來，可能知道府中發生的事情，從未再回府。”

趙高看着闫樂：“你确定？”

“是，當年阿好還找了畫師，打算描摹下那個人的畫像，”闫樂壓低聲音道：“那畫師當日已經畫出來了，只是沒有給阿好看。”

“這個大鐵錘打造需要大量的鐵料，在重金之下，有個鐵匠說五年前，有兩個少年來他那裏打造鐵錘，而其中一個少年與畫師的畫像非常相似。”

“相似之人那麽多，你有如何斷定一人？”

“鐵匠說，那日他的小兒子生病，就是被這兩個人治好的，鐵匠非常感激他們，所以鐵匠才會記得他們。”

趙高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突的直跳：“他們現在在哪？”

“他們現在在城南的渡客的家中，應該是打算從水路逃走。”

趙高思忖片刻：“殺了，一個活口不留，将屍體交給李斯。”

闫樂看了一眼：“那阿好......”

趙高冷笑道：“這件事，她永遠不會知道。”

闫樂：“......”

趙好用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原來真的被她猜對了。

雖然張良辜負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張良并沒有做錯什麽，張良只是娶了他心上的姑娘。

趙好心裏陷入糾結，要不要趕在師兄趕去之前，告知他趕緊離開。

糾結片刻，趙好立刻做出決定，當年她不能救張良，懷着懊悔多年，可如今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她要去救張良。

趙好轉身向營外跑去，可跑了幾步，兩位士兵攔住了她的去路：“趙姑娘，請跟我們回去。”

“你們是誰的人？”

“九公子請趙姑娘跟我們回去。”

九公子？胡亥？

趙好只好假意跟着他們回去，只要自己跟着他們回去，他們就會回去同九公子胡亥複命，自己到時再逃出來。

果然和趙好猜測的一樣，他們将趙好送到趙府的區域，就離開了，而此時不管是闫樂還是趙高，都沒有在這裏，趙好前腳到後腳就偷溜了出去。

趙好一路狂奔，在心裏默念：一定要來的及，一定要來得及。

而另一側，胡亥聽完兩個侍衛禀告，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對他們說：“你們跟本公子走。”

趙好猛地推開破落的大門，看到了正在争執的張先生和張良。

“公子，我們現在馬上渡河，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行，我答應過高叔，要好好照顧他的妻兒，再等一等。”

“張子房，再等我們誰都走不了。”

“申舍，高叔舍身取義，我為何不可！”

“張子房！你忘了你的使命了，忘了死在大火裏的百姓了嗎！”

“申舍，我沒忘，這些年，我一刻都沒有忘。”

他們的争吵聲，再見到趙好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阿好！？”

“阿好......”

趙好來不及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急急的說道：“這裏已經被發現了，你們趕緊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良輕輕笑了笑：“還以為阿好姑娘，再也不會理在下了呢。”

“都什麽時候了，張良先生你們快走啊，”趙好沒心思思考張良話中的意思，一把手拉過張良的手：“快走啊。”

張良卻掰開了趙好的手：“阿好姑娘，感謝你來相救，還記得我最喜歡的《孟子》是哪一篇嗎？”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是啊，看來阿好姑娘還記得。”

張良坦誠的說道：“既然阿好姑娘出現在這裏，那就一定知道張良謀劃了何事。”

“為什麽？為什麽要行刺陛下？”

“當今六國舊民，又有幾人不想，”張良的目光驟然鋒利：“若不是嬴政，六國會亡國嗎？”

“我們會被家國不容嗎？”

趙好剛要辯解，便被張良打斷道：“阿好姑娘，你流亡過麽？你失去過親人嗎？你見過付火一炬的鹹陽宮嗎？”

“她沒見過，她也不需要見。”胡亥的聲音驟然冷冷的響起：“阿好，過來。”

“九公子？”趙好猛地攔在張良的面前：“你要幹什麽？”

“阿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胡亥看着趙好身後的張良：“在等人？”

“不用等了，他們不會來了。”

張良冷聲問道：“你做了什麽？”

胡亥對身邊的一個侍衛使了使眼色：“拖進來。”

随後五具屍體前後被拖了進來，其中有趙好見過的大娘，還有看似一對夫妻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張良憤怒的将目光移到胡亥的身上：“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嗎？”胡亥殘忍的說道：“無辜的他們，又為何要跑啊？”

“胡亥，”趙好怔愣的看着胡亥，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還是自己認識的死人：“真的是你殺的。”

胡亥很認真的回答：“我沒有動手，只是動了動嘴。”

胡亥指着趙好身後的兩個人：“接下來，就是你們了。”

“對了，你們不是要等他們嗎？”胡亥拍了拍手：“那成全你們去找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