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四十八

四十八

“不行。”趙好張開雙手攔在張良和張先生的身前。

胡亥一愣，冷笑道：“阿好，你不過一人，如何能護住兩個人？”

張先生擡手在張良的脖頸一擊，張良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阿好姑娘，你帶公子走。”

“張先生？”

張先生不屑的看着胡亥：“不過兩個侍衛而已，你們先走，我解決掉他們，就去找你們。”

“殺不了嬴政，殺了嬴政的兒子也是一樣的。”

趙好擡頭望向胡亥：“不行。”

胡亥都趙好這聲“不行”逗笑了：“這裏除了趙姑娘，一律殺不赦。”

若不是這一聲“不行”，胡亥對趙好真的用了殺心。

趙好只好架着張良往後門移去，一腳踢開後門，她就看到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小船，她将張良拽上船，解開繩索，用盡全身的力氣将船推進了河中。

載着張良的小船順流而下，漸漸飄遠，最後消失在天際。

趙好轉身向院中跑去，一股血腥之氣沾滿整個院落，就在她打開後門的那一刻，一只箭精準的射向她的胸口。

胡亥沒有料到趙好會去而複返，闫樂沒有料到趙好會出現在這裏，而射箭的蒙恬沒想到射中的竟然是阿好。

趙好緩緩的摸上胸口的箭，倒下之時她看到了滿院的屍體，除了高叔的妻兒，還有胡亥帶來的兩名侍衛，還有倒在胡亥腳邊的張先生。

或許他不姓張，張良叫他申舍，可那又有什麽呢，反正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于是，嬴政不久下令不再繼續尋找，而是再次來到齊國舊地芝罘，并立石刻辭，以宣揚秦國統一六國的豐功偉績。

嬴政再次宣告天下：秦朝統一六國，是為了“烹滅□□，振救黔首”，結束六國之間“貪戾無厭，虐殺不已”的征伐。

嬴政第三次東巡因為博浪沙的刺殺，匆匆結束，返回長安。

等到趙好蘇醒，已經回到了鹹陽。

而博浪沙的刺殺，再也無人提起。

“師兄，你能告訴我麽？”

闫樂目色複雜的說道：“我不知道。”

“師兄，你怎麽會不知道？”趙好激動的扯動了傷口：“我那天看到你了，你明明也在的。”

“九公子保下了你，”趙高從外面冷冷的走進來：“九公子對陛下說，是在尋找你的時候，發現了行刺之人，所以讓你躲在外面，你大概是看到了蒙恬，才莽撞的跑了出來。”

“陛下，相信了？”

趙高反問道：“你會信嗎？”

“我......我不知道.......”

“阿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幹什麽！”趙高一拍桌子：“偷聽我和你師兄的對話，莽撞的去救人，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九公子也在，你這條命早就沒了......”

趙好垂着腦袋，沒有說話。

“如果真和叛逆分子扯上關系，不但你我，整個趙家都有滅頂之災！”

“難道讓趙家上下五十多餘人的性命，去陪你救一個毫無瓜葛的人！？”

“你倒底是不是我趙高的女兒！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為這個家想一想！”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趙好在趙高的一聲聲質問聲中，渾身顫抖，她當然想過，但是也只是一念之間的想過。

闫樂這次沒有站在趙好一邊，同樣失望的說道：“我守着你這些年，不是讓你舍了命去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自那日之後，趙高和闫樂變的非常忙碌，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蒙家

蒙毅在蒙恬的房間裏轉來轉去：“阿好近些日子怎麽都沒有來？”

蒙恬看都不看他一眼，回怼道：“李公子近些日子怎麽都沒有來？”

提到李由，蒙毅的臉色一僵。

蒙毅的思緒回憶起三天前。

華陽公主的母親故去已滿三年，華陽公主在嬴政的面前提起自己的婚事，華陽公主對李由的感情，嬴政也早已知曉。

嬴政雖然回到了鹹陽城，但是刺殺一事一直是他的心頭刺，他亟待尋找事情轉移自己的憤懑之情，而兒女的婚約大事大喜之事，便是最好的選擇。

嬴政順水推舟，同意了華陽公主的請旨。

李斯能與嬴政攀上兒女姻親，自然樂意的很。

公子扶蘇視作李由為自己的左膀右臂，親上加親，也是樂見其成。

而這些人，都忘記了最重要的那個人，那就是李由本人。

蒙毅又回想起那日李由慘白的臉色，顫抖的身體，他想安慰李由，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

他自始至終都不看好李由的感情，在所有人的眼中，李由與華陽公主自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而衆人不知道的是，這不過都是華陽公主的一廂情願。

蒙毅不知道李由對趙好的愛慕有多深，但是李由對趙好的愛慕，一定比對華陽公主的愛慕深。

“李由，現在你作何打算？”

李由搖搖頭：“不知。”

“告訴公子，或許這件事情還有轉機。”

李由自嘲道：“公子不會選阿好的。”

李由緩緩的說道：“或許這就是我與阿好最好的結局了。”

李由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仰望着天空：“不甘心啊。”

蒙毅拍了拍李由的肩膀：“你與趙好不過兩面之緣，又能有多深厚的愛慕。”

李由沉默片刻，才喃喃自語道來，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蒙毅聽的：“在我還沒有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聽過她的名字。”

“對于阿好的情，最初只是一場愧疚之情，”李由好似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可那時哪裏知道，即使是愧疚之情，也是一種情啊。”

“後來，她消失的那段時間，就在我也快要放棄之時，她就這樣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或許她從不曾注意在場還有我，那時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對我說的。”

“但是，她一步步的走來，就像從烏雲中撒下一抹光，那是我的初見。”

“而再見，阿好卻是趴在牆頭，”李由的嘴角含笑的說道：“那應該是她的初見。”

蒙毅的回憶到此為止。

“阿兄，我有一惑，不知阿兄可願意為我解答？”蒙毅看着蒙恬。

“你說。”

“那日，阿兄射出那一箭的時候，阿兄真的沒有看清來人？”

蒙恬寫字的手一頓，擡起頭看向蒙毅：“你想知道什麽？”

蒙毅肯定的說道：“果然，那日阿兄看到了阿好的臉，但還是射出了那一箭。”

蒙恬：“.......”

“那時阿兄只看到了阿好，卻不能确定阿好身邊是否還有其他人，而當時能夠出現在那裏的人，最後可能就是行刺之人。”

“所以阿兄，寧可射傷阿好，也一定要射出那一箭。”

“阿兄，我猜的可對？”

蒙恬沉默下來：“對于阿好.......愧疚之情。”

“愧疚之情？”蒙毅重複道：“還真是陰魂不散的四個字。”

蒙恬走到蒙毅的身邊：“行了，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你想證明什麽？”

“證明一個人的選擇到底值不值得。”蒙毅看着蒙恬：“阿兄告訴我，他做了正确的選擇。”

“嗯？”

“斷情絕愛，舍棄一人之愛，成全一世忠誠。”

蒙恬有些疑惑：“你說的是誰？”

蒙毅哈哈的笑道：“反正不是阿兄。”

鹹陽宮。

李斯和李由進宮謝恩。

嬴政對于李由的才華和人品都十分認同，頗有李斯當年的風采，況且他與扶蘇一向走的非常近，是輔佐扶蘇的最佳人選。

“陛下，臣迎娶公主後，想外放任職。”

李由此話一出，李斯皺眉的看向李由，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憑他在朝堂的根基，陛下的恩寵，留在鹹陽城，才是最佳的選擇。

嬴政看向李由：“你想外放？”

“是，陛下一統六國，天下皆為秦土，處處皆是鹹陽。”李由跪拜道：“臣無論身在何處，皆為陛下盡力，臣在不在鹹陽，也并沒有什麽區別。”

李斯的額頭沁出冷汗，他只想李由趕緊閉上他的嘴，也希望陛下不會應允。

“李由，你成親後，去出任三川，去那裏當郡守吧。”

李由趕緊拜謝：“謝陛下恩典。”

李斯心中咯噔一下，不管他如何不願意，陛下已經做出了決斷，而陛下一旦做出決斷，世上就再無更改的可能。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李斯憤怒的問道。

李由跪在李斯的面前一語不發。

“留在鹹陽，留在陛下的身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到底為什麽要外放！？”

李由也不會自己辯駁半分：“陛下已經應允了。”

“你........”

“阿爹，我可以尚公主，這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李由重重的磕頭：“阿爹，生在李家，是一生的輝煌的榮耀，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鎖。”

“阿爹，你讓我去吧，離開鹹陽吧。”

李斯有些迷惘的看着眼前的李由：“枷鎖？”

“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李斯氣惱道：“好啊，那你就去那個三川，去當那裏當郡守，為父倒要看看沒了這道枷鎖，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