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四十九

四十九

鹹陽宮。

嬴政忙完自己的政事，想起華陽公主的婚事，他起身來到華陽公主的宮殿。

華陽公主自從知道自己的親事，整個人一改之前的萎靡之色。

“父皇！”華陽公主見到嬴政，開心的行禮後，走到嬴政的身邊。

嬴政看了看華陽的臉色：“開心？”

“嗯，見到父皇更開心了。”華陽扶着嬴政坐下，自己也乖巧的走在嬴政身邊。

“你倒是有眼光，挑了萬中無一的兒郎，”嬴政誇獎道：“李由是李斯的長子，才華不輸李斯，難得還有一顆悲憫之心。”

“父皇說的是他要去三川郡縣？”

嬴政上下打量了華陽：“你似乎不驚訝？”

華陽搖搖頭：“李由他從未提起此事，一開始聽到之時，還是有些驚訝，但後來想一想倒也不難理解。”

“他一直都活在李大人的榮耀中，他又是個有才華的人，或許離開鹹陽後，他的才華才會被父皇認可。”

“你同他一起？”

“那是自然啊，”華陽公主一臉笑意的說：“以後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哼，倒是便宜了李由，”嬴政氣道：“連父皇都不要了。”

“華陽一定随時回鹹陽宮，”華陽公主掩嘴笑道：“父皇身邊還有九哥啊。”

“老九？”

華陽公主點點頭：“九哥還未娶妻，可以時刻陪在父皇身邊，九哥最會讨父皇歡心，父皇不會寂寞的。”

提起胡亥，嬴政的臉色有些變冷：“是啊，老九也不小了。”

華陽公主小心翼翼的問道：“九哥又惹父皇生氣了？”

嬴政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鹹陽城內可認識其他的姑娘？”

華陽公主搖搖頭：“華陽只與連顯還算熟悉，就是李大人的千金。”

“連顯？”嬴政的唇角一彎：“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父皇，連顯她有......”

嬴政滿意的點點頭：“老九回頭倒是要好好感謝你啊，華陽。”

華陽公主：“.......”

這一刻，她似乎從嬴政的臉上看出了嬴政的心思，她知道連顯的心中之人是蒙家的二公子蒙毅，但是她知道如果是父皇将連顯與九哥湊在一起，趙好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只不過犧牲了連顯而已，再說了，九哥樣貌堂堂，還是皇家公子，一點都不比蒙毅差，說不定對于連顯來說，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華陽公主誇獎道：“連顯的禮、樂、射、禦、書、數都非常出色，頗為有才華。”

“哦？”嬴政倒是起了興致：“如此看來，和老九倒是絕配，老九的禮、樂、射、禦、書、數一無是處。”

華陽公主為難的說道：“這事要不要同九哥提一下？”

嬴政卻一擺手：“不必，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朕自有安排。”

嬴政将李斯傳進鹹陽宮，李斯一路上也沒有猜出嬴政的用意，直到到了大殿之上，嬴政才說出他的用意。

“一娶一嫁，傳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話，李斯，你說呢？”

李斯對于連顯嫁入皇家，自然是樂見其成，畢竟是件親上加親的好事。

“好啊，李斯，當年朕果然沒有看錯。”

嬴政看着眼前的李斯，李斯做過掌管文書的小吏，辭去小吏，到齊國求學，拜荀卿為師，來到秦國，得到相父呂不韋的器重，當了秦國的小官。

曾經，李斯對他說：“凡是幹成事業的人，都必須要抓住時機。過去秦穆公時雖然很強，但未能完成統一大業，原因是時機還不成熟。”

“現在秦國力量強大，大王賢德，現在是完成帝業，統一天下的最好時機，千萬不能錯過。”

他聽取李斯離間各國君臣之計 ，聽取了李斯“先滅韓，以恐他國”的吞并順序，聽取了李斯派人持金玉去各國收買、賄賂，離間六國的君臣。

當年，各國紛紛派間諜來到秦國做賓客，他下了逐客令，李斯也在被逐之列。李斯給他寫了一封信，勸他不要逐客，他經過深思熟慮後，果斷地采納了李斯的建議，立即取消了逐客令。

李家。

連顯猛地推開書房的門：“阿爹，我不嫁，我不嫁.......”

李斯有些頭痛的看着眼前瘋癫的連顯：“陛下的旨意已下，這件事已經絕無更改的可能。”

“阿爹，我不要，我不要......”

聽見連顯的聲音，李由從外面匆匆趕來，連顯看到李由，仿佛看到了救星，緊緊的拉着李由的衣角：“阿兄，你快幫我勸勸阿爹，我才不要嫁給九公子。”

李由聽了一愣，看向李斯：“阿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斯嘆了一口氣：“陛下今日下旨，讓連顯入宮，嫁與九公子。”

“阿兄，你知道的，我心慕的那個人不是九公子，是......”

李由打斷連顯的話：“不要胡說。”

李斯卻了然一切：“是蒙家的二公子，蒙毅，對吧？”

李由和連顯怔愣的看着李斯：“阿爹，你知道？”

李斯看着連顯：“你是阿爹的女兒，阿爹怎會不知道？”他嘆了一口氣：“若是沒有這道旨意，你們也是門當戶對，唉，你就當成有緣無分吧。”

連顯一邊搖頭一邊後退，含淚轉身跑了出去。

李由在後面喊了一聲：“阿妹......”

蒙家。

蒙毅看着去而複返的李由，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你可曾對連顯有過半絲的感情？”

蒙毅詫異的看着李由：“你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你先回答我。”

“連顯不是你阿妹嗎？”蒙恬看着嚴肅的李由：“你我兄弟，那連顯自然也是我阿妹啊......”

蒙毅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由的拳頭猛地向蒙毅揮去，蒙毅措手不及，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臉上，李由揮完拳頭轉身就離開了。

蒙毅一臉懵逼：“......”

片刻之後，蒙恬心神不寧的回到府上，看着蒙毅臉上的傷痕：“你的臉怎麽回事？”

“李由那小子打的，”蒙恬揉了揉傷口：“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問我對連顯有過半絲的感情，這不是開玩笑嗎！”

蒙恬面色複雜的看着蒙毅：“連顯姑娘要嫁人了？”

蒙毅的手一頓：“嫁人？”

“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大公子。”蒙恬解釋道：“他同我說，若是你也對連顯姑娘有感情，陛下那裏大公子會去求情。”

蒙毅點點頭，在來蒙府之前，看來李由先去拜訪了大公子。

“沒有，”蒙毅搖搖頭：“真的只是當連顯是自己的阿妹。”

蒙恬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如實告訴大公子的。”

鹹陽宮。

胡亥屏退了所有的宮人，他坐在窗邊，擡起頭看向滿天的繁星。

殿內非常安靜，連殿外的蟲鳴之聲都一清二楚。

胡亥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阿好的情景，跟在趙高的身後，緊緊的抓着趙高的衣裳，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這個陌生人。

趙高對他介紹：“這是趙好，與九殿下同年，但是要早三個月，九公子可以喚作阿好，以後她就是九公子的陪讀。”

胡亥垂頭看向這丫頭，瘦巴巴的還不到自己的下巴，他兇巴巴的對她說：“你可以叫我胡亥。”

趙高的臉色都變了：“九公子，這可使不得，這可是......”

胡亥看着趙好：“聽本公子的。”

趙好竟然點點頭：“胡亥。”

這個名字，自從母妃去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他以為阿好會這樣一直喊他，直到七歲那年。

一只打在他身上的鞋，一只預謀打在他身上的鞋，徹底改變了他們，阿好知道了君臣之別，她開始躲着他，開始像衆人一樣喊他“九公子”。

那個可以随意喊他“胡亥”的阿好不見了，不見的還有只有他們二人的相處時光。

不斷的有人插入他們之間，阿好的師兄，阿好的先生，阿好的大夫，甚至還有他的父皇。

李由成親的前一天，他騎馬出了鹹陽城，沒有人知道李由去了哪裏，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花環。

李由來到上次見到阿好的牆頭，他擡起頭，今日的牆頭沒有阿好的身影，李由手中拿着花環：“阿好姑娘，珍重。”

他背過身，然後将花環朝院內抛去，然後轉身最後看了一眼：“我，走了。”

李由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與夕陽融為一體。

這兩場婚事的奢華程度，過了月餘依然是鹹陽城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這一切，趙好卻一點也不知道，因為無人告訴她。

直到許久以後，阿好才知道，出現在院中的花環，是有人再向她道別。

李由離開鹹陽城前，蒙毅拜訪了李由：“要不要告訴她？”

李由搖搖頭：“她不知道最好了。”

“你這一走，沒有遺憾嗎？”

李由笑了笑：“世人誰會沒有遺憾呢。”

蒙毅哈哈笑起來：“也是。”

“到了那裏，好好照顧自己，”蒙毅囑咐道：“大公子讓我給你帶句話，他在鹹陽城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