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進宮

進宮

她取了墨條,自己磨了墨,一邊磨,一邊暗想,只是寫信問問周之衍,調理身子的藥能不能停,并非是念秋所說那樣。

本想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但待到提筆之時,她又覺得要寒暄一番,可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日常瑣事,她嘆了口氣,看了眼更漏,再重寫只怕來不及,只能這樣匆匆收尾。

第二日,姜仲将東西送至周之衍所居的重華宮,讓幾個宮人幫着收拾。

就在此時,一封信“啪嗒”落地,姜仲眯着眼湊過去看,信封之上幹幹淨淨,一個字都沒有,他翻來覆去看了片刻,終于一拍腦袋,立刻帶着信往正殿去,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道:“這良娣的信來得太及時了。”

重華宮的宮人都只敢輕聲說話,生怕得罪那位太子殿下,姜仲也警告過不要亂動歪心思,否則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宮人皆安分守己,但因為大部分政務仍是太子處理,時常處理至深夜,以至于重華宮每日都處在壓抑的氣氛中。

姜仲悄聲走入,周之衍頭也不擡,狼毫落在疏奏之上,冷聲道:“放在一側即可,孤一會看。”

“殿下,是東宮送來的信。”姜仲觑着他的神色,輕聲道:“想必是良娣送來的。”

周之衍筆一頓,擡手展信,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簾,一大段都是東宮瑣事,讓他保重身子,直到“家中金桂已開,一切皆好,勿念”後邊,才小心翼翼提起是藥三分毒,想停藥的想法。

不過傍晚,姜仲就派人送來周之衍的回信,同是謝淮所教,他的字跡更為淩厲,只是如此字跡寫下“卿卿如晤”這般字眼,就有些說不上的奇怪,他的信只有寥寥幾句,簡單明了。

一是問過太醫,藥不能停;二是可能還要過段時日才能回東宮,少則幾日,多則十幾日,最後還添了一句良藥苦口,望卿卿舒顏。

信裏沒有一句是謝窈愛聽的。

次日晨起,她對守夜的爾瓊道:“爾瓊,我過兩日想進宮見見皇後娘娘。”

爾瓊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還未反應過來:“姑娘,好端端的怎麽想見皇後娘娘?”

謝窈絞着帳上的流蘇穗子,輕聲嗫嚅道:“總要進宮表表孝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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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爾瓊才反應過來,掩嘴笑道:“可別叫念秋知道了。”

謝窈往宮中遞了帖子,終于帶着念秋往園子裏摘去金桂,園子金桂點點嵌在碧葉間,如細碎金粒,謝窈攔下念秋要把桂花樹薅禿的手,道:“這些夠了。”

她心中盤算進宮總不能空手去,不如做一些糕點吃食,一同送進宮。

待到進宮那一日,張皇後宮中的彩煙已經在宮偏門等着她,見她抿嘴笑道:“許久未見良娣,聽說良娣不慎落水,不知良娣的病可好些了?”

“多謝娘娘與姑姑記挂,我已經大好了。”謝窈一身海棠紅暗花蝶紋長衫,襯得她潋滟精致的眉眼愈發楚楚動人,膚白勝雪。

彩煙瞧着她笑:“良娣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娘娘也就放心了。”

她愣了愣,也知道是那些調理身子的藥奏效了,彩煙在前引路,一邊道:“今日娘娘宮裏正好熱鬧,端宜公主也在呢。”

踏進昭陽宮,先聽見隐隐約約的笑語,是周之瑾倚在張皇後肩上,似乎在說悄悄話,張皇後笑得舒心。

“嫔妾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公主。”

張皇後擡首望向謝窈,對謝窈笑着招手:“彩煙,快把良娣扶起來,到本宮身邊坐。”

周之衍讓謝窈進東宮一事,張皇後對謝窈本就心懷內疚,而謝窈又因為護着周之瑾而落水,還是在謝家人眼皮下,她對謝窈就越發和氣了。

“弟妹身子大安了?”周之瑾坐直身子,慵懶地撩起垂落的發絲,笑意別有一番風情。

“杏雨,讓小廚房炖的冰糖燕窩好了嗎?端來給良娣。”張皇後對謝窈道:“聽嘉恒說你還在吃藥,燕窩性平,倒是可以喝些。”

謝窈欠身道謝,對張皇後道:“東宮的金桂盛開,嫔妾做了一些藕粉桂花糖糕與山藥棗泥糕,還望娘娘與公主不要嫌棄。”

“彩煙,送一份到嘉恒的重華宮去,就說是良娣的心意。”張皇後想了想,吩咐道:“把那份山藥棗泥糕給嘉恒送去。”

謝窈暗松一口氣,那份山藥棗泥糕沒有額外加糖,想必周之衍還是能吃得慣的。

謝窈的藕粉桂花糖糕被盛在描彩纏枝蓮瓷碟中,晶瑩剔透,上邊還澆上金黃的糖桂花,看着讓人食指大動。

“換了秋茶來配點心。”端宜公主笑道:“母後脾胃不佳,秋茶味道淡,母後喝正好,我看母後宮中的秋茶不錯,這麽好的秋茶母後怎麽不喝?”

張皇後拈了顆蜜餞,笑意清淺:“聽說是瑞王爺從南邊帶回來的,你父皇知道本宮愛喝秋茶,就送到昭陽宮裏來了。”

是瑞王送來的茶。

謝窈舀燕窩的手一頓,不動聲色望向周之瑾,周之瑾的神色有一絲凝滞,但稍縱即逝,立刻笑道:“這樣好的茶,母後可不能獨享,不如賞了給兒臣吧。”

張皇後神色自若,輕拍她:“你愛喝就拿去吧。”

“公主,這糕點甜膩,不如換了普洱來,如何?”謝窈轉頭對周之瑾道:“普洱對脾胃也好,還能壓壓糕點的膩味。”

周之瑾點點頭,吩咐自己的侍女:“如意你去搭把手。”

衆人坐下吃茶點,正說說笑笑,外邊的內侍匆匆走進來:“娘娘,容妃求見。”

“容妃這時候來做什麽?”張皇後擱下茶盞:“讓她進來吧。”

片刻,容妃曼步走入,她生得極其豔麗,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俨然如同驚鴻綻放的芍藥。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容妃掃了一眼謝窈與周之瑾,謝窈起身行禮,周之瑾微微欠身。

“起來吧,這時候容妃過來有何事?”張皇後語調淡淡,似乎不大想和容妃打交道。

徽帝的後宮有百人,但位高也只有幾位,一位皇後,一位榮貴妃,還有一個就是容妃。

容妃垂首笑道:“臣妾聽說娘娘這些日子在禦前侍疾,十分辛苦,就想來看看娘娘,看能不能為娘娘分憂。”

張皇後知道徽帝搬回乾和宮,在後宮激起千層浪,個個都争破頭想到禦前侍疾,容妃今日來,想必也是為了此事。

“陛下的身子尚未好全,若陛下想見嫔妃,自然會傳召。”

容妃當然不甘心,她一眼瞧見謝窈,以為是張皇後為了固寵,給徽帝新挑的新人,她娉娉婷婷走至謝窈面前,伸手摸謝窈的臉,嬌笑道:“這樣标致的人,是皇後娘娘為陛下新選的妹妹?難怪陛下不想見臣妾這些人老珠黃的舊人。”

謝窈覺得容妃的手指如同滑膩冰涼的蛇,她忍着惡心,微微欠身:“容妃娘娘,嫔妾是東宮良娣。”

“原來是傳聞中獨寵東宮的曾良娣。”容妃放下手,好整以暇道:“良娣都生得如此标致,那未來太子妃想必更為驚豔了。”

她見不到徽帝,心中有氣,就想随便找個人撒撒氣,張皇後與周之瑾她當然不敢公然叫板,只能讓謝窈不痛快。

誰知謝窈面帶柔笑,欠身道:“容妃娘娘還是先別到禦前侍疾,省得您一張嘴說話,陛下的龍體又該抱恙了。”

周之瑾“撲哧”一笑,容妃氣得臉色煞白,指着謝窈道:“你再得寵,也不過是太子一介妾室,居然敢編排本宮!”

張皇後冷聲道:“容妃,別在昭陽宮撒野,回你的宮裏待着。”

容妃忿忿不平,但還是敷衍行禮,轉頭冷着臉揚長而去。

“嫔妾出言無撞,還請娘娘降罪。”謝窈垂首跪下,她确實是逾越了,而且容妃确實沒有說錯,她只是太子一介妾室。

張皇後默然片刻,輕聲道:“彩煙,扶良娣起來,杏雨,把本宮那支玉蝴蝶金步搖拿來。”

謝窈垂眸望着旋開的淺色裙擺,不知張皇後是何意,張皇後慢慢走近,将步搖簪在謝窈髻上。

“這是本宮與陛下定親之時,先帝賞賜的。”張皇後溫聲道:“不必在意容妃的話,更何況你沒有說錯。”

周之瑾極有眼色的走下來,攬住謝窈的手,對張皇後道:“母後,弟妹是吓着了,我帶弟妹出去說說話。”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将謝窈往外拉,走至殿外。

“嘉恒說你性子軟,本宮看不盡然。”周之瑾忍住笑:“原來兔子急起來會咬人的。”

謝窈有些無措地摸摸髻上的步搖,有些尴尬地扯開話題:“皇後娘娘将如此貴重的步搖賞賜與我,會不會不合适?”

“合不合适,你還是去問問那個人吧。”周之瑾指了指宮門那頭,随後擺擺手往回走:“本宮就不奉陪了。”

謝窈順着她的手望去,只見一人身形颀長挺拔,秋日午後的澹澹日光籠住他白皙俊逸的側臉,正淡然沉靜地看着她。

謝窈匆匆走至他面前,輕聲道:“殿下。”

“卿卿如晤”引用自林覺民的《與妻書》,大致意思為愛妻見信如見面。

卿卿:形容夫妻或相愛的男女十分親昵。

小情侶暫時見面,另外婆婆正式認證get

下一章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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