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留下(修)

留下(修)

“太子殿下,良娣。”一道女聲傳來,是彩煙立在殿前行禮:“皇後娘娘說,時候不早了,就不留二位了。”

謝窈心亂如麻,悄悄擡眼看他,只見他輕輕颔首:“勞煩姑姑了,孤明日再來見母後。”

溫暖的指尖碰到謝窈的手,謝窈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指。

“走吧。”

走出昭陽宮,天邊晚霞絢麗如華錦,鋪陳在朱牆琉璃瓦之上,美不可方物。

“很好看。”泠泠嗓音從身側響起。

謝窈望着晚霞,随後側頭看他:“嫔妾也覺得晚霞很好看。”

“孤說的是你。”周之衍對上她的盈盈杏眸,伸手碰了碰髻上的玉蝴蝶金步搖:“母後的步搖,你戴着很好看。”

謝窈牽着他的手緊了緊,輕聲道:“可是這步搖是先帝在皇後娘娘定親之時賞賜的,給我怕是不合适。”

周之衍輕笑一聲:“那給誰合适?”

“以後的……太子妃?”謝窈有些遲疑,她應該不會猜錯其中含義。

“太子妃之位,一直都是為你留着的。”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謝窈驀然擡首,熠熠霞光映在他認真的眸子中,她只覺心跳得厲害。

往日零碎的蛛絲馬跡逐漸拼湊,本該是太子妃住的蘭軒,張皇後的陪房,再加上這支步搖,答案顯而易見。

“殿下,為何是我?”她極輕的開口,此時的她渾身僵硬,連指頭也緊緊蜷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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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進東宮時對你說的喜歡,一直是真的。”淡淡語調不疾不徐地傳來,謝窈卻已方寸大亂。

她想起初進東宮的那晚,周之衍氣定神閑地說喜歡謝二,臉上不由燒得通紅。

謝家教琴棋書畫,教她禮儀規矩,教她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卻沒教她怎麽去面對男女之間的喜歡。

這種陌生得慌張的感覺,真心不大好。

她不知如何應答,只好顫聲道:“多謝殿下厚愛。”

周之衍唇角微揚,把她堵在宮牆邊,俯首與她額頭相抵,低聲道:“只有這些嗎?”

謝窈慌張地盯着宮道,生怕有人路過,心一橫,踮腳飛快親了周之衍一下。

溫熱的觸感落在唇上,周之衍眸色輕斂,伸手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吓得謝窈推開他:“會被人看到的。”

周之衍低笑一聲,沒有繼續,只是牽着她往前走,她任由周之衍牽着,一直低頭看着緞鞋上的米珠晃動,她輕聲道:“殿下何時回東宮?”

“或許還要十幾日,今夜留下來,好不好?”周之衍垂首看她。

謝窈本想冷靜一下,正要拒絕,但想到這一走,可能十幾日都不能見到他,還是極輕地應下。

一路走到重華宮,宮人詫異地瞧着平日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牽着一位姑娘回來。

姜仲暗松一口氣,不由對謝窈投去感激的眼神,今夜總算不用提心吊膽了。

“晚膳想用什麽?”周之衍側身問她,她輕聲道:“殿下用膳就好,方才在皇後娘娘那用過一盞冰糖燕窩,還不是很餓。”

周之衍捏捏她的手,淡淡道:“那就晚些再用吧,先請太醫來為你把脈。”

“……殿下,咱們還是先傳膳吧。”

等到晚膳上桌,爾瓊也回來伺候,謝窈想起她差些把爾瓊忘了,不禁汗顏,輕聲問:“你去哪了?”

“和彩煙姑姑那打馬吊呢。”爾瓊端着水來給她淨手,垂頭喪氣道:“輸了五兩。”

謝窈有些過意不去,壓低聲音道:“回頭給你補上。”

爾瓊眼睛一亮,戲谑笑道:“姑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不如再賞些。”

“別想了,一會去把我的替換衣裳拿來。”

世家貴女出門時總會預備一套替換衣裳以備不防之需,今夜不回東宮,自然要拿衣物替換,爾瓊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笑着離開。

方用完膳,姜仲卻道趙太醫來了。

周之衍擡眸看她,語氣風輕雲淡:“請太醫進來。”

謝窈坐于榻上,趙太醫搭上帕子,凝神把脈:“良娣的身子已無大礙,藥也無需日日喝了,三日喝一次即可。”

“多謝太醫。”謝窈聽見不用日日喝藥,立刻笑眸彎彎。

“今日的藥還是要喝的。”周之衍冷不丁地來一句:“姜仲,讓人把藥煎上。”

她就知道不會這麽容易逃過一劫。

謝窈見周之衍還要處理政務,跟着姜仲到寝殿去。

殿內只有趙太醫與周之衍二人。

“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趙太醫沉聲道:“微臣瞧着,陛下服那丹藥太多,只怕只有兩三年光景了。”

“既然如此,還是盡力醫治吧。”周之衍取下奏疏淡淡道。

他與徽帝感情淡薄如陌生人,但他不想讓張皇後傷心,更何況如今朝中局勢不穩,徽帝病情穩定還是可以安撫官員的心。

“是,還要一事微臣想禀報殿下,陛下讓微臣準備坐胎藥的藥方。”

周之衍垂眸沉思片刻,開口道:“你按他的意思去準備。”

謝窈喝過藥,有些昏昏欲睡,吩咐爾瓊替她沐浴。

結果那些宮人極其殷勤,麻利地為她拆發卸環,扶她進浴桶,弄得謝窈有些不自在。

誰知那些宮人笑道:“多虧良娣今日進宮,奴婢們才敢松口氣。”

她知道周之衍平日都是不茍言笑的,難免讓服侍的人提心吊膽,謝窈倚在桶壁淺笑道:“你們這些日子辛苦了。”

氤氲熱氣熏着玫瑰香,謝窈半阖着眼,卻突然開口問:“殿下每日處理政務到深夜嗎?”

衆人面面相觑,謝窈就知道十有八/九是這樣,對爾瓊道:“爾瓊,你一會去請殿下過來,就說我有話和他說。”

周之衍過來的時候,謝窈已經沐浴完畢,宮人正在為她梳通烏發。

謝窈一眼瞥見他的袍角,有些驚訝,她以為還要等上一會:“殿下過來得這樣快?”

“你不是有事要同孤說?”周之衍看着她有些慌亂的神色,就知道她只是騙他過來的。

“你們下去吧。”

宮人悄無聲息地退下,周之衍走到她身後,低聲道:“騙孤過來做什麽?”

“只是……聽宮人說,殿下時常處理政務到深夜,嫔妾只是想勸勸殿下保重身子。”

周之衍取來玉梳,慢條斯理地替她梳發:“那孤今日就陪陪你。”

他的力度極輕,梳齒劃過的酥麻感很舒服,他慢慢道:“這樣不會扯疼你?”

謝窈搖搖頭,銅鏡映出他衣衫的金龍繡紋,感覺有些奇妙,輕聲道;“嫔妾沒想到,一國儲君有一日會為我梳發。”

周之衍的手一頓,他亦沒想到有一日能得償所願,心中所想之人能陪着身側。

曾幾何時,她還是林夫人,他只能在宮宴上遙遙看她一眼,那時的她眉眼柔婉,林寓偶爾低頭與她笑語,他就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旁人都說林寓夫婦感情甚篤,但他總覺得她心事重重,他當時覺得自己是妒心太重使然,只是自嘲一笑,不甚在意。

直到最後,他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她與林寓的關系名存實亡。

周之衍攏過她的烏發,沉聲道:“為夫的工筆畫極好,夫人要不要試試畫眉?”

“您的工筆畫該不是同祖父學的吧?”謝窈一臉不堪回首:“我幼時見過祖父為祖母畫的眉,慘不忍睹。”

氣氛一下子凝滞了,周之衍默然片刻,道:“其實孤的工筆畫後來換了宋煜來教。”

“算了,還是回東宮再畫吧。”謝窈小聲道:“為我們彼此留些面子。”

周之衍挑眉:“那明日回東宮為你畫。”

“明日回東宮?”謝窈倏然回首:“你不是說還要十幾日嗎?”

她看着周之衍沉靜到無辜的眼眸,就知道她又被周之衍騙了。

如果知道他明日就回東宮,她就不會大費周章地借着見張皇後的借口進宮。

周之衍眼疾手快按住她,伸手攬她入懷,俯身輕柔地吻住了她,謝窈攥着他的衣袖,袖上金線壓得她掌心生疼,眼眸泛起潋滟水光。

終于推開他,謝窈還是氣不過,氣鼓鼓的轉身拿起玉梳,指着周之衍威脅道:“周嘉恒,下不為例,這是最後一次騙我。”

可惜她的嗓音嬌柔,毫無威迫,仰着嫣然若蓮瓣的小臉,更像是在撒嬌。

周之衍面不改色,看上去毫無悔改之意:“夫人,獨守空房只能與奏疏為伴,于身心無益。”

“殿下,奴才有要事回禀。”姜仲的聲音響起。

“何事?”

“禮部尚書趙大人派人送來一封信,請殿下過目。”

周之衍接過信,展開細看,随後将信遞給姜仲:“同他說知道了,照辦就是。”

謝窈轉頭看他,遲疑道:“若殿下有要務在身……”

“無事。”周之衍挨着她坐下,輕聲道:“只是父皇同禮部說想要采選秀女。”

謝窈有些錯愕,徽帝重新執政第一件事居然是充實後宮,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不選京中貴女,只從各個地方世家大族選。”周之衍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畔,激得她頭皮發麻。

她心中瞬間有了答案。

他緩緩道:“父皇是想借新人入宮拉攏世家大族為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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