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憶往
憶往
謝淮決定把選擇權交到謝窈手上,而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周之衍走出致知齋,門前站着謝太夫人的丫鬟如意,她淺笑行禮:“太子殿下,二姑娘請您跟奴婢來。”
謝窈端坐在舊日閨房中,妝臺上的胭脂匣早已蒙上一層薄灰,她擡眼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仍是眉眼如初,但似乎又變了許多,她側過頭,髻上的玉蝴蝶步搖簌簌作響。
餘光瞥見玄色繡金龍紋的袍角,謝窈轉身看着來人。
“我當初就是坐在這裏,決定要進東宮當侍妾。”她嬌柔的嗓音緩緩在漸暗的屋內響起。
夕陽透過湘妃竹簾,殘陽似血。
舊日的博山爐仍在原處,旁邊放着一把琴。
“祖母同我吵了一架,她問我就不怕太子再賜你一包砒/霜嗎?”謝窈垂下眼睫,輕聲笑了笑:“當時我同她說,只要林寓能死,我這條命任太子處置。”
周之衍身形挺拔颀長,俊逸清朗的側臉隐沒在暮色中,看不清神色。
“當我在曾家獻舞,你對我伸出手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命不久矣。”謝窈擡眸看他:“因為我曾經聽說太子不喜女色,把一位女子的手折了。”
“但是你卻給了我良娣的位分,為我報了仇,對我百般縱容,還讓我好好活着。”
她輕斂羅裙,悄然站在他面前,眸光盈盈地看着他。
“對不住,一開始利用你報仇,但我一輩子循規蹈矩,離經叛道為了靠近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周之衍默然片刻,牽起她的手,低聲道:“咱們回家,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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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謝窈看着周之衍取下位于多寶閣之上的錦匣,匣子打開,裏面赫然是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
謝窈眉頭輕蹙,覺得這方帕子異常熟悉,輕輕展開,是她親手繡的杏花。
“去年雪夜宮宴,你在宮道上落下的帕子。”周之衍眉眼沉靜,看着她道:“那時候你迷路了。”
“原來是你跟着我後邊?”謝窈小聲嗫嚅:“我當時怕得不敢回頭。”
當時他瞧見謝窈孑身走出歌舞升平的宮宴,垂首抿了口酒,提着燈悄然無聲地跟上去。
他不遠不近的跟着,地上正落着一層薄薄的雪,他怕她滑倒,但謝窈的步子卻走得穩穩當當。
她似乎不太開心,垂首慢悠悠地走着,和她在宮宴上與林寓笑語時截然不同。
走到半道,他就看到一方帕子悄然落在地上,他俯身拾起來,掙紮片刻,還是藏入袖中。
當時與林寓假意恩愛,是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的心照不宣,但她的臉都僵了,才決定出去走走,宮苑如此大,她還是迷路了。
“當時裝恩愛裝得累了,想出來走走。”謝窈擡首看他。
複而笑了笑:“如果他不誣陷我,我與他可能也就這樣吧,各過各的。”
當時的她只是覺得人生太無趣了,她當時才十六歲,卻活得像一潭死水。
她當時察覺身後有亮光與輕微腳步聲,只能恍若未聞地走下去,只是身後人也只是不遠不近地跟着,并未上前做出任何僭越的舉動。
也許太緊張,連帕子丢了也不知道。
周之衍沉聲道:“他們都說你們夫妻恩愛,但我派人去打探,好像事實并非如此。”
“但這件事讓瑞王發現了,也就有了後邊的事。”他伸手将匣子阖上:“因為我的疏忽,把你卷入權位之争,我很抱歉。”
“我後悔自己太瞻前顧後,沒有早些求娶你,但蘭軒的杏花是為你而種的,那一池錦鯉也是為你準備的。”
他總是想再等等,等到他根基穩固,可以讓她安安心心地嫁入東宮,但事與願違。
那個在書房端着儀态抄書的姑娘,終究還是嫁給別人,只餘下初見的驚鴻一瞥。
“我想娶你一事,已同謝大人說明,但他說嫁與不嫁,取決于你的選擇。”
周之衍看着她的眼眸,認真道:“所以,你想不想嫁給我?”
謝窈踮起腳,環住他的脖頸,笑眸彎彎:“我願意的。”
周之衍托住她的腰,低聲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這一刻我等了四年。”
謝窈微怔,親了親他的唇角,輕聲笑道:“太子殿下,您藏得可真夠深的。”
之後的事似乎就是理所當然,剛上身的檀色縷金并蒂蓮妝緞大袖衫輕飄飄落地。
他把謝窈堵在床榻邊,她裏衣半褪,杏眸水光盈盈,微微垂着,白玉般的耳垂透着緋紅,美不可方物。
謝窈環住他的脖頸,雪肩微涼,周之衍溫熱的氣息細細密密落在上邊,激起肌膚一陣戰栗。
“窈窈,看着我。”他低沉的嗓音帶上一絲情/欲。
沉香微淡,萦繞交纏,周之衍把手搭在她的腰肢上,因為常年習舞,纖腰柔若無骨。
謝窈被迫與他拉近距離,她察覺到溫熱的指尖觸到她的背脊,牽住她的亵/衣帶子。
她心跳如雷,有些慌張地看着周之衍,眼神躲避般看向半垂的羅帳,鎏金雕花博山爐的輕煙袅袅升起,但此時卻傳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
“殿下,宮中來人傳話,陛下身上突然不好了,皇後娘娘請殿下即刻入宮。”姜仲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
燭火微微跳了跳,原先旖旎的氣氛瞬間凝滞。
周之衍的身子一僵,謝窈終于看見他一向風輕雲淡的臉霎時陰沉下來。
謝窈忍着笑,伸腳碰碰他,眼神誠摯:“要不咱們快點?”
這下周之衍的臉黑得更徹底了,這事他快得來嗎?!
周之衍面色不虞,語氣喜怒難辨:“你可真體貼。”
他松開謝窈,沉沉阖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經恢複平靜,謝窈倚在床柱上,潋滟眼眸流轉,白皙小巧的肩頭半露,他伸手替她掖了掖,沉聲道:“今夜就歇在書房吧。”
周之衍踏出書房,姜仲察覺到他心情十分不好,忙緊跟着他,大氣都不敢出。
乾和宮內,燭火通明。
周之衍走進時,外間的晚膳還未撤,一桌飯菜失了熱氣,也失去讓人食指大動的興致,而彩煙正守在桌邊。
彩煙對他行禮:“殿下先進去瞧瞧陛下吧。”
周之衍緩步走入,濃郁的龍涎香悶在寝殿中,停滞不動,張皇後與周之瑾坐在床榻邊,守着徽帝,一旁還跪着哭泣的容妃。
周之瑾瞧見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起身走出,周之衍只是走到簾帷外,低聲問:“二姐,怎麽回事?”
“父皇方才嘔吐不已,太醫說是誤食了催吐的東西。”周之瑾攏起腕間滑落的碧玉镯子,她擡頭看着周之衍身後,神情微凝,含着譏色:“皇叔。”
周之衍回首,見瑞王正笑眯眯地站在身後,随和道:“本王聽聞皇兄的事,實在挂心,才匆忙進宮。”
瑞王正欲大步踏入,周之衍上前攔住他,對徐公公道:“徐公公,勞煩請母後與容妃移步暖閣。”
“不必了,想必皇後娘娘也挂心皇兄的身子。”瑞王意味深長地看着周之衍:“她必定會寸步不離地守着。”
徽帝臉色枯黃,倚在引枕上氣喘籲籲,容妃仍在一旁哭啼不已,徽帝實在心煩,不耐地阖眼道:“容妃,你在哭什麽?”
容妃忙跪行上前,伏在床沿:“臣妾實在憂心陛下,為陛下而哭。”
今日徽帝終于召了她侍寝,結果剛到乾和宮,就連晚膳還未用完,徽帝就出事了。
她心中不忿,但也不想放過一切機會。
誰知,徽帝一記耳光甩在容妃臉上,顫聲道:“朕還沒死!”
容妃捂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滿面怒容的徽帝。
“容妃先回去。”張皇後毫無波瀾地說着。
“皇嫂且慢。”瑞王的聲音由遠至近,張皇後面無表情地看着緩緩走來的瑞王:“王爺。”
“皇兄。”瑞王躬身行禮,含笑看着徽帝:“臣弟聽聞皇兄一事,細想實在蹊跷,不如将人都留下,也好查出事情真相。”
徽帝點點頭,掃視一番:“也好,你去把太醫叫來。”
趙太醫悄然入內,跪在徽帝面前。
“陛下似乎是食用了催吐之物,微臣鬥膽,敢問陛下在晚膳時用了什麽?”
徐公公垂首道:“陛下晚膳還未撤,一直由彩煙姑娘守着。”
徽帝累極般擺擺手:“讓人把晚膳搬進來,讓太醫一一查明。”
一桌晚膳被內侍擡進來,內侍端上碗筷,趙太醫夾起各色菜,細細嘗過。
待到一道涼透的野參鴿子湯,趙太醫卻眉頭緊蹙,旋即舀了舀湯盅,撈出一塊湯水淋漓的藥材,神色有些凝滞,他端着碗疾步走至徽帝面前,叩首道:“陛下,這道野參鴿子湯裏被人加了藜蘆。”
“因為野參與藜蘆形似,若不細心分辨根本看不出來。”
一時間,氣氛冷凝。
“給朕查,這盅湯品是由誰做的!”徽帝氣急攻心,狠狠地拍打床沿,複而拼命咳嗽起來。
“這……”徐公公額上盡冒冷汗,面色焦黃,眼睛不知該往哪裏擺,這道湯品是由張皇後準備的,他該如何說。
張皇後默然片刻,起身斂起裙擺,鄭重道:“這道野參鴿子湯是臣妾為陛下備下的湯。”
謝窈:速戰速決。
嘉恒:媳婦你是在侮辱誰?
作者:圓房,诶好,沒圓呢。(頂鍋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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