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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趕走了梁楓堯，屈南星還以為自己剩下的時間肯定會失眠到天亮，誰知他只是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就又一次陷入了夢境。

夢境多姿多彩，他一會兒在田野間撒歡，一會兒又被兇惡的魔鬼追着拼命奔逃。

後來他被年幼的梁蛋蛋同學拉着手救起，兩人跑啊跑，腳下不知從哪裏冒出一顆巨大的彩虹色氣球，一直托着兩人飛到高高的天上，把惡魔遠遠甩開。

屈南星覺得自己好開心，開心得要在巨大的彩虹氣球上跳最絢爛的熱舞。

他不只自己跳，還要拉着不知什麽時候長大的梁蛋蛋和他一起跳。

兩人開心地跳啊跳，跳到累得滿頭汗水也還是不想停下來。

直到“嘭”的一聲，巨大的熱浪襲來。

氣球破掉了，他從高處直線墜落，臉頰“吧唧”的一下，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面上。

屈南星費力地睜開了一只眼睛，才發現自己的床簾裏不知什麽時候又探了顆大腦袋進來，梁楓堯正将手裏熱乎乎的早餐貼在他的臉上。

怪不得他夢裏摔到的地面的觸感是軟乎乎暖乎乎的。

屈南星重新把睜開的那只眼睛閉上，嘴角挂着美夢中還未消失的甜淡笑意，嘟囔着說道：“我不吃包子，我要吃彩虹糖。”

不想吃包子而要吃彩虹糖什麽的，這在梁楓堯看來都不是事兒。

他只是被星星這幅嬌憨未醒的模樣萌到心尖發癢，直接一個湊近，在星星的臉蛋兒親了一口。

屈南星：“……”

不等他反應，旁邊聽了個熱鬧的小胖啧了一聲說道：“星星這是說夢話呢？還沒醒？他可真是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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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南星一個激靈徹底清醒，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簾子，還好，拉得挺結實，小胖剛剛應該什麽都沒看到。

他給了梁楓堯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才回應小胖的吐槽道：“早醒了，我今天早上沒課。”

才沒有那麽能睡！

小胖聞言也掀了下屈南星的床簾把腦袋湊了進來，道：“真醒了？那你剛剛撒嬌要吃什麽彩虹糖？啧啧，我聽了都受不了，等着啊，我一會兒就去給你買。”

他話剛說完，胖腦袋就被梁楓堯給摁了出去，還順便收到一個“輪得到你”的涼冰冰眼神。

小胖：“……”

算了，他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走人吧！他差點兒忘了梁楓堯這兩天又開始看他不順眼了。

沒人一大早給帶早餐的小胖很快溜去吃早餐去了，不過孫朝輝還在。

屈南星怕梁楓堯再亂來，忙起身下床鑽進洗手間洗漱去了。

冷水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才終于清晰地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還有剛剛梁楓堯的那個臉頰吻。

要瘋了！

屈南星又是猛地捧起冷水潑在臉上。

梁楓堯的課在上午，他沒能等到屈南星從洗手間磨叽出來，只敲了下門讓他好好吃飯，又說給他發了消息，然後便離開了。

屈南星出了洗手間，去拿手機看了一眼，看見上面寫着：“別忘了今晚給我答案。”

是哦，他說好了今晚會給他一個答案。

但其實哪裏需要今晚，此時此刻屈南星就可以給梁楓堯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的心意自己早就一清二楚，他現在不清楚的，只是梁楓堯的想法而已。

要不，還是聊聊吧！

屈南星這樣想着。

只是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屈南星發現今天不止蘇茜陽跟着來了，還有包括張正遠在內的好幾個人，據說都是梁楓堯參與的那個項目組的成員，因為今天項目組有了階段性的突破，大家便要去慶祝一番。

本來是要出去下館子的，但身為關鍵人物的梁楓堯推脫不肯出席，而是要來食堂赴約，那幾個沒眼力價的家夥便一致決定跟着梁楓堯來食堂吃這個慶祝飯。

梁楓堯掀桌子的心都有了，可最後也只能無奈地任由這幾個家夥跟在自己屁股後面進了食堂。

屈南星被這架勢吓了一跳，再聽說了緣由後頓時也替這些人開心不已。

尤其在得知這其中梁楓堯的價值和作用非同一般時，心裏更是忍不住一陣自豪。

而且他也不社恐，大家湊在一起吃飯也沒什麽，就是想和梁楓堯聊聊什麽的，只能稍後再說了。

倒也不急。

反倒是梁楓堯暗搓搓捏了下他的手，問：“要不出去吃？”

屈南星不動聲色地橫他一眼，道：“瞎折騰什麽？好好吃飯！”

于是一幫子人各自點了菜，圍着食堂的長條桌坐了，蘇茜陽還像前幾次那樣坐在了屈南星旁邊，跟梁楓堯斜對着。

吃着吃着，梁楓堯忽然就問了蘇茜陽一句：“你是不是對我們家星星有想法？”

因為這會兒蘇茜陽正在和屈南星拼盤吃一份他專門給星星點的營養餐。

你一個蝦我一個西藍花的，一點兒也不像陌生同學的樣子。

滿桌子人聽了梁楓堯這話都傻了，齊齊看過來。

蘇茜陽自己也愣了，不過接着就大大方方道：“不是吧？我還以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想法的是你呢？原來你不知道啊？”

梁楓堯果然有一點點意外的樣子，但更多的似乎是知道蘇茜陽對屈南星沒想法之後的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皺眉道：“既然你對我家星星沒想法，那就別搶他的吃的，他本來就在偷懶，你這麽一攪和他吃到肚子裏的東西就更少了。”

蘇茜陽愣了下，就看見兩人的盤子裏胡亂交換的菜肴裏，是屈南星給她夾的幾個大蝦，他的盤子裏則是從自己這裏換去的西藍花。

但她純粹是不愛吃青菜，絕對不是因為眼饞屈南星的大蝦。

蘇茜陽剛要解釋就聽屈南星直接對梁楓堯說道：“我倆說好了才換的，你不要管我們的事。”

梁楓堯雖然還想說，但看了眼屈南星的臉色，還是乖乖閉嘴了。

蘇茜陽和周圍幾人：“……”

不是，現在的重點是大蝦和西藍花的問題嗎？

難道不是蘇茜陽跟梁楓堯坦白了自己對他有想法，這個家夥怎麽也得給點兒的問題嗎？

張正遠作為蘇茜陽的同鄉加老大哥，便替她出頭問梁楓堯道：“你怎麽個意思？人陽陽說對你有想法呢！”

其他人都跟着起哄，只有屈南星認真埋頭吃飯。

梁楓堯渾不在意似地說：“那不好意思，我有……人了。”

他中間頓了一下，沒人看見他好好放在桌子下面的腳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

于是他話裏那句“我有男朋友了”，緊急剎車改成了“我有人了”。

但這個回應也已經搞得在場同學傻了眼。

“真的假的？”

“你不說你單身嗎？”

“啥時候的事兒？”

蘇茜陽更是一臉不太相信的樣子，問：“你不會是為了拒絕我故意編的吧？”

梁楓堯努力蛄蛹了一下腳指頭，回應踩着自己的那只腳，挑眉對蘇茜陽道：“那肯定不是，就昨……嗯，回頭再跟你們說，他臉皮薄，不好意思。”

他半道兒又一次改了口。

蘇茜陽下意識就想跟旁邊的屈南星打聽小道消息，結果轉頭看見他正埋頭吃得香，似乎……對梁楓堯的這個宣布過于淡定了。

吃完飯，那幫八卦個不停但什麽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的家夥終于走了。

梁楓堯跟張正遠說他下午要晚點兒過去。

屈南星下午的課也排得稍稍靠後，兩人終于有了再次獨處的時間。

“我還沒有考慮好，你就在那兒胡說八道些什麽？”屈南星一副要訓人的架勢對梁楓堯說。

“早晚的事兒。”梁楓堯愣是又給他塞了盒牛奶，示意他全部喝掉。

屈南星看着牛奶犯愁：“我是最近太累了，慢慢休息一下就能緩過來，你別老逼着我吃吃喝喝的了。”

他從小長到這麽大，沒感受過多少尋常父母對自己的孩子吃多吃少的唠叨，就連爺爺奶奶也只是對他萬分寵愛，想吃什麽從來都是随他的心意。

唯一一個對他吃飯操心的，反而是面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幾個月的梁楓堯。

小的時候在鄉下他就很操心星星“妹妹”的飲食，大了以後在學校也是這家夥一直對他唠唠叨叨。

不過，也正是他的這種照顧和唠叨，才讓屈南星從爺爺剛去世那會兒一陣風就能吹跑的瘦弱模樣，到後來結實到完全可以應付高強度的考前沖刺。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梁楓堯對他的好。

所以這會兒犯愁歸犯愁，抗議歸抗議，但屈南星還是接過牛奶把吸管含進了嘴裏。

一口氣幹掉了一大半，他才把散掉的思緒重新收攏起來，對梁楓堯道：“還不一定呢！”

他針對的是梁楓堯那句“早晚的事兒。”

梁楓堯聞言微微皺眉：“為什麽？”

沒道理星星喜歡男的他卻排不上號啊！

屈南星把牛奶放到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吸管的折彎處，道：“你不是……最讨厭同性戀？”

梁楓堯道：“我讨厭別的同性戀，怎麽可能讨厭你呢？”

屈南星垂了下眼簾，接受自己在梁楓堯心目中的地位與衆不同的這個認知。

就算他是同性戀，就算梁楓堯真的讨厭同性戀，但也不會因此連帶着他一起讨厭，更不會疏遠他，和他絕交。

看來，他之前的擔憂過于悲觀了。

但……

“你不讨厭，也不能代表喜歡吧？你真的能接受……和男生在一起？”

梁楓堯十分認真地道：“男生不一定，但你我肯定能。我昨天想得很清楚，而且是想清楚以後才做出的決定。”

屈南星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形。

他坦白以後，梁楓堯确實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那時候的他是在思考，或者說，是在掙紮嗎？

“那你知道，這樣會讓你遭受很多非議，他們可能會厭惡你，就像你以前厭惡那些人那樣。”

屈南星試圖幫他剖析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雖然他自己會情不自禁，但還是希望梁楓堯能夠慎重地考慮這樣一件關乎人生走向的大事情。

梁楓堯伸手捏了下他的鼻頭，道：“我管別人幹什麽，我有你就足夠了。”

他這話說得似乎很随意，但屈南星在他眼睛裏看到的卻全是坦蕩和堅定，以及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全都是自己的倒影。

梁楓堯确實是從來沒想過還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哪怕小時候再怎麽渴望讓星星“妹妹”做他的媳婦兒，但在發現他是男孩子之後的大失所望也是真真切切的。

以至于以後他一心想要接近屈南星的想法裏，也只是将他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兄弟，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卻從來沒想過，即使是星星弟弟，也可以做他的媳婦兒。

在昨天親耳聽見屈南星說“喜歡男的”的時候，梁楓堯的第一反應是：

他可以像抱愛人一樣，放肆地擁抱和擁有星星了！

但在這樣巨大的沖擊和驚喜之後，他也很快想到了很多現實的問題。

如果他們走這條路，将來會遇到什麽，可能會失去什麽？

如果不能像世俗的人那樣擁有正常的家庭和人生軌跡，星星又有可能遭受什麽？

如果将來他們被全世界抛棄，他又該如何保證星星不難過，不傷心？

他想啊想，想了很久，想了很遠很多。

最後，他想通了，便直接上了床将屈南星摟進自己的懷裏。

如果星星喜歡，那他就會陪着他一起。

他會讓自己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替星星遮蔽這世俗的風雨。

也會一直陪着他，直到他老去死去。

一瞬間，屈南星被梁楓堯眼神裏傳遞出的這種坦蕩和堅定所感染，似乎所有的擔憂和未來的坎坷都變得不足為懼。

梁楓堯讓他相信了，他是認真的，且無所畏懼的。

“那……”

他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你真的不喜歡蘇茜陽？”

以為星星還有什麽現實層面的顧慮的梁楓堯：“……”

他無奈道：“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

屈南星又道：“那你還讓她幫你擦汗，還喝了她給你遞的水，還幫她抱書……”

問着問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他這問的都是些什麽問題啊！

他小心眼兒又善妒的醜惡嘴臉算是徹底暴露了。

“我的意思是……”他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

但梁楓堯已經吓得臉色都白了，他努力回想自己什麽時候做過這些事。

讓蘇茜陽擦汗？啥時候的事兒？

喝了蘇茜陽遞的水？大概是羽毛球比賽的時候，那會兒遞水的人很多，他的注意力都在星星和孫朝輝那邊，他随手接了一瓶，完全沒注意是誰遞過來的。

抱書他倒是記得，那不是為了在星星面前裝得乖巧和紳士嘛！

“不是，星星，你聽我說……”梁楓堯試圖解釋。

只是忽然間福至心靈，他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了什麽。

“所以，這段時間你就是因為這個悶悶不樂的？”梁楓堯終于抓住了重點問道。

“不是，”屈南星忙要否認，但又覺得不好否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道：“不全是。”

“我怕你讨厭我，再也不理我了，就像你的那個初中同學一樣。”他坦白道。

梁楓堯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他的星星會有這樣子的想法。

“那怎麽可能？那不一樣，我永遠都不會不理你，永遠都不會讨厭你。”

屈南星道：“我現在知道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他了，面前的這個家夥也會陪在他身邊。

他以前太過悲觀，對梁楓堯太沒有信心。

現在他知道了，就算梁楓堯不會喜歡自己，但也不會不理自己。

屈南星解開了心結，梁楓堯卻心疼得不行。

他張開手臂将屈南星整個地摟進懷裏，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他，以便讓他以後不會再有任何傷心和難過。

他抱過星星很多次，但這一次的擁抱，明顯是不一樣的。

他抱着的，是他決定了一生都要守護的戀人。

屈南星察覺到梁楓堯手臂的穩固且有力，也清晰地感受到他埋在胸膛裏心髒躍動的節奏。

他遲疑了下，擡起手臂環到了梁楓堯的腰上，慢慢收緊。

他做夢都想要的人，現在，居然真的是他的了。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放手。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彼此環抱着，不知過了多久。

梁楓堯忽然在屈南星的耳邊問：“現在……可以親親了嗎？”

先屈南星一步做出回應的，是從外面被推開的宿舍的門。

屈南星迅速把梁楓堯推開，自己站到一邊拿起杯子假裝喝水，但因為太緊張了結果一口水咽錯了地方，直嗆得昏天暗地。

推門進來的吳滔見狀滿是意外：“怎麽了這是？星星你激動個啥？”

梁楓堯早就第一時間過去給他拍背遞水，等屈南星好一點兒他才給了吳滔一個冷冰冰的眼刀。

吳滔：……

要不，他以後還是少回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