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雨夜

夏雨滂沱,潑墨一般。屋門緊閉着,掩掉屋外嘩啦嘩啦的雨聲。

“嗯……”莫子衿含上一口茉莉花茶咕哝着,皺眉望向秦奕,待到那花香充滿了口腔才将它咽下去,向秦奕說道:“沒看懂。”

秦奕用手支着臉,笑得頗為無奈,他教莫子衿看自己的手語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惜教了這好些天竟然一點兒進展都沒有,讓他覺得莫子衿比秦府那些小厮還要笨。

莫子衿望着秦奕那臉色,側頭偷偷笑了一下,轉回頭卻又擺出些不耐煩的樣子,向秦奕問道:“你為什麽不直接寫字,偏偏要我學這些東西?”

秦奕輕搖搖頭,簡單地做了兩個手勢。

“這我看懂了。”莫子衿用指節輕敲了一下桌面,“你是嫌麻煩。”

秦奕睨着莫子衿。

莫子衿避過他的目光,沒心沒肺地嘿嘿一笑,飲盡杯中的茶,向椅背上靠過去,其實他早就學會看秦奕的手語了,只是覺得秦奕認真教他的樣子有些可愛,這才裝着一知半解。

“我今兒怕是學不會了。”莫子衿打了個呵欠,把腦袋懶懶地歪在自己的肩上說道,“你慢慢教,多教幾遍說不定我就會了。”

秦奕眯了一下眼睛,抻過莫子衿的茶盞給他續了一些茶,到底還是摟過桌上的一堆筆墨,寫道:“我當真沒見過你這樣笨的人。”

莫子衿只是笑,就當秦奕這是在誇自己了,在椅上扭了扭身子,半閉着眼睛聽着門外的雨聲,偶爾還有從遠方傳來的轟隆隆的雷聲,莫子衿想着,明日再看的話,後院那些花花草草估計要被這大雨打蔫兒不少。

秦奕沒法去聽這雨聲,左手握着筆,在紙上亂畫着一氣,似乎是在出氣。

“秦奕。”莫子衿忽然奪下他的筆,放在了一邊,頓了一下後問道:“你何時學會的手語?”

秦奕想了一下,比劃道:“五年前,自我聾掉以後。”

“哦。”莫子衿點點頭,眼神裏些許暗淡,剛剛他聽着雨聲小了,想和秦奕說,卻猛地想起秦奕是聽不見的,只那一瞬間,莫子衿多出很多心疼來,他希望秦奕并不是現在這樣,他希望秦奕聽得見他的聲音,讓他酣暢淋漓地給他說一段書。

五年前,他要是認得秦奕,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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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奕歪頭看了一眼莫子衿,眼神中帶了些許疑惑,卻還是調侃着,比劃道:“怎麽?我學手語可比你快多了。”

莫子衿笑笑,笑容裏帶着一點兒蒼白,“我信。”

秦奕覺得莫子衿不對勁兒,收了玩笑,在紙上寫道:“你還想說什麽?”

莫子衿抿抿嘴,喝了一口涼掉的茉莉花茶,皺上眉試探地問道:“吳洵……吳洵他到底為何将你弄聾?你會不會,恨他?”

秦奕怔了一下,卻笑着搖搖頭,眼裏複雜的情緒,莫子衿讀不懂。

秦奕提筆,在手中轉了一下,寫道:“你今兒怎了,為什麽忽然問這種問題?”

“沒。”莫子衿別過臉去,門外的雨聲仿佛又小了一些,但是風卻更大了,将雨滴吹着打到窗上。

秦奕嘆口氣,思緒輾轉而來。他記得,自己喝了那碗被下了□□的銀耳羹那日,也是一個雨天,只是雨沒有這般大,可淅淅瀝瀝的雨聲他卻聽不見,不管湊得離雨珠多近,他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

他那天恨不得殺了秦府的所有人陪葬,又恨不得将所有人的耳朵都割下來挂在房上,那日人人都說,秦家的公子瘋了,秦家要完了,那日人人也都苦着臉,卻只有一個人躲在一旁的角落笑,那笑詭異得很,一半欣慰,一半凄慘。

秦奕不願往下接着想了,他畢竟還是熬過來了。晃了晃腦袋,他伸手拽過莫子衿的衣角讓他看着自己,寫給他也寫給自己:“多思無益。”

莫子衿點點頭,終是很放松地笑笑,想着其實無論秦奕變成什麽樣,他都是會接受的,毫無條件,這念頭自然湧出,竟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

秦奕勾着唇角收了桌上的紙筆,然後半支着身子,将臉湊到莫子衿的面前,尋了他的唇用力地咬了一口,算是懲罰。

莫子衿悶哼一聲,卻是樂得被罰,胳膊纏上秦奕的脖子,不願意和他分開。

秦奕罰了一下也同樣沒過瘾,輕捏着莫子衿的下巴尖兒,只把他吻得昏天黑地乾坤不辨地才罷休。

吻罷,莫子衿靠在椅上喘着粗氣兒,臉上早已微微泛紅,對秦奕笑道:“秦大公子,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秦奕那眼中泛出一絲狡黠,早将莫子衿的心思看透,摟過他便往床上摔去。

此時夜已深,窗外的雨還在下着,屋內幽暗的燭火搖着,襯着兩人均不規律有極有力的呼吸聲,良久這聲音才平靜下來,只留了肌膚與被榻之間窸窣的摩擦聲。

莫子衿被秦奕箍在懷裏,反手剪着,動彈不得,只能咬着下唇忍着秦奕細膩輕柔的吻自他的耳根一路滑到肩膀,令他很舒服地“嗯”了一聲,又不自覺地抖。

秦奕察覺懷裏這人細微的變化,輕笑着撫弄,那吻變得更柔更纏綿,流連在頸側,莫子衿實在忍不住了,便轉頭腰上秦奕的唇,喉嚨裏咕嚕着,直至秦奕又翻了個身,将他壓在了身下,卻不為求歡,只是糾纏着厮磨。

而只這單單欲進不進,想退不肯的感覺,早已讓莫子衿醉掉,比沽酒坊那花雕還管用。

莫子衿已醉,秦奕似乎也跟他一樣,眼中早就失了往日的清冷,理智似乎也已沉淪,貼在莫子衿的耳邊,不知去到哪兒了,也不知想到誰了,輕輕地喚了一聲:“阿北。”

莫子衿兀自醉着,聽着這兩個字才尋回了些清醒,僵住身子呆呆地望向屋頂。

只是忽然之間,他想起來了。

邊塞,自己看不見的那日,秦奕在自己耳邊輕吐了一些氣息,似乎也是在說:“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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