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非也
第二日晨,雨早已經停了,秦奕籠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拉開房門,迎了一道陽光進來。院中青石板的地面上還有點點未幹涸的水痕,空氣中充斥着一股潮濕而清爽的味道,令他倚着門,側着臉,向着院中陽光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莫子衿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心裏翻騰起些許情愫,但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和秦奕說,他覺得秦奕似乎并未記得自己昨兒晚上的異常。
一夜交歡,僅此而已。
“快入秋了。”望了片刻後,莫子衿起身,向秦奕走過去,“今兒明顯比昨天涼了不少。”
秦奕點點頭,擡起右手很自然地幫莫子衿理了一下衣襟。
莫子衿扯了扯唇角,低着頭握了一下秦奕剛碰過的那抹衣襟,然後又擡頭說道:“我想去看看我師父,這季節,那老頭兒又該饞長街上賣的涼糕了。”
秦奕擡手比劃着:“用不用我找兩下人随你去?”
“不必。”莫子衿搖搖頭,“我又不是個三歲的孩子。”
秦奕略微驚訝,繼續比劃道:“有長進了,我今天的手語你竟然看得懂了。”
莫子衿笑笑,“我早就看得懂了,不過是被你捉弄慣了,這次報複一下。”說罷就跨出了屋門,向秦府外走去了。
秦奕微一怔愣,然後轉頭微笑看着莫子衿的背影,但在莫子衿走出庭院中之後,那笑容卻慢慢淡了下來。秦奕的表情恢複清冷,走回桌案前,拾起上面的一張紙,展開,皺着眉頭仔細讀着。
那張紙是朝廷送來的貨單,所要的兵甲比上次多了一倍,這讓秦奕感到頗感無力卻又無可奈何。
但他知道朝廷并不是在漫天要價,近來北疆的局勢确實吃緊。皇帝當年打江山的時候可謂威名四方,開朝幾年邊疆胡人均不敢來犯,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北疆的邊線雖穩,但人人都知,胡人百戰未嘗一敗,朝廷軍百戰卻未嘗一勝,邊疆防務,全靠大隊人馬硬頂着。
也因為如此,朝廷才需要大量的兵甲辎重,才需要秦家作支撐。
秦奕嘆口氣,望了一下櫃中擺着的那塊兒美玉,他這輩子做過兩件沖動的事兒,其中一件就是用秦家五十年內無償為朝廷提供兵甲為代價,換來了這塊兒玉。
不過秦奕雖覺得無奈,卻并不後悔答應朝廷的這個條件,他将這張紙上的內容讀了兩遍,依舊是拿去交給了下人,叫他們去着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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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下人恭敬地接過,只轉過身的時候悄悄嘆了一口氣。
莫子衿從秦家出來後,雖說腦子裏想着要去自己的師父那裏看一看,但是心內亂糟糟的,低着頭走着走着就溜了神,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裏,直至覺得一個人擋在自己面前,這才擡了頭去看。
莫子衿面前站着的這人穿得極為華貴,人也極為精神,只是在看莫子衿那臉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後眼神中透出恐懼來,緊接着便兩腿發軟,要不是身邊的侍從扶着,估計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莫子衿被這人的反應弄得摸不清頭腦,皺眉疑惑地望着他,卻忽聽這人身旁的一個侍衛喝到:“大膽,見到華州總督還不行禮?”
“退下。”華州總督陳翰墨有氣無力地喝了那侍衛一句,緩緩站好,微弓着身子湊近了莫子衿,結結巴巴地問道:“燕……燕北,不是,燕公子,你……你不是不再回來了嗎?”
莫子衿聽了這話猛然愣住,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燕北,單這名字中的一個“北”字就夠他多想的了。
不只莫子衿,陳翰墨身邊的幾個侍衛也愣住了,因為他們還從沒見到自己家大人對誰這樣失态過。
陳翰墨此時也察覺了,街上人來人往的,以自己這身份傳出去實在不合适,便暫時壓下滿肚子的疑問,拉了拉莫子衿的胳膊說道:“燕公子,要不,你先到我那兒坐坐?”
“你放開我。”莫子衿回神,猛然甩開陳翰墨的手,心中騰起一陣怨怒,反拽住陳翰墨的領子咬牙問道:“燕北是誰?”
“大膽!”一旁的幾個侍衛拔了刀,刀鋒直指莫子衿的喉嚨。
陳翰墨一聽莫子衿的聲音,再眯眼仔細地瞧了瞧眼前的這個人,又愣了一下,眼神中的恐懼慢慢褪去,竟是反問道:“你是誰?”
莫子衿聽了這話未答,只是胸口似乎是被巨石碾過,想到那日秦奕避而不見的,正是這位華州總督,幾件事情聯想起來,已讓他有了些猜測。
莫子衿松手,放開了陳翰墨,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兩步站穩,臉色蒼白,幾個侍衛舉着刀,也跟他移了兩步,毫不放松。
“行了,收刀。”陳翰墨已恢複了常态,向那幾個侍衛命令道,幾個侍衛略帶猶疑,到底還是照做了,默默退回陳翰墨的身旁。
陳翰墨沒再說話,留給莫子衿一個複雜的眼神,轉身走了,只心裏想着,這人不是燕北,即便長得極像,燕北那狂傲淩人的性子,和這人眉眼中淡淡的溫善極為不符,抛開那皮囊,根本就是兩個人。
明明還沒到秋日,天冷得卻讓莫子衿打顫。
天完全黑掉的時候,莫子衿回了秦府走,他在路上買了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臉上,轉到秦府後院,站在秦奕的屋門口。
秦奕在燭燈旁懶懶地翻着一卷書,眼神裏帶着些困倦,猛一擡頭,本是洶湧而來的困意卻被那張吓人的臉打回去了。秦奕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笑了,向莫子衿比劃道:“你鬧什麽呢?今兒又不是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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