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蚊蟲
看着池中的魚兒悠閑地吐了兩個泡泡,燕北從靠着廊柱的姿勢起身,長長抻了個懶腰,向秦府的書房走去。
燕北在秦家當差已有兩年的光景了,因為辦事利落,所以很得秦奕的信任,這府中的大事小情就都交與他管理,慢慢地,燕北和秦奕相處得竟如平常朋友一般。
書房內很雜亂,秦奕那日心血來潮地在那櫃上翻了好多民間志怪出來,不過翻亂了的東西,他自己懶得管,就都推倒了燕北的身上。燕北望着那滿屋的狼藉嘆了口氣,向屋外瞄了一眼,喊道:“陳平,你過來幫我一下。”
正巧打書房門口經過的陳平呆呆“哦”了一聲,任燕北揪着他的衣角将他拽進了書房內幹活。
倆人在書房內收拾了将近一個半時辰,才将這塊地方弄得規整。燕北緩緩舒口氣,将懷裏抱着的一大堆舊賬本和破爛了的書塞到了陳平的懷裏。
“這些東西扔了去吧。”燕北說道。
“都不要了?”陳平被這堆東西壓得踉跄了一下,眨着眼睛問道。
“不要了,陳芝麻爛谷子的留他作甚。”燕北不耐煩地擺擺手,“丢掉後就回吧,這兒沒你什麽事兒了。”
“嗯,知道了。”陳平悶悶地應了一聲,向來不大喜歡燕北這樣高高在上的态度,但礙着自家主子護着這人,也就把這份不快忍了下去,抱着懷裏的書轉身走了。
待陳平走後,燕北又向這屋子中環視了一圈兒,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了以後,才退出了書房,輕輕掩上了房門。
此時天已全黑,府中各屋的燈火已經點上,映着天幕上的疏星朗月。燕北提了提胸前的衣服,扇了一點兒涼風在身上,聽着階下不知哪個角落傳來的兩聲蛐蛐叫,思量了片刻,向西面偏房的一間小屋走去。
不出他所料,那間小屋亮着燭火。燕北推開門進去,正見宋薄衣摟着一冊書趴在桌上,盯着桌案上搖曳的燭火,眼神帶着些許疲倦。
“宋大狀元,看書呢?”燕北跨進屋門,對宋薄衣調侃道。
宋薄衣哼唧了兩聲,一副耍賴的模樣。
“怎麽?”燕北走過去,抻了個椅子坐下,拿了個茶盞給自己倒了一壺涼茶,一口氣兒喝了下去,“宋大狀元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少來笑話我。”宋薄衣把腦袋側枕在書上,白了燕北一眼,說道:“我就是腦子混沌了,需要喘口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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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挑起唇角笑了笑,學着宋薄衣的樣子趴在桌上抻了一個長長的懶腰,說道:“是是是,我沒笑話你,就是覺得奇怪,你說你明明是秦府一個小書僮,沒幫着秦奕取個功名,倒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宋薄衣無奈地笑笑,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秦奕的性子,讓他去謀個功名?可能麽?”
“也是。”燕北又打了個呵欠,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忽然睜大了眼睛望着宋薄衣的手背說道:“宋大狀元,你先別動啊。”
宋薄衣聞言一怔,果然一動未動,順着燕北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只蚊子幽幽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正将它那口器向自己皮膚裏插,宋薄衣皺了一下眉,剛要揮手趕跑,卻被燕北按下,輕聲道:“別動。”
那蚊子感受到了細微的震動,細長的蚊腿頓了一下,待到感覺周圍平靜了以後才繼續運動着它那口器,刺進宋薄衣的手背,貪婪地吸着血。
眼見着這蚊子的肚子鼓了起來,燕北才擡手“啪”地拍了上去,那蚊子被拍扁,在宋薄衣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小塊兒血跡。
“噫……”宋薄衣嫌棄地抖抖手,“你為什麽不讓我直接轟走它,偏偏要吸了我的血才下手。”
燕北吹了吹手上的污物,淡淡地說道:“轟走了它還會回來,倒不如讓它沉淪着死去,一了百了。”
宋薄衣怪異地瞧了燕北一眼,說道:“反正它吸得不是你的血。”
燕北樂了,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了宋薄衣的面前,笑道:“不就是兩滴半的血嘛,來來來,我還你,想吸多少吸多少。”
宋薄衣睨了燕北一眼,也不知怎麽想的,抓過他的胳膊,張口就在那胳膊上面咬了一口,轉頭再瞄了一下燕北,笑眯眯的,沒一點兒生氣的樣子。
“解氣了?”燕北挑着尾音向宋薄衣問道。
宋薄衣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你這個人,真是渾身長滿了刺兒,讓人不知道從何處下嘴。”
燕北也不否認,邊放下挽着的袖口邊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向宋薄衣說道:“得,有刺的人要去睡了,你在這兒好生賴着吧。”
宋薄衣笑,“這就走了?你來這一趟是幹嘛來的,就為了喝兩杯涼茶?”
“有點兒良心成嗎宋大狀元。”燕北瞪了宋薄衣一眼,“要不是怕你自己一個人悶得荒,我才懶得過來。”
宋薄衣不以為然,看着手背上鼓起了一塊兒紅紅的蚊子包,擺手笑道:“行了行了,你還是離我遠點兒吧。”
燕北又打了個老大的呵欠,揮揮手出了宋薄衣的屋子,轉身向自己那屋子走去,不過途中繞了個道,在秦奕的門前停了一下。已是深夜,屋內的燭火卻仍然未熄。
燕北悄悄移到門前,靠着門邊聽着裏面的聲音,只是聽了半晌什麽聲音也沒聽到,正想着秦奕是不是已然睡了,就聽見門內一句:“你想聽見什麽聲音?下次你來的時候我弄給你聽,何苦在那兒鬼鬼祟祟的。”
燕北愣了一下,聳聳肩推門進到秦奕的屋子中,笑道:“那倒不必,就是下次我再來聽牆角的時候,你別拆穿我就行了。”
秦奕輕笑,手中一盞熱茶正冒着氤氲的熱氣,見燕北進來後,從倚上起身,嚴正了臉色向他說道:“我本也不想拆穿你,但是有件事兒還是要你去辦。”
燕北眨眨眼,換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說秦奕,我可剛剛把你弄亂的書房理好,胳膊還酸着呢你又來?秦家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下人。”
秦奕勾起唇角,緩緩說道:“秦家是不缺下人,可我就只信得過你。”話畢秦奕就低頭抽出壓在書下的兩張紙,并沒注意燕北悄悄地眯了眯眼睛,眼裏流露出幾分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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