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涼薄
秦奕起身将那兩張紙遞給了燕北,燕北接過來看,見那上面寫了一些人名和地點,問道:“這是什麽?”
“前兩日的一批貨出了些問題。”秦奕說道,“貨庫裏的人和我說,外甲的牛皮被人換了,原是上好的黃牛皮,現在變成了豬皮。”
燕北點點頭,抖了抖手上的紙問道:“所以你想查出來這事兒是誰做的?”
“那張紙上是所有和這批外甲生産相關的人,剩下的,你就看着辦吧。”秦奕繼續說道。
燕北撇撇嘴,将紙上的人名又大略地過了一遍,問道:“一共有多少外甲的牛皮被換了?”
“三件。”秦奕伸出三根手指說道。
“就只有三件?”燕北有些驚訝。
“嗯。”秦奕答道。
燕北挑起一邊的嘴角,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道:“成,我明日就去辦。”
交代完這件事後,秦奕也有些犯困了,眼睛映着燈火,目光有些滞。燕北看出了秦奕的困倦,便說道:“那我便走了,你先睡下吧。”
“等下。”秦奕喚住轉身欲走的燕北,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只說了一句:“下次再敢來聽牆角,我可就沒這麽好的脾氣了。”
燕北笑笑,只揮了揮手上的紙張,說道:“知道了。”
第二日燕北便拎着那兩張紙去幫秦奕調查牛皮的事情,他穿着粗麻布的衣服,扮成個普通的下人,從屠牛到編甲整整跟了一路,這才在最後這一環節找到了他應該找的人。
“豬皮的三角粗毛孔和黃牛皮的細毛孔,你不會分辨不出來吧。”悄聲繞到正向懷裏揣牛皮塊兒的那人身後,燕北朗聲說了一句。
那人驚得差點兒跳起來,轉身瞧見下人模樣燕北,眼神裏恐懼和憤怒俱在,咬咬牙湊過去悄悄問道:“怎麽?你也想要?大不了我分你一點兒,你不要和別人說。”
燕北不屑地笑笑,想繼續套他的話,便同樣悄聲地再向他問道:“幾塊兒牛皮而已,你能賣到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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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上好的黃牛皮。”那人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黃牛皮,垂下的眼神中透出些許暗淡,将那牛皮悄悄揣進懷裏,“賣上一塊兒,好歹能給我家那口子換味藥回來,我那娃還沒懂事兒呢,我可不想讓他這麽早就沒了娘。”
燕北愣了一下,倒沒想過這人還有此般難處,但思量了一下,仍是問道:“秦家給你的工錢,難道都不夠你回去換一頓藥的?”
那人笑笑,“秦家的工錢按理也不少,只是除去我那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再擔上平日所用的藥材就緊張了。”
燕北撇撇嘴,“可你這樣偷換牛皮,就不怕秦家查出來?”
那人聽了這話後沉默了,良久,從懷裏掏出了那張牛皮說道:“我就只怕我的兒最後會恨我這個沒用的爹。”
燕北咬了一下唇角,腦子裏閃過一些場景,他不知自己那瘋了的爹最後的時刻有沒有這樣想過。
“行了。”燕北不願繼續想下去,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來,放在那人的手裏,說道:“我每月多付你這些銀子,但你再也不許動歪腦筋,做得到嗎?”
那人愣愣地接過銀子,竟連道謝都忘了,就只覺得這銀子很沉,把他的手腕都快壓斷了。
燕北那日回了秦府的時候,已是晚上,逛到秦奕的門前,見門沒關就直接走了進去。
“妥了,你以後都不會再見到換牛皮這樣的事兒了。”燕北邁進門來說道。
“你把那人處理好了?”秦奕斜靠在榻上,翻着書懶懶地問。
“當然。”燕北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說道。
“那就好。”秦奕那目光沒從書上離開,在榻上翻了個身側躺着說道。
燕北撇撇嘴,走過去坐在了秦奕的榻邊,挑了挑下巴向他問道:“你是不是這一整天都懶在屋子裏了?”
秦奕長長出了一口氣,将手中的書扣下,擡眼看着燕北,皺眉問道:“你穿的這是什麽東西?”
燕北低頭看了眼自己這身上的衣服,笑道:“還不是為了幫你辦事兒,我這身上還有牛的味道呢,不信你聞聞。”說罷燕北就伸了袖子向秦奕的鼻尖兒上湊。
秦奕被他鬧得坐了起來,披散的長發有些淩亂。秦奕一把握住燕北伸過來的手腕,他胳膊上聞了聞,然後嫌棄地扭曲了表情,把他那胳膊一扔,說道:“去多洗兩遍澡,洗不幹淨別來見我。”
“你這就嫌棄我了?”燕北笑道,明知秦奕不願聞,倒偏要一個勁兒地向他身邊湊,“我要是說我當年還從野狗嘴裏搶過吃食,你是不是就要把我趕出秦家了。”
秦奕一腳踹着燕北的腰不讓他靠近自己,一邊問道:“又不是野人,你為什麽要從狗嘴裏搶吃的?”
燕北哈哈一笑,“這就是你這錦衣玉食的大少爺不懂了,當你餓得快要死了的時候,你還管他什麽狗嘴裏豬嘴裏的?”
“你餓得快要死過?怪不得你現在這般能吃。”秦奕笑,腳上用了點兒力道,踹得秦奕向後仰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抱住了秦奕的腳。
“冰涼冰涼的,秦奕你是死人嗎?”燕北穩住身子後,握了一下秦奕的腳問道。
秦奕愣了一下,然後擡腳在燕北的胸口用力踹了一下,猛一個起身,将燕北抵在了榻邊的支柱上,眯着眼睛說道:“要你管嗎?”
燕北緊靠在那柱子上,笑着調侃道:“秦公子,天性涼薄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吧,從裏到外,都沒有一點兒溫暖的地方。”
秦奕睨了燕北一眼,随後拽過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頸側,盯着燕北問道:“暖不暖?”
燕北怔着,掌中的确是暖的,還可以隐約感受到秦奕跳躍着的血脈,只那一瞬間,燕北連呼吸都忘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逃出了秦奕的屋子。
他是要讓秦奕做一只可以被拍死的蚊子,但他要求自己絕對不能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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