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失控

失控

“邊教授……”顧辭半跪在邊屹柏身邊，将邊屹柏抱起來，卻只能任由邊屹柏的脈搏在指腹感受下失去生命力。

顧辭忽然覺得心口扯起一陣劇烈地絞痛：“邊屹柏？”

看着上一刻被顧辭列入嫌疑人名單的邊屹柏，下一刻就躺在了血泊裏轉眼失去了意識，顧辭大腦幾乎忘記了如何思考。

車主……

車主！

顧辭當即就轉身走向跑車駕駛座。

可就在她起身邁動步子的同時，心口的絞痛又順着血脈湧向大腦，在腦海中生生撕裂開一道豁口。

顧辭眼見着手就要碰到車門把手，卻當即雙腿一軟。

鋪天蓋地的眩暈感再次湧來，顧辭只能極盡可能地伸長手指，在人聲嘈雜中失去了意識。

……

……

“邊屹柏……！”顧辭猛地睜眼，醒來卻是愣在了原地。

晦暗不明的室內彌漫着陳舊的灰塵氣味，似有似無的喧鬧從一側的小門中擠進來。

要是顧辭沒有記錯的話，這裏，就是她第一次昏迷醒來後的破舊鋪子……

後背的冷汗告訴顧辭一切都不只是一場夢這麽簡單，可身邊的環境和仍在昏迷的邊屹柏卻無法解釋一切的異樣。

顧辭愣在原地，盡可能調整呼吸讓自己平複下來，又被伸手突然來的觸碰吓得一個激靈。

她心有餘悸地回頭盯着邊屹柏，又在邊屹柏錯愕的目光中垂眸：“抱歉……”

“你還好嗎？”邊屹柏湊近。

“還好……吧，”顧辭對現狀只能無奈地擠出一個苦笑，她又看向邊屹柏，“你呢？還好嗎？”

邊屹柏就如同前不久一樣低頭感受了一下身上四肢，對顧辭說：“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

而不出所料的是，邊屹柏緊接着環顧了一圈四周，問：“這裏是？”

顧辭：……

前不久經歷過的對話，正以一個微妙的形式在顧辭眼前與現實緩緩重合。

顧辭盯着邊屹柏上下打量了許久，又問：“你真的……還好嗎？”

話出口大概覺得詞不達意，她又想了想說：“你睜眼前，有沒有做什麽噩夢或者……有類似鬼壓床的感覺？”

邊屹柏眉心皺了皺：“你剛才做噩夢了？”

邊屹柏這話一出口，兩人之間的氛圍好像就突然切入了醫患關系。

顧辭并不喜歡這樣的氛圍，但還是老實說：“以我的感覺來說……我不确定是不是做夢。”

“如果是做夢的話就太真實了，但如果不是做夢，”顧辭低頭沉思，“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邊屹柏沉默了一下，将手放在了顧辭的肩上。

他的手很大，看起來骨節分明，但放在肩頭卻意外地很有安全感。

邊屹柏的溫度傳到顧辭肩頭，又聽他說：“顧辭，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你的病情本就處于一個十分不穩定的狀态，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中你給自己施加太多負面情緒和壓力，很容易導致夢魇和幻覺的這類症狀更重。”

“你經歷的夢魇應該只是在潛意識變故刺激下給出的負面回饋。”

邊屹柏似乎盡可能将事情說得簡單且輕松：“所以別想太多。”

顧辭隔着鏡片與邊屹柏對視許久，忽然失笑：“你們學心理的，是不是安慰人的技術都這麽爛。”

這話乍一聽，讓邊屹柏有些意外。但當邊屹柏讀出了顧辭試圖翻篇的意思之後，他便順勢笑了下：“下次盡可能精進一點。”

顧辭以此一筆帶過，邊屹柏也沒過多追問，只留給了顧辭一個人走到一邊開始思索的空間。

顧辭獨自一人在這小破房間裏踱步了一圈，确認了房間裏确實沒有任何線索之後，站在小門前頓足。

要說前一刻是錯覺，顧辭打死了也不會信。

哪有幻覺連疼痛感都這麽真實？

更別說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在重演那所謂的“幻覺”了。

特別是下一刻邊屹柏還走上來對她說：“在這裏應該也找不到什麽線索，出去看看吧。”

顧辭：……

去你的幻覺和病症……今天天塌下來了這也不是幻覺。

顧辭嘆了口氣，準備再收集一些信息再看。

可看着邊屹柏伸來的手，顧辭确實對這個邀請有了些生理性的抵觸。

她還是皺眉沉思，而邊屹柏則是看着顧辭的反應收回了手，推了下眼鏡：“或者你留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去外面看看。”

“等下！”顧辭拽着邊屹柏衣角就說。

這個反應讓邊屹柏有些意外，他“嗯？”了一聲，又聽顧辭說：“現在是什麽情況沒人清楚，別單獨行動。”

邊屹柏眯眸觀察了一下顧辭的神色，卻沒有多說什麽，只應道：“嗯，那一起吧。”

就如前不久一樣，邊屹柏走在前面，在顧辭前打開了門。

而門外也是如同“幻覺”一樣，是車水馬龍的現代世界。

起碼乍一看是“現代世界”。

雖然顧辭心裏還是對邊屹柏的存在存疑，但鑒于在“幻覺”中邊屹柏死得實在是太慘了，顧辭只好暫時将他的嫌疑放在了一邊。

鐘淇淇和韓響他們的聲音仍然沒有出現在顧辭身邊，腕上的電子表也……

顧辭再一低頭，電子表竟然有了反應。

[滋滋——]

[滋——]

[檢測——檢測到新世界數據]

[滋——正在幫您接入，請不要進行其他操作]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顧辭故障的電子表竟然有了反應。

閃着雪花屏的電子表上畫面逐漸恢複，在一陣機械聲後傳來了幹淨的電子女聲。

[已為您轉接017世界]

[系統檢測到您數據異常]

[正在為您清理異常數據，請不要退出或進行其他操作]

017世界？

什麽東西？

顧辭買這電子表一直都是拿它代替手機來用的，從來沒用她嘗試過什麽高科技操作，更別說是轉接世界，或者清理異常數據。

聽見電子女聲，邊屹柏緩步靠近：“怎麽了？”

“沒……就是電子表好像有點抽風，”顧辭皺着眉，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你說，世界上會不會真的存在什麽……異世界？”

說出這話顧辭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有多中二，她失笑着搖搖頭，卻見邊屹柏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給了她回應：“人的認知總是有限的，新物質或者學識很大幾率來自意外。”

“可能……異世界也不例外？”

看着邊屹柏一本正經地順着自己的想法分析，顧辭有點無語地笑了：“不是……邊教授，”顧辭越想越覺得好笑，“不是所有的假設都要合理分析的……”

“你真的是剛才在裏面跟我解釋心理疾病的心理學教授嗎？”

邊屹柏笑笑：“合理假設合理分析而已。”

本來是天馬行空的想象，但也不知道為什麽，話從邊屹柏嘴裏說出來，好像真的會多那麽幾分可信度。

顧辭心中失笑，覺得自己有點難以理喻，又聽腕表傳來了聲音。

[數據以分離完畢，開始自動清理模式]

[此過程中請不要進行其他操作]

[清理預計在五分鐘後完成]

清理……

什麽清理？

顧辭望向手中腕表，只覺得今天這腕表似乎有點抽風。

可還沒來得及讓她放松下來，她的精神又再一次緊繃。

一陣跑車引擎聲從遠處傳來，讓顧辭腦中一根弦當即緊繃。

“邊教授，”顧辭靠近邊屹柏，握住了他的手腕，“來一下。”

大概是顧辭聲音壓得太低，邊屹柏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什……”

“來一下！”顧辭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緊繃得有些過頭。

可随着引擎轟鳴聲靠近，顧辭也顧不得要對邊屹柏對客氣了。

她直接一把拉過了邊屹柏，往邊上退了一大步，而緊接着就聽一陣劇烈的碰撞聲在邊屹柏剛才站着的位置炸開。

盡管顧辭不願相信，但事實就是上一刻在“幻覺”中出現的劇情，真真切切地再一次在眼前上演了。

而她也愈發篤定事情肯定不止“幻覺”這麽簡單。

顧辭看着車禍現場的狼藉，轉眼眉頭緊鎖。

而同一時間，目睹了顧辭神色變化和車禍的邊屹柏也隐約察覺到了端倪。

“顧辭，”邊屹柏開口，“你是不是……小心！”

就見那跑車車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踉跄着下了車，還頂着一頭鮮血僵硬地走向了顧辭和邊屹柏所在的方向。

他拖着僵硬的步伐，跌跌撞撞往前面走來，可因為整張臉都糊滿了鮮血，即便他逐漸靠近，顧辭都沒能看清他的臉。

車禍的動靜然路口在交通燈跳紅之後擠滿了人，只有顧辭和邊屹柏站在人潮的另一頭，緊盯着車主的靠近。

很快，喧鬧聲中，一柄匕首在日光下閃過一道冷光。

已經撞得幾乎散架的跑車車主就這樣像失了智一樣疾跑過來，他舉着匕首刺向這邊，卻被邊屹柏一把捏住腕心撂倒在地。

“啧。”就聽邊屹柏在握住車主手腕的同時，蹙眉低聲咋舌。

可他動作卻是又快又狠，在握住車主手臂的同時毫不猶豫就将反手将其手臂折在背後。

但伴随幹脆利落的動作的，又是一個眉頭緊鎖的動作。

一邊的顧辭見狀，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是的沒錯，面前面面俱到的文雅教授雖然練過一些手腳上的防身術，但是個潔癖。

她又看着邊屹柏的窘态過了會兒，才上去一腳踢在車主膝彎，讓他在繼續發瘋撲向邊屹柏之前整個跪在地上河。

匕首落地，邊屹柏很快就将這東西一腳踢到一邊，又問：“需要我幫忙嗎？”

即便情況像現在這樣危機，邊屹柏語氣仍是不徐不疾。

甚至還能拿出手帕擦個手。

顧辭見狀直接失笑，心說雖然你不知道上一刻你死得有多慘，但這種情況下你多少是有點穩得過頭了。

“算了，你還是擦手吧，”顧辭笑笑，又想起什麽，“還有，別死了。”

邊屹柏“嗯？”了一聲，但顧辭倒是沒給他什麽反應，低頭換了副面孔質問車主：“誰指使你來的？”她用力将車主抵在地上，“這裏是哪裏？”

見車主仍發着瘋吐不出人話，顧辭又加大了力道：“說話！”

“呃呃呃……唔……”車主嘴裏含糊了半天，突然笑起來，看向了站在邊上拿出手帕擦手的邊屹柏，“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車主的瘋癫程度遠超過了顧辭的想象，他在原地狂笑，嘶吼，又突然安靜下來，直勾勾地盯住了正在一邊擦手的邊屹柏。

突然，車主渾身一陣劇烈的抽動，他嘴裏一陣接一陣湧出鮮血，雙眼幾次泛白随即渙散。

“小心！”邊屹柏見狀一把拉過了顧辭，将顧辭藏在半邊身後。

下一刻，就見車主在最後一下失神的抽搐後完全沒了動靜。

場面從失控到歸為死寂不過眨眼一瞬間，轉瞬即逝的突變下，就連邊屹柏都有些難以消化。

他皺着眉在車主一邊半蹲，嘆過鼻息後眸子緩緩垂下來。

顧辭看着面前景象，低頭時臉色藏在陰影中看不出喜怒，只聽她沉聲說了句：“死了吧？”

“嗯，”邊屹柏點點頭，“死得很幹脆。”

顧辭合眸長籲一口大氣，試圖像邊屹柏說得那樣不給自己疊加這麽多負面情緒。

可等她睜眼時，她的神色又凝滞在了臉上：“邊教授……”

“嗯？”邊屹柏起身。

顧辭視線環顧了周遭一圈，看向邊屹柏時瞳孔微縮：“那把匕首，你……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