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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寧月上車後,再三向蘇靜堯表示感謝。蘇靜堯從後視鏡裏看她,笑了笑,問她考得怎麽樣。寧月如實答了,又跟麥容兒聊了幾句,很快就到了學院樓下。蘇靜堯回過頭看她:“我和Kelly還有事,不跟你上去了。”
原來蘇靜堯并不是真的要到學院。她跟陳景容的事,他是知道的,大概是剛剛經過時看到了,所以特意替她解圍,順便送她過來。寧月突然想起禮物的事,遲疑了會,想問他什麽時候有空,能不能請他吃頓飯。她仔細想過了,貴重的禮物她送不起,不貴重的蘇靜堯可能也看不上,還不如幹脆請他吃個飯,算作回禮。
可是麥容兒正坐在副駕駛座上,微笑看着他們。不知怎麽,寧月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啓齒,支吾了半天,到最後也沒問出口。
等安故秋忙完,回到家裏,寧月繼續複習。下午五點的時候,突然接到蘇靜堯的電話,問她有沒有空。寧月不由愣住,呆呆地問他是不是有事。蘇靜堯在那邊笑得愉悅:“之前你好像有話想跟我說,我和Kelly急着去見蘇唯和采薇,所以沒來得及聽你講……你剛剛在做什麽?吃飯沒有?”
寧月愣愣地答他:“沒有,剛剛在看書。”
蘇靜堯抑不住笑:“好乖的寶寶。”
寧月嘴角不知怎麽,想翹,最後卻悶悶地撇下,沒有接他話。
蘇靜堯聲音聽起來異常溫柔,在那邊低低笑着:“出來吧,一起吃飯。”
寧月直到挂了電話,才慢慢回過神來,心裏不免有些懊惱,想着她怎麽就像受了蠱惑一樣,輕易就答應了他?這樣想着,她卻在不知不覺中收拾好了課本,等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心裏更加沮喪。不過她還是出了書房,跟她外公外婆,還有安故秋說要出去一趟。
她外婆為難地看着她:“馬上要開飯了。”
安故秋正在客廳裏陪她外公說話,聽了她的話,便随口問了句:“去見朋友?”
寧月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我不在家吃飯了,可能要晚點回來。”
她家裏人很少幹涉她私生活,聽她這樣說,三個大人都點了點頭。寧月提着包包出門,剛到小區門口,就聽到喇叭聲。她循着聲音,看到蘇靜堯正探出頭來朝她微微而笑,同時還做了個努嘴的動作,示意她上車。寧月沒想到蘇靜堯已經等在這裏,不由得一愣。
上車後,寧月若有若無地從後視鏡裏看蘇靜堯的表情,輕聲道:“要是我不答應你出來怎麽辦?”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蘇靜堯卻聽懂了。他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翹,側過頭來看她一眼,很快別過頭去:“你不可能不出來,因為是你有話跟我說。”
這個人,每次都在她對他印象好轉的時候,展現他的惡劣,并且說話直截了當,絲毫不讓她有遁形的機會。寧月低下頭去,沉默地噤了聲,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
蘇靜堯看了看她神色,笑起來:“好了,別生氣。其實我剛剛在想,要是你不出來,我就一直打你電話……”
寧月咬着牙笑了:“我會關機。”
蘇靜堯望着她彎起的眉眼,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停了一瞬,随即傾身靠近她,在她耳邊吐氣:“總會有辦法的。”
他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頸項裏,寧月往座位裏縮了縮,避開他目光,小聲提醒:“你在開車呀。”
蘇靜堯坐直身子,望着她笑個不停,點頭道:“我的确在開車。”
寧月無語地瞪他一眼,低下頭去,想了想,輕聲道:“我之前……是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我想請你吃頓飯。”
蘇靜堯頓時挑眉,從後視鏡裏瞥她一眼。
寧月沒去看他表情,繼續說道:“你送我聖誕禮物,我不知道該回送什麽才好,就想着請你吃個飯——”她忽而住了口,是因為偶然擡頭間,看到蘇靜堯唇角似乎挂着一抹嘲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她沒來由一陣心虛。過了會,寧月玩繞着自己手指,低聲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
可她終究還是說不出其他什麽理由來。他送她禮物,所以她想請他吃飯表示回禮,雖然這的确是她心裏真正的想法,但聽起來卻格外生疏,也難怪蘇靜堯會皺眉。寧月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及時住了口,偷偷擡眼去瞧蘇靜堯神色。
蘇靜堯怎會不知道她心裏想法?他間或看她一眼,被她做賊一樣的表情逗笑,慢慢勾起嘴角,道:“我知道了。那好,今天晚上這頓飯就由你請。”
寧月笑了笑,開心道:“好。”
蘇靜堯彎了彎眉角,偏頭看她:“地方也由你選。”
寧月唔一聲,靜默了下,道:“還是你選吧。”
蘇靜堯好笑地看她一眼,倒也不客氣:“行,我想去‘陶然居’。”
‘陶然居’差不多是這裏最貴的餐廳了。寧月愣了幾秒,懷疑地對上他視線:“你真想去?”
蘇靜堯撲哧一聲笑出來:“騙你的。”他伸出一只手,揉亂她額前的碎發,“所以說,還是你選地方吧。”
寧月這一次已經學乖,生怕他再為難她,畢竟她現在還是學生,進那些名貴餐廳實在有些奢侈,于是點頭道:“好。要不我們去學校外邊吃?我知道那邊有幾家店裏的東西不錯。”
蘇靜堯自然沒意見,掉轉車頭,往學校開去。
兩個人找了個地方,點了東西,依舊是蘇靜堯說話,寧月傾聽。菜上來後,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言語,只安靜地用餐。整個過程中,誰都沒有提中午的事,也沒有提陳景容。寧月突然又感激起蘇靜堯的體貼來,仿佛他總是這樣進退得體,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一直拿捏得很好。雖然偶爾嗆她幾句,但那也只是逗弄她,并不是真的要為難。
吃過飯,結賬的時候,老板娘将零錢遞給寧月,突然笑道:“你好久沒來了。”說着,還不忘瞟一眼寧月身側的蘇靜堯。
顯然寧月是這裏的常客。寧月接過錢,模糊地笑了下,低低嗯一聲,沒再說話。老板娘笑着拍了拍她肩膀,轉身繼續做生意去了。寧月始終低着腦袋,老板娘一走,她就只覺得更加尴尬。
忽而聽蘇靜堯輕聲笑道:“走吧。”
寧月讷讷地跟在他身後,出了店門。快要到車子旁邊時,蘇靜堯停下腳步,偏頭笑問她:“去學校裏走走?”
他們吃飯的這家店,離學校很近。寧月想了想,搖頭道:“還是回去吧。”
學校裏随時可能會碰見熟人,寧月不敢冒那個險。蘇靜堯也不勉強,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點點頭,替她打開車門。上車後,兩人都靜默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蘇靜堯笑了聲:“你經常來這家店吃飯?”
寧月輕輕點了下腦袋,低低唔一聲,算是回答。
蘇靜堯挑了挑眉,從後視鏡裏睨她:“和陳景容?”
寧月頭垂得更低,沒有答話。
蘇靜堯看她這個樣子,就什麽都明白了。他頓了下,忽而勾起嘴角,将車子停在路邊,俯下身看她,低低道:“我可不可以追你?”
寧月頓時一驚,訝然擡眼,對上他深黑的眸子,發現他眼裏似乎有那麽幾分認真。她不由愣住,過了很久,才吶吶着開口:“……你和麥小姐……你們不是……”
“我已經說過,她不是我女朋友。”蘇靜堯微微蹙起眉,打斷她,語氣聽起來好像還帶着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委屈,“你好像從來都不相信我。”
雖然知道他這些表情和語氣肯定都是裝的,但因為一開始她的确懷疑過他的品行,對他誤解很深,寧月現在只覺得內疚,用亮晶晶的眸子回視他,認真道:“我相信你。”
蘇靜堯彎了下唇角,仍舊盯住她:“那你接不接受我的追求?”見寧月迅速低下頭去,避開他目光,他笑起來,“是不是覺得很意外?”
寧月點了點頭,心下湧起許多慌亂,不敢去看他。
蘇靜堯笑眯眯凝視她,看到她耳後根漸漸紅了,眼裏的愉悅藏也藏不住。笑過之後,他低沉了聲音:“我是認真的。當然,你不用急着回答,可以慢慢考慮。”頓了下,見寧月仍舊不肯擡頭,他捧起她的臉,好笑地看她,“我知道你對我也有感覺,也知道你的顧慮,沒有關系,我會等。如果哪天你忘了過去,願意接受我了,跟我說一聲,我再來當你戀人,你說好不好?”
最後那句話,已經帶了點誘哄味道。寧月張了張嘴,疑惑于他的認真。但他剛剛的語氣實在很溫柔,眼裏也含着深情,仿佛他真的很喜歡她,願意等她很久……寧月咬住下唇,靜了片刻,才慢慢說道:“太突然了……”頓了下,她垂下眼睑,“而且你還是我老師。”随即又想到陳景容,她臉色不由暗下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蘇靜堯。
蘇靜堯看她片刻,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她頭發:“這只是你不肯答應我的借口,你心裏應該很清楚,老師這個身份并不能阻擾我們什麽。”他沉吟了下,斂起笑,認真凝視她,“還是你不相信我?”
寧月慌亂地搖頭:“不是。我……我只是覺得意外……”
蘇靜堯輕輕一笑,修長的手指覆在她唇瓣上,來回摩挲,“又不是要你馬上答應。”
他那眼神應該是寵溺的,還帶着淡淡的說不出的溫柔情意。寧月嗫嚅了會,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其實她剛剛第一個反應,是想直接拒絕,畢竟他們之間懸殊太大,無論是閱歷還是家世,都不在一個層面上。但不知怎麽,她看到他滿含笑意的眼睛,突然就說不出拒絕的話。況且蘇靜堯已經看出她對他也有感覺……
寧月忽而一愣,遲鈍地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蘇靜堯剛剛在說她也喜歡他……寧月反應過來,耳根一下子燙了起來。她的臉還被蘇靜堯緊緊攫住,所以避無可避,只能羞赧地別開目光。
蘇靜堯似乎很滿意她這種神态,咧嘴笑了很久,這才放開她,啓動車子,送她回家。
寧月回到家裏,還是很恍惚。蘇靜堯說喜歡她,要追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一次他好像特別認真。不過寧月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總覺得他這一次也跟以前一樣,只是逗逗她而已。剛剛他那種語氣神态,實在太過娴熟,不得不讓人懷疑他以前是不是經常對女孩子說那樣的話。她不是不願意相信他,而是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相信。他每次見她,不是嬉笑就是打趣,要不然就是冷着臉教育她,從來沒有認真的時候,她不知道他哪一句話該信,哪一句話該過濾。
更何況她跟陳景容才分手不久,而且蘇靜堯也知道他們的事。在蘇靜堯面前,她一直是尴尬的,總覺得羞赧,覺得無地自容,因為被他撞見了她跟陳景容的事……但現在蘇靜堯反過來追求她,寧月只覺得意外,或許還有點不知所措。蘇靜堯當然很吸引她,不僅僅是樣貌和家世,實際上,她因為見到過蘇靜堯真正的面目,知道他本身其實是個淡漠寡情的人,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就變得有些心疼他。可能也是因為他那一份包裹在冷漠裏的淡淡的戾氣,讓她漸漸動了心思。
不過說起來,蘇靜堯也不見得是真心喜歡她,所以她也沒必要覺得困擾,覺得無措。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那麽多,為什麽會那樣煩悶。
接下來很多天,寧月一直忙于複習,忙着應付考試,蘇靜堯雖然說要追求她,但除了每天晚上給她打電話,陪她聊天和說晚安外,就再沒有其他動作,甚至不曾提出約會或者見面。幸好寧月也樂得只跟他電話聯系,因為她怕跟他相見後,自己會尴尬。于是在不鹹不淡中,就這樣過了二十多天,寧月她們已經放寒假,而再過幾天就是農歷新年。
蘇靜堯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陪麥容兒參加各種宴會,一來麥容兒現在住在他家裏,她又是第一次來中國,對國內的環境不熟,他陪她也是出于禮貌;二來麥容兒在英國的時候很照顧他,他自然要給予雙倍的得體的招待。
他跟蘇唯通電話,把每天的行程彙報給蘇唯聽,說昨天去了哪個慈善夜,今天打算去哪個酒會,明天要去哪個拍賣會,意在博取蘇唯同情,讓蘇唯早點接麥容兒走。但蘇唯在聽了他一堆牢騷實際上是廢話後,只微微笑了笑:“給你們獨處的機會,你還不滿足?”
蘇靜堯心下不免苦笑,對麥容兒那點感情,已經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現在被大家拿出來調侃,他只覺得無奈。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麥容兒竟然千裏迢迢跑來中國,擺足了架勢,似乎真要跟他來一場戀愛。只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怎樣彌補也不可能挽回什麽。況且他們之間,嚴格說起來,并沒有什麽實際糾葛。他不明白麥容兒現在這些行為有什麽意義——拉着他參加各種酒會,讓他暴露在她的朋友圈裏,甚至暴露在聚光燈前……或許是明白的,但他已經無力再陪她玩那些所謂的感情游戲。
蘇靜堯站在酒吧門口,靜靜抽着煙,想着麥容兒那些舉動,他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嘲諷,又像嘆息。他在等蘇唯他們過來,昨天蘇念從大漠回來,知道麥容兒已經回國,就吵着要聚會。于是大家約好晚上在酒吧碰面。
這家酒吧是蘇靜堯剛回國時開的,那會他正無聊,蘇唯問他想做什麽,他考慮了兩天,最後決定開間酒吧玩。後來他去大學當講師,這家店就請了蘇唯的人來看管,倒也經營得有聲有色。
蘇靜堯低頭看了下時間,又朝酒吧裏頭望一眼,麥容兒和安故秋這會已經在包廂裏等着。之所以叫上安故秋,是因為在英國的時候,麥容兒和他算是朋友,而蘇唯也一直說想見見他,蘇靜堯便趁這個機會,把他叫出來,大家一起熱鬧。
過了會,蘇唯、丁采薇和蘇念終于到了。蘇靜堯迎上去,看到蘇念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不覺好笑,就問她:“怎麽了?從大漠回來,不高興?”
蘇念瞪他一眼:“在那邊呆了兩個月,皮膚都變差了。”
他們約的是下午五點見面,這個時候天還沒黑,酒吧也只開了偏門,蘇靜堯仔細打量她,片刻後,咧嘴笑起來:“還變黑了。”
于是蘇念一張臉也黑了,氣得捶他:“你再說!”
蘇靜堯不敢,一邊忍着笑,将他們領進酒吧,一邊道:“Kelly和故秋在包廂等我們,等會大家打過招呼,就去吃飯,我已經訂好位置。”他回過頭去,看蘇念一眼,笑道,“訂的是粵菜,應該比較清淡。”蘇念剛從大漠回來,需要調養身體,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聽他這樣說,蘇念嘴角不由微微揚起,向他低聲道謝。
蘇唯又問了些安故秋的情況,幾個人邊說邊聊,很快到了包廂門口。一開門,蘇念就朝着麥容兒奔過去。她跟麥容兒從小一塊長大,都是舊金山社交圈裏的大小姐,彼此熟稔。自從麥容兒去英國後,她們就很少相見,這會見了面,難免有些激動。而她和麥容兒在這邊敘舊,那邊蘇靜堯已經替安故秋介紹了蘇唯和丁采薇。過了好一會,敘舊的兩人才分開,蘇念回過神來,看到蘇靜堯身側的安故秋,神色頓時一赧,縮到蘇唯身後,望着他道:“你是安故秋吧?我常聽小叔叔提起你。不好意思,剛剛讓你見笑了。”
安故秋是第一次見蘇唯和丁采薇,當然也是第一次見蘇念,聽蘇念這樣說,他笑了笑,搖頭道:“沒有,很高興見到你。”
蘇靜堯便又替他二人互相介紹。
安故秋望着蘇念,微微笑道:“我其實經常從電影和電視劇裏看到你,不過還是報紙上見得最多。”
蘇靜堯在一旁插話:“當然,報紙上全部都是她跟不同男人的緋聞。”
蘇念瞪他一眼,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安故秋也是笑,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緋聞罷了,大家都知道不能當真。”
一句話就将她的尴尬化解,蘇念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而後笑道:“以前一直聽小叔叔念叨你,說你人很好,看來的确如此。”她摸了下自己臉蛋,裝作懊惱道,“糟糕,現在是我最醜的時候,竟然跟你見面,肯定沒給你留下好印象。”
安故秋聽得糊塗,不解她那句“最醜的時候”是什麽意思。
蘇靜堯給他解釋:“蘇念剛從大漠回來,人變瘦了,也變黑了。”
安故秋目光落在蘇念身上,很快別開眼,笑道:“沒有,蘇小姐現在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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