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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寧月見他轉開話題,覺得莫名,不過也沒繼續追問,只是開心地欣賞起各種式樣的冰雕來。蘇靜堯一直跟在她身後,間或和她讨論這些冰雕的形态。寧月被他的形容逗得咯咯直笑,兩人轉了個彎,繼續往前走。突然寧月停在一座冰雕前,指着雕像的鼻子,眯起眼笑道:“這個最像你了。”

蘇靜堯順着她目光,不禁也笑起來,伸手重重揉了下她頭發:“我覺得像你。”

寧月歪着腦袋,看了看他,再轉回冰雕,小聲嘟囔:“你才像豬呢。”

蘇靜堯啞然失笑,點着她鼻尖道:“我們兩個都像它,你說好不好?”寧月咬着唇瓣笑了。蘇靜堯也是笑,靜靜凝望她。察覺到她雙手通紅,他微微蹙了下眉,撈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揉搓,一邊溫聲詢問:“還冷不冷?”

寧月被他的動作吓到,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赧然地別開臉,嗫嚅着低聲回道:“不、不冷了。”

蘇靜堯勾起唇角,将她的手放在嘴邊呵氣,直到她的手掌漸漸變暖,這才笑着握緊,低柔道:“走吧。”

寧月被他牽着,不敢掙紮,只能紅着臉跟在他身後。冬天冷冽的風吹得她渾身發顫,但蘇靜堯一直握着她的手,又讓她覺得溫暖和安定。兩個人都靜默起來,片刻後,尴尬漸漸淡去,但他們仿佛都在刻意回避牽手的事實,一個低垂着頭,一個嘴角噙笑,卻始終沒有再說話。

等逛得差不多了,蘇靜堯停下步子,偏過頭問寧月餓不餓。其實後半段時間,寧月腦袋一直是迷糊的,別說感覺到餓,就是四周各色各樣的冰雕,在她眼裏都成了布景。她因為蘇靜堯一直緊握着她的手,心下覺得羞赧,又有些難抑的激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所以整個過程都很恍惚。她不懂蘇靜堯那些親昵動作的意思,不确定是不是牽了手,就代表兩人已經開始正式交往。如果真是那個意思,那她該怎麽應對?她現在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倒不是非要蘇靜堯說一句“做我女朋友”之類的,她才算有心裏準備,畢竟他之前的表現已經很明顯,就算不具體說出來,她也能體會到他心意。但她以為蘇靜堯會給她更多更長的考慮時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這個身份不是他的學生,也不是安故秋的外甥女,而是作為他女朋友,被他珍而重之地牽在手心裏。

寧月一直靜默着,表情沉靜,仿佛在思考什麽大事件,看起來有點木讷,又有點可愛。

蘇靜堯好笑地注視她一會,點着她鼻尖再次出聲:“乖寶寶,在想什麽?”

寧月聽着他這聲帶着幾分戲谑,還有分親昵的稱呼,不由得呆住。最後愣愣地擡起眼來,和他對視,讷讷問道:“……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嗎?”

蘇靜堯被她這樣直白的問話逗得哈哈大笑,好半天,才斂起表情,柔聲道:“好,我馬上叫人安排。”

寧月多少也知道他大概是在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蘇靜堯嘴角微微噙笑,仔細凝視她,慢慢朝她靠近。有那麽一瞬,寧月以為他會吻下來,吻在她額頭、鼻子或者別的什麽地方。但蘇靜堯最後只輕輕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掩飾似的一笑:“走吧,我們進室內去,外面很冷,你的手都被凍紅了。”

他雖然還是笑着,但語氣明顯淡了很多。寧月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改變神色,對他沒有落下來的親吻,她雖然不覺得遺憾,但卻感到很疑惑。她清楚地察覺到蘇靜堯呼之欲出的心情——他的确是想吻她的,但最後卻硬生生停了動作……寧月猜不出蘇靜堯心裏的想法,所以這會也只能愣愣地跟在蘇靜堯身後,和他一同進了旁邊的屋子。

屋內供着暖氣,一進去就讓人覺得暖和,寧月偷偷看了眼蘇靜堯,想抽出手來。蘇靜堯卻暗暗加重了手下力道,将她緊緊握住。

房裏早有人等在那裏,見他們進屋,一群人都迎了上來。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寧月身上,大約是在猜測她的身份,還有她跟蘇靜堯的關系。寧月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漸漸變得有些緊張。蘇靜堯手指動了動,改成與她十指緊扣的姿勢,輕輕将她帶進懷裏,親了親她面頰,在她耳邊低語道:“別怕。”

其他人一見蘇靜堯這态度,即刻了然在胸,都很自然地別開眼去。可寧月并不懂那些場面上的規矩,只覺得大家的目光就和早上丁采薇那意味深長的笑一樣,讓她覺得尴尬。于是她扯出一個笑後,飛快地垂下眼去,自動屏蔽大家若有若無的探究視線。

蘇靜堯倒是坦然,和為首的工作人員寒暄幾句,就直接問他們有沒有準備午餐。為首的工作人員大約是這裏的負責人,聽了蘇靜堯的問話,立刻回答說已經安排好位置,就設在二樓雅座的小包廂裏。蘇靜堯笑着點點頭,一派平易近人模樣,和負責人閑聊着上了二樓。期間寧月一直被蘇靜堯牽着,安靜地在一旁靜靜聽他們說話。

進包廂後,工作人員都被攔在外面,只有負責人跟着進門。蘇靜堯淡淡掃一眼負責人,倒也沒說什麽,客氣地請他就座。寧月哪裏懂這些規矩,只能傻笑着坐到蘇靜堯旁邊。蘇靜堯好笑地捏她手心,旁若無論地逗弄她。當着外人的面,寧月自然很不好意思,腦袋都快垂到飯桌上去了。

不一會,菜端上桌,蘇靜堯一邊給寧月夾菜,低聲囑咐她多吃點,一邊和負責人交談。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有人進來,附在負責人耳邊說了幾句話。負責人神色變了變,很快轉向蘇靜堯,道:“蘇少,麥小姐在一樓,說想見見您……”

蘇靜堯掃他一眼,沉默幾秒,突然笑起來:“許經理,我好像說過,今天修業,不許外人進場。”

許經理神色複雜,半天才支吾着開口解釋:“麥小姐說她是您朋友……”

蘇靜堯頓時被氣笑:“她說是我朋友,你們就信?”許經理張着嘴吧,答不上話來。蘇靜堯想了一會,突然勾起嘴角:“算了,請她上樓吧。”

許經理站起來,用眼神向蘇靜堯請示後,親自出去迎接。很快就聽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尖細聲音,寧月好奇地擡眼,看到許經理身後的人竟然是麥容兒後,她不由呆住。

蘇靜堯在一旁拍她腦袋,低聲說了句:“安心吃飯。”然後擡起頭來,笑着睨麥容兒,“這麽冷,你還跑到這麽偏遠的地方來。”

麥容兒一笑,從容坐下:“我是在外面看見你的車子,才知道你也來了。”

蘇靜堯不動聲色地挑起眉,笑着道:“原來是這樣。”

麥容兒點點頭:“我是來找許經理的。過完農歷新年,有一場拍賣會,主辦方看中了這塊場地,就托我來問問可不可以出租。”說着,她轉向許經理,微微笑道,“冰雕,古董,晚宴……聽起來很不錯,許經理你說是不是?”

許經理在心裏默默擦汗,笑着點頭:“那是當然。”頓了下,他臉上堆滿笑,又道,“不過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正好蘇少在這裏,你可以問問蘇少的意思。”

一句話,就把問題盡數丢給蘇靜堯。蘇靜堯毫不掩飾地擰起眉:“許經理,你是蘇唯請來的管理人員,這裏的事當然是你說了算。如果你不能做主,那他請你來做什麽?吃白飯的嗎?”

許經理見他臉色變了,慌忙陪笑道:“蘇少,我不是那個意思……”

整個冰雕場地都是蘇氏的産業,蘇靜堯是蘇唯的小叔叔,有蘇靜堯在場,他一個小小的經理怎麽敢發話。許經理有苦難言,額頭上冒出汗,支吾了半天,到最後都沒憋出更多的話來。他哪裏想到蘇氏的小公子性格竟然會這樣惡劣,說話竟然會這樣直白,一點都不顧及旁人的面子。

蘇靜堯掃他一眼,笑了笑,轉向麥容兒:“許經理是看我在這裏,不敢多說話,你別介意。這件事既然許經理做不了主,那你去問蘇唯吧。反正國內公司的事,我是不管的。”

麥容兒微微一笑,并不計較他這些故意推辭的話,點了點頭,道:“行,我晚點聯系他。”

蘇靜堯眉尖挑動,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他偏過頭,瞥見一旁的寧月正埋首一個勁往嘴裏送東西,不由得嘆息:“寶寶,你吃慢點啊。”

一瞬間包廂裏都靜下來,寧月後知後覺,擡起頭來對上蘇靜堯視線:“……你在和我說話?”

蘇靜堯伸出手,用力揉她頭發,可是這樣還不解恨,于是狠狠瞪她:“除了你,還有誰?”

于是寧月開心地笑了,雖然覺得他那一聲“寶寶”很奇怪,但因為他溫柔的語氣,她心裏莫名的,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蘇靜堯見她一直傻笑着,又瞪了她一眼,眉眼卻不自禁彎了起來。

寧月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就轉向麥容兒,和她打招呼。之前因為他們一直在談論公事,她插不上話,所以只能埋頭苦吃,這會和麥容兒打招呼,也算是一種禮貌。

麥容兒笑着看她:“昨天在餐廳門口看到你了,後來我才知道你是故秋的外甥女。”

這算不算攀親帶故?寧月茫然地将目光投向蘇靜堯,帶了點求救意味。蘇靜堯不覺好笑,解釋道:“你舅舅在英國的時候,和Kelly見過幾次。”

難怪上一次她舅舅和蘇靜堯通電話,說到麥容兒的時候,語氣裏并沒有什麽生疏味道。寧月笑起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既而又想起昨天自己在餐廳裏哭得唏哩嘩啦,還惹得蘇靜堯生氣的事,她不由垂下眼,有點不敢去看蘇靜堯的表情。

蘇靜堯見她這副樣子,不猜大概也知道她心裏什麽想法,頓時笑起來,湊在她耳邊輕聲哄她:“別怕,Kelly她什麽都不知道。”

寧月低低嗯一聲,卻仍舊覺得尴尬,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蘇靜堯眼神閃了閃,目光裏除了溫柔,當然還有很多說不出口的笑意。他伸手輕輕捏一把她水嫩的臉蛋,低笑着道:“好了,你吃飯吧,別被我們影響。”

寧月果真聽話地拿起筷子,一聲不響地繼續用餐。蘇靜堯嘴角的笑不自覺加深,偏頭看向麥容兒,挑着眉角道:“場地的事,你還是跟許經理詳談吧。”

麥容兒忍不住笑起來:“看來你心情不錯。”

蘇靜堯晃了下腦袋,并不否認。

麥容兒微微笑着:“剛才還讓我去找蘇唯,這會突然改變主意,不為難我了,一看就知道你心情很好。”

蘇靜堯屈指輕輕扣了下桌面,斜眼睨她:“你的意思是,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為難人?”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麽……麥容兒臉上一徑是笑,面不改色地轉了個話題:“等會我就回去,你呢?什麽時候回家?”

蘇靜堯想也沒想,笑着看一眼身旁的寧月:“我和小月還要再逛逛。”

麥容兒點點頭:“那我在家等你。”

這話實在太過暧昧,一旁的許經理聽得額頭直冒虛汗,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地板,不敢擡頭去瞧另外三人的臉色。“非禮勿聽”四個字,是職場最基本的行為規範,于是許經理微微扯出一個笑,轉向蘇靜堯,請示道:“蘇少,我去查一下這段時間場館的使用情況,看能不能給麥小姐她們的拍賣會騰出個時間。”

蘇靜堯頭也沒擡,淡聲道:“去吧。”

寧月咬着筷子,黑亮的眼睛直直看向蘇靜堯:“原來麥小姐住你那裏。”

蘇靜堯笑嘻嘻點頭:“是啊,我房子大。Kelly以前在英國幫過我,她回國沒什麽親人,我現在照顧她也是應該的。”說着,他伸手緊緊握住寧月垂在餐桌下的左手,朝她眨眼,“寶寶你說是不是?”

寧月愣了愣,直覺想點頭,但她隐隐又覺得不大對勁,于是狐疑地回視他:“我還不知道你住在哪裏。”

蘇靜堯一時啞然,片刻後,眉眼帶笑:“哪天我把蘇唯他們叫上,一起到我家裏吃飯,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這句話在寧月聽來沒什麽特別,但麥容兒卻聽懂了蘇靜堯的言外之意。她眼神不由黯了黯,神色複雜地望着蘇靜堯,想說點什麽,最後卻被蘇靜堯冷冷一瞪,所有話都咽在了喉口。從蘇靜堯剛才的話裏,麥容兒知道他一定經過了很多掙紮和思考,才能那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帶寧月去見蘇唯他們的話。可是寧月呢?寧月能不能懂得蘇靜堯的用心?

麥容兒不由得往寧月看去,卻見寧月正嬌嬌俏俏地笑着,雖然看得出來她應該也是滿心歡喜的,但她眼裏,到底太過純淨,可能到現在她也不明白蘇靜堯這段時間裏經歷了怎樣的掙紮,甚至不能懂得蘇靜堯那些怯弱的想要退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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