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顧長雪久久不說話,不代表顏王也沒有反應。

他垂眸看了會走神的顧長雪,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顧長雪的下巴:“回神。”

“……”顧長雪随着思緒飄遠的目光立即收了回來,皺起眉毫不客氣地打開顏王的手,“管好你的爪子。”

“……”一旁抱團的弟子們被吓得一齊縮了下腦袋。

顧長雪大概天生屬刺猬,高攻高防。被戳一下後,渾身的刺都立起,攻擊性極強:“朕看起來很傻?”

他冷笑一聲:“明明要用蠱對付你,卻鬧出蠱蟲暴動這麽大的動靜。非得等你有了防備,再進行偷襲?”

“朕有那麽多的機會。在景元殿裏,在天字一號房裏,在小樹林裏……”

顧長雪把搭在手臂上的大氅砸回原主的懷裏,嗤笑道:“還有今年仲夏。朕若有蠱,為何不在那時趁機殺了你?”

“……”顏王微動了下眼皮。

顧長雪說的巧妙,乍一聽只會讓人覺得今年仲夏或許兩人發生過矛盾,并不會洩露顏王每年都會發病的秘密。

但他又确确實實是每句話都踩着顏王的底線跳舞:“你也可以說,朕當時就試過下蠱,失敗了。那為什麽朕明明知道蠱蟲對你無用,還非要在今天鬧這一場?生怕你不知道朕會用蠱?”

這鍋,顧長雪不但拒絕背,還要甩回去:“問朕之前,不如先反思自己一下吧。你麾下的軍營出了人命,現在你參加的拍賣會又發生了蠱蟲暴動,這幕後之人真不是沖着你來的?”

——是不是沖着顏王來的說不準,反正顧長雪是挺期待顏王跟幕後之人狗咬狗的。

“……”旁邊的群亭派弟子們安靜如雞。

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心裏多少都有些後悔。

後悔為什麽非要跑來跟這兩位祖宗搭話,結果被卷進了神仙打架裏。但凡這地上有條縫,他們肯定争先恐後地跳下去。

現場陷入短暫的安靜。

顧長雪不再搭理顏王,自顧自地在近旁找了把椅子坐下,閉上眼假寐,權當這是大戲拍完後的休憩時間。

片刻後,他聽見顏王平靜地問:“那你為什麽要來錦礁樓?顧景?”

“……”顧長雪睜開眼。

顏王轉過身,神色淡淡,并未因為顧長雪的反駁而惱怒或是陷入沉思。

很顯然,顧長雪說的這些,他早就想過。

他靜靜地站在原處,垂着劍望來:“其餘諸事,皆可辯駁。唯獨這一點,始終說不通。”

顏王再次重複:“你為何要來錦礁樓?”

別說只是為了寧神安胎的小靈貓。他不傻,沒有那麽好糊弄。

他不信能在小樹林中看透他本意的小皇帝會真的跟個小媳婦一樣,為了一只能安胎的貓,冒着大雪,趕來京都遠郊的錦礁樓。

要說這貓能無痛打胎,他可能還會相信一點。

“……”顧長雪眼神微擡,緩緩看向顏王。

顧顏難對付,是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料想到的事。

但在此之前,他認知中的——或者劇本中所展現的“顏王難對付”,多半是指這人喜怒難辨、陰晴不定的脾氣。

可能上一秒,這人還在興致盎然地看着哪兩個土皇帝互相争鬥,下一秒就驟然不高興,陰着臉把這兩個土皇帝一個淩遲一個吊死,剩餘的将士全沉塘。

像這樣一個随心所欲、瘋癫暴躁的對手,是很容易找到弱點,趁機攻破的。

但如今這個站在他面前的顏王……

他冷靜,理性,情緒穩定。一劍能劈穿樓閣,鑿刻山岩,甚至不怕毒,不畏蠱。

一旦找到了真正的漏洞或疑點,一切旁枝雜葉都無法蒙蔽他的眼睛,目的性清楚到可怕。

顧長雪從未有哪刻能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顧顏這個角色——不,這個人的威脅性。

“……”他坐在椅上沒動,大腦卻空前亢奮。活躍的思維在短短幾秒內編織出數條邏輯鏈,難以取舍地挑着最優解。

正當他有些惋惜,可能要将本可以在後期再打出的底牌說出口時,足踝處突然有團溫熱的、毛茸茸的東西一掠而過。

“咪——”

顧長雪下意識地低頭,思維還沉浸在高速運轉中,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團優雅地蹲在他的腳邊,正用毛爪梳頭的毛球是什麽:“——貓?”

“咪!”小貓叫了一聲,站起身撅起毛屁股用力抻了個懶腰,毛絨絨的長尾巴再次從顧長雪的足踝處擦過。

在勾引兩腳獸這件事上,純潔的小貓貓是無師自通的。

這只純潔的小貓貓甚至還比其他的同伴更加天賦異禀一點,還懂得腳踏兩條船。

顧長雪的手剛伸出去,這毛團子就身體一扭,滑不留手地擦着顧長雪的手背吧嗒吧嗒跑開,方向明确地踩着爪墊溜達到顏王腳邊,貼着顏王的足踝蹭了一圈。

成功地在第二只心儀的兩腳獸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後,小貓威嚴地在顏王的腳邊坐下,用毛尾巴圈住自己,随後沖着顧長雪咪咪叫,俨然像是某種召喚。

……某種妄想坐擁齊鏟屎官之福的召喚。

“……”顏王垂下視線,片刻後伸出沒拿劍的手将這只毛團子拎起來,走到顧長雪身邊。

毛團子在他手底下嗲叫了一聲,四爪并用奮力一個鹹貓翻身,抱住了顏王的手臂,又趁勢鑽進顏王的懷裏,一頓挨蹭撒嬌。

可等顏王走近顧長雪,它又探出顆毛腦袋,堂而皇之地貓杏出牆,沖着顧長雪狗腿兮兮地伸了下毛爪。

一枚碧綠的物件砸落下來,剛好砸中顧長雪的腿。

顧長雪斜倚在椅子上,目光掃了眼顏王還不舍得收回去的劍,才屈尊動了下修長好看的手指:“這是什麽?”

他把那東西挑起一看,發覺是一枚形似鳥雀的玉。

“自然是陛下一直心心念念的鳳凰玉了。”

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帶着幾分像是剛劇烈運動完後的氣喘:“剛剛發現玉不見,還當是被什麽人趁亂偷了,原來是被這小家夥叼走。害我跑了好幾趟冤枉路。”

“……?”顧長雪心想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過什麽鳳凰玉,轉身一看,竟是之前在錦礁樓門口見過的那個不愛笑的青年弟子。

青年弟子喘勻了氣,向顧長雪與顏王行禮:“見過二位貴客。在下渚清,乃是這座錦礁樓的管事。”

渚清擡起頭,露出清秀儒雅的面容。

這本該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樣貌,只是他的眉宇總是微鎖着,透着幾分郁郁寡歡,似乎心裏藏着某些難以釋懷的哀愁事,無形之中就流露出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客氣疏離。

顏王的目光從渚清的臉上掃過,又垂下眼撕了會兒粘住自己手臂的貓貓蟲,最後放棄在這種無謂的事上浪費時間:“鳳凰玉?”

“是。”渚清收回不小心被貓貓蟲勾引走的視線,“這玉能測蠱蟲,天底下僅此一枚。”

“……”顏王動作微頓,“能測蠱蟲?”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不比之前大聲或是急促,但顧長雪一聽就知道,這人的疑心病肯定又犯了。

好在渚清回答得很穩當:“不錯。這枚玉早些年落入魔教左壇長老的手中,還是朝廷拉出紅衣大炮,摧毀了魔教,兜兜轉轉,才回到我手裏。”

渚清看向顧長雪手中的玉,眼底掠過幾分悲意和不舍:“它也是我師妹的遺物。”

“……”顧長雪頓時感覺手裏的玉有些燙手。

“早些年,群亭派……”顏王略作思索,“你說的師妹,是那個名動江湖、英年早逝的鑄劍師池羽?”

顧長雪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顏王,發現對方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動,懷疑之色削減大半。

很顯然,這位在《死城》劇本中從未出現過的池羽,在江湖、甚至在顏王這裏都頗有名望。以至于大名一出,顏王就對“玉石能測蠱蟲”這種奇事打消了懷疑。

“是。”渚清低聲道,“旁人或許不知,我師妹雖以鑄劍聞名江湖,但私下裏時常煉制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從機關到玉石珠寶,皆有涉獵。”

“即便如此,這枚鳳凰玉在她的諸多作品中,也是最為獨特的。畢竟迄今為止,世間再沒有第二個寶物能像它一樣,可以測出執握之人體內有無蠱。”

渚清的話音剛落下,顏王的視線幾乎同時落在了正拿着鳳凰玉的顧長雪身上。

他安靜了片刻,輕聲問:“如何看出體內有無蠱蟲?”

“只要執握之人體內有蠱蟲,不論死活,都會發亮。”渚清随意掃了眼顧長雪手心灰撲撲的玉,“像陛下這樣,就是體內沒有蠱蟲。”

“……”顏王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蠱師養蠱,都是以自己的身體為載體。

孕蠱,更是得先中蠱,才能僞裝出孕脈。

如果鳳凰玉在小皇帝的手中沒有反應,那豈不是意味着小皇帝的孕脈不是蠱僞造而成的?

顏王垂眸盯着毫無反應的玉石看了會,伸手欲取。

顧長雪下意識地讓了一下。

按照《死城》的劇情,早在先帝在世、顏王尚且還是個無知稚童時,一場大局就已經布下了。

宮中的所有皇子、皇女,甚至是先帝,體內都被人下了蠱,這才一個接一個的死于非命。而顏王每年仲夏之夜發病,也是因為蠱毒發作。

如果顧顏此時執握鳳凰玉,玉亮起來……那他瞎編的什麽“你是Omega所以每年都會犯病”豈不就被戳穿了?

“躲什麽?”顏王看了顧長雪一眼,仍是将玉石從不好繼續做大動作的顧長雪手中拿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那玉石依舊灰撲撲的,沒有絲毫亮光。

“……”顧長雪繃緊身體,沒有将心頭猛然松開的那口氣展露出來。

他慶幸了一秒,但很快又忍不住蹙了下眉頭。

這不對。

按《死城》的劇本,小皇帝和顏王的體內都應該有蠱毒。

如果說最開始鳳凰玉沒測出他體內的蠱,顧長雪還能用“或許與我穿進小皇帝死去的身體有關,可能是某種蝴蝶效應”來解釋,那顏王體內沒測出蠱,就是妥妥的不對勁了。

如果不是因為蠱,那顏王每年一次的發病究竟是什麽原因?

他皺起眉頭:排除掉中蠱的可能……難道是中毒?

不對。方老說了,顏王百毒不侵。

那還有什麽別的可能?總不能顏王真是什麽Alpha、Omega吧?

顧長雪面無表情地胡思亂想片刻,微微偏過臉,看向顏王手中的鳳凰玉:難不成……是玉有問題?

這個可能性着實不大。畢竟渚清不可能拿整個門派開玩笑,對顏王說這麽容易被揭穿的謊言。

“……”一直站在旁邊沉吟的顏王腦內顯然也過了一遍這個邏輯。

但對比不太希望顏王深究的顧長雪,顏王本人當然更在意真相。即便知曉渚清說謊的可能性幾近于零,他仍然邁開步子,随意找了個群亭派弟子正在治療的中蠱傷員,把玉往人手裏一塞。

玉亮了起來。

“……”顏王盯着玉沉思片刻,将玉拿起來,又換了幾名中蠱的傷員試驗。

鳳凰玉無一例外亮得像顆燈泡。而落進被顏王臨時召入樓中、蠱蟲暴動時并未在場的玄銀衛手中時,鳳凰玉又像死了一樣沒有絲毫動靜。

玉沒問題。

……所以孕脈确實并非蠱蟲僞造的。

莫名其妙砸到頭上的崽是真的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顏王走回來時,臉色都是沉的。

顧長雪的臉色比顏王的還沉,糟心着與劇本相矛盾、脫離他掌控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渚清被兩張一個挂得比一個長的棺材臉夾在中間,進退兩男:“……”

現場的氣氛像極了集體送葬。

僵持片刻後,還是顧長雪當先開口,強迫自己別想太多,先把眼前的謊給圓了:“顏王滿意了?既然已經知道朕是為了什麽來錦礁樓的,是不是能把手裏的鳳凰玉還給朕了。”

顧長雪沖顏王伸出手,微微挑眉:“算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擔心将鳳凰玉的存在告訴顏王,顏王會見獵心喜,奪我寶貝,才幾番隐瞞。不過顏王想必不會——”

顏王迎着顧長雪的視線,神色淡然地将玉收進袖中,沒理會顧長雪快怼到他眼皮子底下的手,輕描淡寫道:“度着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