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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顏王微微眯起眼睛,“陛下在想什麽?”
小皇帝這拍毛領的手法實在不像是在拍人,顏王懷疑這人又在拐彎抹角的罵他。
“誇你呢。”顧長雪說着傻子都不信的話,收回手,神态自然地轉回原本的話題上,“朕覺得幕後之人的舉動有些奇怪。”
“哪兒怪了?”方濟之跟着貓一塊抻脖子,覺得這邏輯很能捋得通,“山重村村民全體石化,那混賬玩意兒估計早準備着毀堤防洪,消滅罪證呢。”
“商人想取近道,卻不慎撞破了對方的惡行,這才被一刀殺了。兇手将他埋在雪裏,栓上石頭,明擺着就是想利用山洪,一并掩蓋所有的罪證。”
“對啊,”旁邊負責運屍的玄乙也插了句嘴,“王爺說,水下還發現了車轍。”
“兇手肯定是殺完人,才發覺這人帶了一大批貨。若是丢下不管,群亭派沒收到貨,肯定會派人來查,那不就提前暴露山重村的秘密了麽!考慮到這點,兇手才僞裝成商人送貨。”
顧長雪搖搖頭,剛要說話,顏王先他一步開口,不緊不慢地道:“陛下不是覺得這些奇怪。”
顏王的聲音是一貫的沉穩平和。
好聽,但是氣人。
“……”顧長雪閉上嘴,用視線将顏王紮成篩子。
你姓蛔?讓你代朕發言了?
顏王仿佛沒感覺到顧長雪炙熱的視線:“陛下是個聰明人,臣能發覺的問題,陛下肯定早早就意識到不對。”
“什麽問題?哪兒不對?”方濟之警惕的抱緊小靈貓,依稀嗅到了八百個心眼子的氣息。
一片的玄銀衛也流露出幾分迷惑,倒是九天的幾位重字輩領隊若有所思,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些許靈光。
“龍宮留客。”顏王簡潔地道。
這人也不知是打哪兒養成的壞習慣,但凡和情報沾邊的事兒,都藏着掖着不愛說。就連做解釋也不幹脆利落,非得繞着彎子抛字謎,讓人自個兒琢磨。
“龍宮留客?龍宮留客……”方濟之在嘴裏跟着念叨了兩遍,随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活像多念幾遍他就能突然開竅知道答案似的。
方濟之将承載了希望的視線投向在場的另一個八百個心眼子。
顧八百就好說話多了,開口前還不忘刮了眼只管搶話,不管解釋的顏八百:“方老,如果是你,你聽說親人所在的山重村遭了洪水,匆匆趕來後,軍隊告訴你人還沒找到,你會怎麽想?”
“這……山洪決堤也就是今天白天才發生的事,沒找到人很正常吧?”方濟之琢磨,“我的話,指不定還有些高興。畢竟沒見着屍體,說不準人還有救。”
顧長雪颔首:“沒錯。”
“就算是人死了,已經變成了屍體,那找不到也很正常。畢竟洪水湍急,屍體很容易被沖到下游,軍隊趕來山重村救災也不過是半天的時間,沒找到屍體完全可以理解。”
顧長雪頓了頓:“那為什麽,百姓會以‘龍王留客’來互相安慰呢?”
就好像……早已篤定,這些失蹤的人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嘶……”方濟之有點開竅了,“這麽說來也是啊?那這……”
“又是兇手故意傳播的謠言吧。”重一搖搖頭道,“毀堤的時候,兇手肯定考慮過了。這一村的人都變成了石像,肯定不可能自己從水裏浮起來,那搜救的人也就無從找到他們。”
一兩個人失蹤還好說,一整村人失蹤?早晚會引起注意。
不如從一開始,就先潤物細無聲地散播謠言。大家你勸我,我勸你,說的多了,等到真正事發,指不定就已經接受這說法了。
“之前兇手到處傳播‘寡婦鬼’的謠言,是不是也打的這個主意?”方濟之尋味過來了,“那——問題在哪兒呢?”
方濟之睜大眼睛,用求知的眼神看着顧長雪。
懷裏的小靈貓也跟着一塊貓頭貓腦地瞅過來。
顧長雪還沒開口,顏王已垂着眼搭話:“軍營裏發現了石屍,兇手用寡婦鬼的傳聞來遮掩。”
“山重村裏出現了石屍,兇手不惜毀堤洩洪,編造龍王留客的謠言,也要掩蓋真相。”
“——那皇宮裏的那口枯井呢?”
裏面有那麽多屍骨,為什麽兇手絲毫沒做遮掩,就像他毫不知情一樣?
顧長雪看了顏王一眼,暗自磨了磨牙,第一百零八次遺憾這人為什麽不能是個傻子,能省多少麻煩:“除非兇手真的不知道皇宮裏的枯井底有石屍。”
“什麽意思?”方濟之抱着貓,像一只警惕的倉鼠,眼神在顧長雪和顏王之間轉來轉去,“難道……有兩個兇手?”
“至少兩個。”顏王微微颔首,“這就牽扯到很多問題……”
比如誰主誰從?這兩個兇手是在合作還是獨立行動?還有沒有更多的人參與這個案件?
根據時間線的跨度,甚至不能排除這是前後多代兇手做案的可能。
“……”顧長雪沒接話。
這其實就是一直以來,他在大部分情況下,都稱驅蠱之人為“幕後之人”、“幕後黑手”,而不是直接說“司冰河”的原因。
即便在原世界時,每當他詢問編劇:“最終boss到底是誰?吳攸是不是無辜的?”,編劇都會回複:“一切都是司冰河的錯”、“都是因為司冰河”。
他仍然從穿入這個世界的伊始,就對真相保留有“姑且相信。但萬全起見,不可全信”的态度。
尤其是随着和方濟之、顏王等人的接觸加深,他愈發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早已不僅僅是一份平面的劇本,鬼知道劇本所寫的真相是否也會産生改變。
而枯井裏的發現,恰恰證明他的這種謹慎性是正确的。
按照編劇的說法,倘若司冰河就是一切蠱案的真兇,那為什麽司冰河遮掩了軍營的蠱案,遮掩了山重村的石屍,卻偏偏對皇宮裏的石屍毫無作為?
“還有。”顏王突然開口,把正沉思的顧長雪微微驚了一下,“不論拍賣會當天去錦礁樓的兇手是哪一個,我還是覺得他另有目的。”
“……對啊!”方濟之皺着眉頭略一思忖,猛地醍醐灌頂,“按咱們剛剛的推論,殺商人的兇手去錦礁樓,應該就是為了送貨,防止群亭派起疑心的。那他送完貨,不應該掉頭就走嗎?為什麽還要在拍賣會當天,跑去錦礁樓啊?”
“難道不是一個人?”方濟之的大腦又開始糊成一團,“這他娘的,到底有幾個案子,幾個兇手。”
“四個案子。”顧長雪面對方濟之時,倒是有無窮的耐心,“枯井底一個,軍營內部一個,山重村一個,錦礁樓一個。”
方濟之:“兇手呢?”
顏王道:“山重村殺商人的兇手,和去錦礁樓引發蠱蟲暴動的兇手,肯定是同一個。”
因為在錦礁樓的現場,他們也發現了山重村破損堤壩上殘留的螢蟲蠱。
“好,”方濟之一拍貓頭,“山重村的案子和錦礁樓的案子,可以歸成一個人幹的。那枯井和軍營的呢?還能歸并麽?”
顧長雪:“軍營的……有可能可以和山重村的歸并。因為兇手都想遮掩石屍的真相。”
“有可能。”顏王代為強調。
沒有像螢蟲蠱這樣切實的物證,不能武斷地直接劃歸到一處。
“……”方濟之滿臉寫着痛苦。
他抹了把臉:“行。還能再捋麽?”
顧長雪和顏王一道搖頭。
證據有限,再往前捋也捋不出什麽名堂了。
方濟之點點頭,迅速回到自己的舒适區:“那兩位還準備繼續穿着濕衣服,站在雪裏夜聊麽?”
老藥師鷹眼如炬:“身體好啊,兩位都不覺得冷是不是?”
“……”剛剛還在思維的領域風光無限的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兩秒過後,顏王跟着一偏頭,對着顧長雪語含責備:“臣有內力護體,陛下怎可一道受寒。不覺得冷是不是?”
顧長雪:“……”
你是在長輩面前試圖禍水東引的小屁孩嗎?
·
按照原定計劃,顧長雪本該回宮休息。但去探路的九天回報說,積雪攔住了山路,與其夜間行車,不如等白天再回宮更安全。
“那朕晚上宿在哪?出來的匆忙,九天可沒帶安營紮寨之物。”顧長雪皺起眉,眼神從顏王和方濟之身上依次劃過,假做矮子裏面拔高個兒,滿臉勉強地道,“朕與方老合住一頂營帳吧。”
“恐怕不大方便。”被挑剩下來的顏王抱着手臂,微微挑眉,“方老的營帳裏還有八十七具屍體,臣怕陛下起夜時被吓哭。”
顧長雪:“……”朕想把你打哭。
顏王轉向旁邊神色發懵的玄銀衛:“去我的營帳裏,為聖上另鋪一張床。”
“不必。”顧長雪敬謝不敏,“朕出發時,帶了不少奏折文書。和方老住,可以讓方老念給朕聽,和你住……怎麽,顏王準備給朕念書?”
“……”玄銀衛的神情一時間異常駭然。
瘋了吧陛下!竟敢讓活閻王為你念書??
然而他的心髒還沒狂跳幾下,就聽顏王道:“為何不可?甘之如饴。”
玄銀衛:“……”
王爺,您也中蠱了嗎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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