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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少恭收了九霄環佩琴,緩步走上前去,伸手捏住少年尖削的下颔輕輕擡起,一雙鳳目幽深地看進少年略帶愠怒的黑眸中。

他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下心中強烈地想要将身下之人就地正法的沖動,低頭在百裏屠蘇受傷的唇瓣上安撫地輕啄了一下,用一種十分真誠、十分歉疚的語氣道:“一時忘情,屠蘇莫怪。少恭這廂給你賠罪了。”

接觸到少年憤怒的目光,歐陽少恭的表情愈發無辜,優雅唇角卻不自覺地勾起:“我知屠蘇你欲、求不滿,渴盼與我共度春宵。然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說不得要冷落屠蘇了。屠蘇且先忍耐幾日,待得到了蓬萊,解決掉那些瑣事之後,我自會好好地疼愛于你,到時……必然會将今晚欠下的一共補償,定會讓屠蘇品嘗到十分美~妙的滋味。此刻,卻只好委屈屠蘇了。少恭~不勝歉疚,還望屠蘇諒解一二。”

百裏屠蘇只覺一陣陣酥麻快、感打在身上,頓時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心內只覺羞憤交加,偏偏又無法避開身上人那猥亵的動作,當下只能皺着眉頭強自忍耐。

心中自是将今夜這羞辱之仇暗暗記住,只待來日蓬萊再會時新仇舊恨一并清算。

百裏屠蘇只覺身上驟然一輕,忍不住睜開了雙眼,卻見杏衣青年剛剛撫平衣衫上的皺褶,一雙凝視着自己的鳳目中兀自有着尚未全然熄滅的火焰,當下不由心中一緊,警惕地盯着對面之人。

歐陽少恭對着百裏屠蘇微一拱手:“百裏少俠,在下就此別過。三日之後,于蓬萊宮殿靜候少俠光臨。”

說完,歐陽少恭揮袖解開百裏屠蘇身上的禁锢法術,轉身走到桌前,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個黑黝黝的小瓶子放在桌上,對百裏屠蘇一笑道:“這是青玉壇秘制傷藥,留給少俠醫治唇上傷口。”

說完走到緩步門口,然後伸手拉開房門揚長而去。

百裏屠蘇靜靜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只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一陣夜風自門口吹入,刮到他身上,那微涼的溫度頓時令百裏屠蘇神智一清。

他終于想到哪裏不對勁了。

——以往,歐陽少恭施展入夢邪術時,無論自己身在何處,他離去之時都是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今夜……他、他竟然是房門走出去的!

難道……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百裏屠蘇腦海。

不,應該不會的,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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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屠蘇這麽安慰自己,然後他開始以唿哨聲召喚阿翔。

片刻之後,鳥類撲翼的聲音響起,卻是本來在附近樹上休息的阿翔聽到主人的召喚聲,連忙用最快的速度飛了回來,落在床頭上,一雙圓溜溜的鷹眼疑惑地打量着自己的主人。

百裏屠蘇:“……”

阿翔:“啾啾……啾啾……啾啾……”主人你半夜裏召喚我幹啥?……啊,你的臉好紅,嘴唇也破了,你不會是半夜做夢夢到吃肉所以不小心咬到嘴了吧?還是夢到別的不和諧的事情……

百裏屠蘇不再理會那只滿懷八卦心理的笨鳥,下床徑直走到桌前燃起蠟燭。

昏暗的燭光盈盈充滿了室內,照亮了屋內的所有陳設,也照亮了……那靜靜地被置于桌角的漆黑小瓷瓶。

百裏屠蘇的臉色變了。

他終于能确定,方才那一切不是他的夢境,而是真實發生的。

原來,歐陽少恭并沒有施展入夢之術,而是專程千裏迢迢由蓬萊國來到了這間白帝城的小客棧內。

想到方才自己初見他時,竟然連反抗之念都未升起,就被對方先行下手用法術禁锢住,然後肆意輕薄,百裏屠蘇一瞬間沮喪到了極點。

他下意識地咬住了隐隐作痛的唇瓣,沒有去理會那個小瓷瓶,而是伸手取過了桌上的銅鏡放在面前。

鏡中的少年黑發淩亂,面帶紅暈,嘴唇微腫且破了一大片,幹涸的血跡沾在淡色的唇瓣上,看上去有種慘兮兮的感覺。

“啪!”百裏屠蘇火大地摔了銅鏡,把旁邊的阿翔吓了一大跳。

此時已至五更,遠處的天空開始泛起一抹魚肚白。

很快天就要大亮了。

百裏屠蘇惱恨地拿起桌上的小瓷瓶,本想順手丢出門外,但想到自己那殘破的嘴唇如何能見人,只得皺着眉打開瓷瓶,湊在鼻端輕輕嗅了一下,發現氣味果然和以前歐陽少恭給過自己的療傷聖藥一樣。

青玉壇以擅長煉丹聞名天下,所煉制的療傷丹藥素來神效,比之天墉城傷藥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不知道歐陽少恭是否在上面動過上面手腳……

想到那人曾給過自己的仙芝簌魂丹,以及給過晴雪的祛除瘴氣丹藥,百裏屠蘇立刻有種想把手上的小瓷瓶扔出去的沖動。

可是,如果真的扔掉了,自己便唯有帶着殘破的嘴唇上天庸一途了。

自己随身攜帶的藥物雖然也還算不錯,但卻仍舊沒有能在半日內完全修複傷處的功效。

而他手中的這瓶藥,卻能夠做到。

糾結了半天之後,百裏屠蘇最終還是抱着一絲僥幸的心理,用手指沾了一點瓶內的傷藥塗在了唇上的破皮之處。

黃初三年,餘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

餘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臯,秣驷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末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岩之畔。乃援禦者而告之曰:“爾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禦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日乎?其狀若何?臣願聞之。”

餘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态,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绡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王弟]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将飛而未翔。踐椒塗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爾乃衆靈雜遢,命俦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飛凫,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娲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鸾以偕逝。六龍俨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鲵踴而夾毂,水禽翔而為衛。

于是越北沚。過南岡,纡素領,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雖潛處于太陽,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黃初三年,餘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

餘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傾,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臯,秣驷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末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岩之畔。乃援禦者而告之曰:“爾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禦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日乎?其狀若何?臣願聞之。”

餘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态,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绡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王弟]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将飛而未翔。踐椒塗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爾乃衆靈雜遢,命俦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飛凫,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娲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鸾以偕逝。六龍俨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鲵踴而夾毂,水禽翔而為衛。

于是越北沚。過南岡,纡素領,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雖潛處于太陽,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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