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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屠蘇不由失笑，聽天由命地放棄了掙紮，閉目等待着來自眼前之人的不堪對待。

反正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再逼真的夢境，也終究只是夢境。

更何況，明天自己就能到達天墉城，到時候自然不用再懼怕歐陽少恭的入夢之術。

自己只需要再忍過今晚就好，反正前幾夜自己也那麽忍過來了……百裏屠蘇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看着少年雙目緊閉，放棄抵抗，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長長的睫羽卻不安地忽閃着，洩露了主人心裏的緊張，歐陽少恭不禁有些好笑。

這個別扭的孩子，明明每次承、歡時都會舒服得忍不住叫出聲來，卻偏偏每次自己要接近他時，都會做出十分抗拒的情态，真是別扭得可愛。

他這個樣子，真的讓人忍不住想撲上去把他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啊……

只可惜……歐陽少恭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體內驟然翻湧起來的欲、火——今晚自己卻注定只能看不能吃了。

未來的數日之內，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重建蓬萊國需要強大的靈力作為支撐，此外，自己還需保存實力，留待數日後的那場大戰。

眼前的百裏屠蘇雖然還不算強大，但是解封之後，獲得強大煞力的他，自己就不能再小觑了，何況還有千觞，以及那紅衣的千年劍靈，雖年幼法力卻不低的小狐貍，以及自幼修習佛法的蘭生……這些人，哪一個都不是易于之輩。

所以，現在還真不是可以放心縱、欲的時候。

歐陽少恭嘆了口氣，俯身過去在少年眉間那一點豔麗的朱砂痣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輕笑道：“屠蘇這個樣子，莫非是在向我求、歡麽？不過……今夜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百裏屠蘇聞言憤怒地張開雙眼怒視歐陽少恭，卻在聽到他下一句話時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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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百裏屠蘇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歐陽少恭心裏不禁有些惱火。

就沖這個表情，他決定等蓬萊國再會時，自己絕對不急着下殺手取他性命奪他魂魄，而是要設法生擒他，先按在床上幹個三天三夜，待徹底做得餍足了，再動手殺人奪魂也不遲。

反正自己等得夠久了，也不在乎多等個三五日。

光是想到那一幕的旖旎光景，歐陽少恭便覺心中一蕩，下腹部一股熱流湧上，連忙勉力穩定心神壓下欲火，同時擡起右手，修長的五指輕輕撫摸着百裏屠蘇線條流麗的側臉，用呢喃般的語氣道：“不過屠蘇也莫要太過失落，雖然今夜不能與你行那魚、水之歡，我們卻也可以做其他的美~妙之事。”

百裏屠蘇警惕地瞪着他：“你想怎樣？”

“少俠莫急，在下不過是忽然懷念起那夜青玉壇上層，你我琴葉合鳴共奏佳音的美妙情景，想要重溫舊夢，與少俠再合奏一曲罷了。”

“絕無可能。”百裏屠蘇毫不猶豫地拒絕。

當時自己視對方為知己摯友，與他合奏時自然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共奏出和諧動人的樂章，如今兩人立場敵對，自己心境早非當日，如何能心無芥蒂地與他合奏？

歐陽少恭只看百裏屠蘇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心底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顧慮自有其道理。

當下也不強求，只退而求其次道：“屠蘇既然不願，我也不好勉強。不如這樣，我為屠蘇彈奏一曲，屠蘇只需靜靜聆聽，可好？”話音未落，已擡手召喚出九霄環佩琴。

百裏屠蘇疑惑地看向看向歐陽少恭，沉聲道：“你究竟意欲何為？”

歐陽少恭笑得一臉無辜：“百裏少俠可否莫要對在下這般心存戒備？我真的只是想為你彈奏一曲而已，絕無其他目的。”

百裏屠蘇一臉不相信的神色。

眼前這人貌似溫良無害，實則陰險狡詐城府極深，他不惜耗費法力施展入夢之術，卻只為彈奏一曲，這話說出去，誰敢信？

至少百裏屠蘇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歐陽少恭早料到他不會信，當下也不再分辯，而是在屋內找了張圓凳坐下，然後将九霄環佩琴虛浮于身前半空中，修長十指輕撥琴弦，随即便有一串清雅宜人的音符自指下流淌而出。

正是百裏屠蘇常常于夢中聽到，且曾在青玉壇上層與歐陽少恭合奏過的那首琴曲。

百裏屠蘇聽到那熟悉的旋律，頓時一陣心神恍惚。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一個月光皎潔的深夜，那個有着令人如沐春風笑容的儒雅青年，那個被自己當做生平唯一摯友，發自心底信賴仰慕的歐陽先生，曾與自己同坐月下，琴葉和鳴共奏此曲。

高山流水，子期伯牙，相知相許，互為知音……

那人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兩人之間的立場，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忘川蒿裏一別之後，百裏屠蘇只以為下次再遇到歐陽少恭，必定是兩人兵戎相見的局面。

然而，他做夢也未料到，今夜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個殺死自己全族村民，與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仇恨之人，如今竟然帶着一抹只有昔日那個歐陽先生才有的和煦笑容，優雅從容地坐在這裏，認認真真地為自己彈奏那首熟悉的琴曲。

聽着那悠揚悅耳的琴音，百裏屠蘇竟然有些恍惑，一時之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眼前的歐陽少恭，慢慢和記憶中那個溫和儒雅、如師如友，令他情不自禁心生仰慕的歐陽先生融合，令百裏屠蘇忍不住生出了一種錯覺來——

仿佛，眼前之人仍舊是自己初結識的那位博學多才、悲天憫人，會在自己有疑問時出言釋疑，會在自己傷心失落時溫語寬慰，會在自己受傷時及時送上療傷聖藥的歐陽先生。

就在百裏屠蘇漸漸沉醉于樂聲之時，琴音驀然一變，由原來高山流水般的輕柔舒緩，轉為金戈鐵馬般的铿锵之聲，一股凜然的肅殺之意自琴音中溢出，頓時将百裏屠蘇自昔日回憶中喚醒。

即使是百裏屠蘇這樣不懂樂理之人，也能輕易聽出那琴音中所蘊含的強烈殺意、以及對自身不公遭遇的不甘和反抗之情。

一時間，百裏屠蘇竟然深有感觸。

畢竟他體內也有太子長琴一半魂魄，雖尚未覺醒，然而，昔日太子長琴所受種種痛苦——魂魄分離，六親緣薄，累世孤獨，那種永陷深淵不得救贖的絕望……很多時候，他都會感同身受。午夜夢回，也常常會被夢中那真切的痛苦感受逼得無法呼吸。

尤其，在耳邊回蕩着歐陽少恭那極富感染力的琴音之時，這種感觸也越發明顯。

這一刻，百裏屠蘇忽然有些理解歐陽少恭的偏執和瘋狂了。

随着琴音中所含悲滄憤慨情緒越來越明顯，百裏屠蘇的情緒愈發受其感染，恍惚中自己便是那遭受貶黜，堕入凡塵的仙人，元身被毀，三魂七魄遭人生生分離，為求生存，只得一次又一次渡魂，被昔日的親人愛侶視為怪物……那種深邃的絕望潮水般翻湧上來，将百裏屠蘇淹至滅頂……

漆黑的眸子漸漸化為赤紅，黑色的煞氣也開始自少年體內散發出來，缭繞于他身周。

百裏屠蘇握緊了拳，瞬間被心底湧上的悲滄怨憤情緒淹沒——與其被人目為異類，被所謂的天命操縱玩弄，永世不得救贖，倒不如……以焚寂之力，将周遭一切焚為灰燼……

然，自身的悲催遭遇，并不能成為殘害生靈的借口！

若是因為上天待自己不公，便遷怒于那些無辜的世人，肆意殺戮，致使生靈塗炭屍橫遍野，此種行為，與妖魔何異？

自己自幼承師尊教誨，修道之人要心懷天下，以天下蒼生為念，怎可肆意妄為，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

一念至此，百裏屠蘇不再受琴音所惑，原本漸漸發紅的眸子驀然恢複了清澈。

“歐陽少恭，”黑衣少年凝注正在彈琴的杏衣青年，目光冷定語氣堅決：“休要再以琴音蠱惑！我定不會令你如願！”

琴音驟停。

歐陽少恭素白的十指虛撫琴弦，搖頭笑道：“屠蘇此言實在太冤枉在下了。撫琴之人曲由心發，琴音即為心聲，在下不過是一抒胸臆，将自己的感情注入琴聲內罷了。屠蘇乃是我的半身，與我心意相通，自然會和這琴聲産生共鳴，又何來蠱惑之說？”

百裏屠蘇雖明知他在琴音中搗鬼，然而聽他說得振振有詞，一時心中氣結，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素來不善言辭，論口才遠遜于歐陽少恭，當下也不争辯，而是負氣地将頭轉過一邊。

歐陽少恭見到他這個孩子氣的小動作，當下不由失笑。

又見他長睫低垂，淡色的唇瓣無意識地緊抿着，明明是禁欲感極強的一張俊臉，在淡淡的月光映襯下卻偏有種難以形容的誘人風情，不由心中一蕩，升起一股想要親吻那兩瓣薄唇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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