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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虞妍亦察覺得到一旁女修極古怪神色。

她未曾當真繼承原身得記憶,此刻謹慎的不好說些什麽,使自己面上保持一種欲語還休可供無限解讀的個人表情。

淳于清眼眶微熱,甚至可以說有點熱淚盈眶。她心裏生出一縷微酸感動,可這縷感動跟虞妍并沒有半點關系。

從前虞妍金尊玉貴,身為雲浮宮少主什麽都有。小美女雖十分可愛,卻終究不過是供人玩樂貍奴。為了讨好衛九思,虞妍便舍了自己的貓。

如今虞妍已是千夫所指,是世人口中險惡奸詐之人,人人都對她進行唾罵,個個都跟她劃清界限,就連親媽也不肯搭理她。

人前,只有被她扔掉的貍奴會跑去跟舊主撒嬌親近。

淳于清深深呼吸一口氣,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世間紛紛擾擾,幸好還有貍奴這種可愛的生靈,使人覺得世界充滿了希望。

虞妍一邊暗暗觀察淳于清,一邊用手指捏捏小美女的粉紅肉墊!小美女是一只溫順的貍奴,虞妍捏它粉紅肉墊時,它特意收起了爪子尖,不至于劃破虞妍的肌膚。

淳于清走過來時,看守虞妍的刑臺弟子紛紛行禮。蓋因為淳于清年紀雖輕,輩分卻極高,又出自宗氏一門。

但淳于清也知曉禮數,亦有回禮。

眼前淳于清走近,衆人目光頓時落在了虞妍身上。

追雪鸾車裏的寧玉瑤也小心翼翼将車簾拉開一條縫,小心翼翼打量。

寧玉瑤看着虞妍時,忽而吃了一驚。

九龍白壁車巨大而奢華,虞妍抱着貍奴輕巧的坐在車頭,宛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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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頰蒼白,宛如一枝病梅,如今妝容精致,額心點了嫣紅梅花妝,于一片清白雪潤中染上一抹殷紅。

雲浮宮少主本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如今既纖弱,又豔麗,竟似讓人移不開眼。

寧玉瑤的心頭忽而輕輕一顫,眼前的虞妍并不是她所想樣子。

一個月前,沈月屍體被發現時候,那時虞妍自然是百般抵賴。

等種種證據被翻出來時,衛九思當場跟她斷絕關系,不肯再收虞妍為徒。彼時虞妍跪在地上求懇,那樣子涕淚直流,沾染塵埃,當真是狼狽不堪。眼見衛九思不肯原諒她,虞妍又變了臉色,她本性暴露,好似潑婦一樣辱罵自己,将種種匪夷所思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

那時候寧玉瑤憤怒之餘,還覺得眼前的虞妍有那麽一絲可笑。

初見時候的驚豔以及自慚形穢也是蕩然無存。原來這位雲浮宮少主也不過如此。

高貴的只是虞妍出身,而不是虞妍本人。

可是現在,虞妍卻并不像一個月前那般狼狽了。

她并未如寧玉瑤所設想那般驚惶不安,狼狽之極。

寧玉瑤微微一怔,忽而有些失望。

淳于清亦有些驚訝,此刻她已走近虞妍,一瞬間,淳于清的眼底亦流淌了一縷複雜。

還未及淳于清開口,驀然一縷壓迫寒意掠至衆人身側,竟使在場衆修士齊齊打了個寒顫!

安靜是不約而同的。

半空中,一行人馭器而過,卻似與居于靈域的仙盟修士大不相同。靈域各派修士門派正裝雖各有不同,但大抵是以清靈秀雅風格為主,就追求一個飄然仙人之姿。

可如今這行修士個個着墨色玄衣,面覆面具,觀之極之妖異。他們大抵修為不俗,身上血腥味頗重,予人以一種極強勢的壓迫感。風呼呼吹拂而過,那些修士玄色衣衫卻沉沉靜靜,沒有半點擺動。

他們只是途經此地,無意進入刑臺吃瓜,反倒向仙盟盟主裴玄貞所在的天柱峰飛掠而去。

給他們帶路的是九玄宗的清月長老,面對這幾個“客人”,竟似有幾分誠惶誠恐。

觀其服色,有眼尖的修士已經認出這一行人身份。

是鬼月宗的寒血衛!

那是晏悲道麾下最精銳修士組成的大殺器,傳聞殺敵無數,個個修為極之精深。這其中随便一個普通侍衛,放在尋常門派就是長老甚至門主級別。

衆人先聽傳聞,再見實物,這實物好似比傳聞還要兇惡幾分。

虞妍懷中的小美女也不覺生出了幾分恐懼,哆哆嗦嗦的往虞妍懷裏靠。

虞妍垂頭,心疼安撫受驚的貓咪,忽而間卻生出一縷被人窺視感覺。

她只覺一道目光探入了自己神識,一瞬間,自己竟似能窺見幾分對方情緒。

那仿佛驟然打開一扇門,然後瞬間狂風吹拂,一時竟覺對方情緒極致尖銳,鋪天蓋地呼嘯而來。

那個人,好似極激動?他似在狂喜?對方仿佛有些熟悉?

若非虞妍神識有劍仙之強,恐怕接觸的那一瞬間,就已抵受不住暈倒。

驀然,潮水盡褪。

那人已經收斂神識,悄然退去。

虞妍不覺擡頭望去,卻見那些鬼月宗的修士已飛遠。

她估摸着那人就在鬼月宗的寒血衛裏,卻不能分辨那人究竟是誰,又為何會如此?

這時虞妍才發現自己方才竟微微失神。

她驀然閉上了眼睛。

方才那種感覺似也并不是害怕或者恐懼,而是情不自禁随同對方而激動。不知為何,她竟隐隐覺得對方并無惡意。

那是一種極玄妙的感覺,虞妍也說不上。

伴随那些鬼月宗修士漸漸飛遠,在場修士終于也是漸漸回過神來,也喘回一口氣。

淳于清亦是如此,她盯着虞妍懷中貍奴,不覺輕輕咳嗽了一聲。

虞妍也趕緊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也覺得眼前仙子眼神頗為古怪。

淳于清看着虞妍,就好似虞妍是個渣男,還是需要追妻火葬場,對小美女跪下來認錯那種。

虞妍雖品不出淳于清的真意,卻亦暗暗覺得古怪。

她試探:“你的貓?”

淳于清唇瓣輕輕動動,說了聲是,然後從虞妍手中接過。

周圍衆人被方才鬼月宗弟子氣勢所懾,竟無暇留意這處。

還未等衆人回過神來,淳于清已經輕飄飄回到追雪鸾車之上,竟似讓一場好戲雷聲大雨點小。

那些鬼月宗修士已走遠,寧玉瑤方才揉揉自己發涼的手掌。

她修為淺薄,心神不寧。

想到近幾日發生之事,寧玉瑤忍不住想難怪仙門各派對鬼月宗是忌諱莫深。

這鬼月宗,真是深沉得可怕!

別說自己顯得極之渺小,哪怕是師兄甚至師尊,仿佛都是望塵莫及。

想到那日魏舟徒勞無功受傷,寧玉瑤心髒砰砰跳了兩聲,竟不覺更為緊張。

這時節,她卻聽到淳于家劍侍素梅說道:“說到底,小姐心裏還是記挂虞少主的。”

寧玉瑤聞言一驚,驀然回過神來!

怎麽可能?

自從知曉虞妍真面目,魏舟師兄與衛師尊都對她唯恐避之不及,不肯沾染半點。淳于師姐早與之決裂,哪裏還能有什麽情分?

淳于清亦說道:“如何可能?”

素梅嘆了口氣:“自從聽虞少主獲罪,你便翻閱卷宗,将她案情翻來覆去翻閱,足足看了三日。”

淳于清并未言語,只靜了靜。

“往日裏,小姐素來只重案情分析,從來不去斬仙臺湊熱鬧。今日還特意帶上貍奴,本也有相送之意。畢竟是,相識一場。”

然後寧玉瑤聽到了淳于清應了一聲是,使得寧玉瑤眼波一顫。

然後淳于清喚她:“玉瑤——”

寧玉瑤下意識的擡起頭來,未來得及收斂面上神色。

淳于清溫聲說道:“縱然我曾與虞少主有舊交,但她既犯下殺人重罪,自然應該罪有應得。她受自己秉性所累,應該負起這樣責任。”

寧玉瑤輕輕應了聲是,頓時流露出安心放松之色。

她心裏卻沒有如面上那般釋然,袖裏的手掌悄悄握成一個拳頭,指甲狠狠掐着手心。

一縷銳痛之意這樣湧來,仿佛這樣方才能壓下寧玉瑤心頭一縷焦躁。

她忽而發現虞妍擁有得實在太多,淳于師姐表面上極厭惡虞妍,實則心底對虞妍殊為關切,甚至是恨鐵不成鋼。

雲浮宮宮主聞蟬對虞妍百般寵愛,這次視而不見也是迫不得已,想來心中定然是難過之極。

她新拜的師尊衛九思呢,甚至,魏師兄呢?

虞妍實在擁有得太多、太多了——

多到這位虞少主有無窮無盡的機會可供揮霍,只要稍稍肯回頭,就能如願以償。如果不是這次虞妍犯下重罪,她絕不至于萬劫不複。

想到了這兒,她更恨虞妍害死沈月,急切的要虞妍付出代價。

寧玉瑤想,無論這位虞少主有多少機會,也不能輕賤另外一條性命。

虞妍的鸾車在刑臺弟子護送下到了斬仙臺,她輕巧從馬車上下來之際,便覺若幹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倒是并不畏懼,目光逡巡,這麽掃過了在場修士。

虞妍也見到了魏舟,雖然她并不認得魏舟,不過她聽聞魏舟天賦極高,剛入九玄宗就被賜含光劍。

憑劍識人,虞妍也認出傳說中的男主角。

少年白衣俊美,不過虞妍目光輕輕掃過,竟生出不過如此的感覺。

她也不是個喜歡品評別人樣貌的人,主要是有個期待值。自己重生在這具身軀上,聽得最多的就是原主對魏舟的癡戀,這份癡戀的合理性源于魏舟的顏值。

直到今日她終于見到傳說中的魏舟,對方白衣俊美,确實也生得極英俊,可是與虞妍想象中卻不大一樣。

她聽別人提及稀世之俊美,第一反應便是當年晏悲道模樣。

雖不知道如今晏悲道為什麽隐隐有修士界大魔頭的趨勢,但當年虞妍也是與他并肩作戰過。那時晏悲道傷重之餘揭下面具,他面頰還沾了一點血,虞妍也還記得那時驟然一見的沖擊力。

從此別的美人兒只作尋常。

虞妍好奇看了魏舟兩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裏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魏舟望向她時,虞妍已經望向了別處,使得魏舟驀然握緊了劍柄。

然後魏舟手指一根根松開,來到了寧玉瑤身側。

一片溫軟的手掌急不可待的去握住了魏舟手掌,使得魏舟側頭,對寧玉瑤溫和一笑。

時辰将近,本來這樁案子乃是靈域關注度極高大事,可審問卻遲遲未開啓。

衆人心生疑窦之際,卻見九玄宗的靈峰長老匆匆而來,向衆人宣布:“有貴客來靈域,盟主有令,延遲三刻審問此案。”

為防在場修士無端猜測,懷疑仙盟高層特意包庇虞妍之類,靈峰長老當衆補充:“貴客來至于鬼月宗,驟然前來,盟主也是加意上心。”

鬼月宗三個字好似有什麽魔力,頓時壓住了在場的喧嘩之聲。

就連寧玉瑤臉上浮起的也是驚恐而不是懷疑。

若是鬼月宗弟子,便算是這樁鬧得沸反盈天的殺仙侍案,似也可以遲一遲。在場諸多修士,竟無一人敢有異議。誰也不敢多說幾句,生怕人家鬼月宗的修士生出誤會。

虞妍倒是無所謂,她沉得住氣,只輕飄飄好似一片小羽毛樣坐在九龍白璧車前等候。她眼觀鼻,鼻觀心,卻不由得想到方才路過的那些玄衣修士,那時候被人認真盯視的感覺似乎并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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