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番外3
番外3
那頭目挑着挑子,步履匆匆,半點沒有招徕生意的意思,遇到有人要買油果子的,也只裝作沒聽見,時不時還回頭張望一下。
身後人來人往,并不見什麽可疑的尾巴,他甚至又留意到方才那一對煩人的小情兒,他們手裏拿着自己辛辛苦苦炸好的八串油果子,正在卿卿我我地互相投喂,真是看着便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他今日還有要事,不宜多生事端,定要與這兩人好好掰扯掰扯。
出了集市,他便将那炸油果兒的擔子扔了,步履不停趕着去清遠鎮的白溪村,村上有一處廢棄的土屋,那裏藏了上峰替他安排好的喬裝用具和出城文書,等到了那裏,便算是安全了。
陸修珩有意控制着跟蹤的距離,用路上攤販的招牌、茂密的大樹遮擋兩人的身形,一路上都沒有被發現。
他甚至還有閑心留意到沐夷光已經吃完三串油果子,在她張口要咬第四串的時候,伸手将她手中的竹簽拿走:“你已經吃完三串了,此物甜膩,不宜多吃。”
沐夷光猝不及防咬了個空,她甚至還聽到了自己牙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立刻就翹起了嘴巴,不滿地看着他。
陸修珩正要将那幾串油果子都裝進油紙袋裏邊,聽見這一聲脆響,眼眸深處劃過一絲淺笑。
他抿了抿唇,甚至頗有幾分懂事地遞還給她一串油果子,聲明道:“最後一串。”
見他忽然賣乖,沐夷光方才那一點點生氣也消失殆盡了,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最後一串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子,似乎這樣就能吃得更久一點。
探子頭目從大道走到小路,路邊的野草也越來越茂盛,甚至已經有齊腰高了,他又走了兩刻鐘,終于見到了那處土屋。
這屋子廢棄許久了,甚至已經倒塌一半,常人避之不及,他卻心中一喜,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地推門而入。
房間裏布滿了蛛網和塵土,他一陣咳嗽,總算在床底下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又在漏風的窗戶旁熟練地把自己喬裝成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大爺。
這段時間裏,兩人就站在一人多高的草叢裏等着。
陸修珩将手中的油紙包和一枚煙花遞給沐夷光,輕聲囑咐:“你站遠些,一會兒若是見勢不妙,只管護好自己回家,路上要是遇到危險,就把這個煙花點燃,知道嗎?”
沐夷光見過這種煙花,是軍中特制的聯絡信號,她對他的話全然信賴,聽話地點了點頭。
等那土屋的門被再次推開,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大爺,發須花白,彎腰駝背,手裏還駐着拐杖,顫巍巍地前行。
沐夷光站得遠,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陸修珩已經當機立斷動了手。
探子頭目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便被縛住了雙手,他扭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夥子!
他順勢蹲坐在地上,護住胸口,用一把蒼老的聲音顫道:“幹什麽,你是什麽人?!”
陸修珩并不搭理,徑直從他懷中搜出了出城的文書。
頭目見狀,幹脆放棄了僞裝,恐吓道:“小夥子,我勸你不要打開,這裏頭每一頁都塗了劇毒,一觸即死!”
陸修珩嫌他聒噪,順手撕下了無字的封底,塞進他口中。
“嗚嗚嗚嗚!”
他是怎麽看破的?!
藥效很快發作,那頭目已經失去了掙紮的力氣,攤倒在地,瞪着眼睛看他。
原來是軟筋散。
陸修珩不耐煩地将此人翻了個面,任他和土地大眼瞪小眼。
他在心中權衡了一番,此人能夠在戒嚴之後獲得出城文書,軍中只怕是已經有了鞑靼的高層內應,怪不得他能從今早的抓捕行動逃出,此時若是不看,之後說不定還會生出新的變故。
思及此,陸修珩将可以作為關鍵證據的文書簽發頁撕了下來,剩下的部分又塞回他懷中。做好這一切,他才回到沐夷光藏身的地方:“走吧。”
沐夷光将方才發生的事情看了個分明,擔心道:“阿恒哥哥,方才那是什麽東西?”
陸修珩并不擔心她在打探軍中機密,坦然相告:“出城的通關文書。”
沐夷光早知全城戒嚴,此人居然還能弄來一封出關的文書,可謂是手眼通天,她心中的擔心更甚了:“那怎麽辦,不會真的有毒吧?”
陸修珩的情緒十分穩定,從容自若道:“并不是什麽劇毒,只是軟筋散罷了。”
“啊?”
沐夷光在茶樓聽書的時候,就聽說過此物,服之可令人渾身乏力,一點兒武功也使不出,若是在此期間再受傷的話,極易腑內出血而亡。
她想起了手中的信號彈:“要不我現在将煙花點燃,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支援的。”
陸修珩搖了搖頭,軍中顯然還有鞑靼的暗探,此次行動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此刻若是将信號彈點燃,前來的還不知是哪方的援軍。
趁着他還能再支撐一會兒,陸修珩去土屋中尋了些柴火,搭了一個簡易的延時燃放裝置,便不管這探子死活了。
“我們先去前面的村莊,”縱有內力護體,他此刻已經覺得有些疲憊了,幹脆布置清楚:“那邊有水源,河岸的沙地上還長了水飛雉,可以用來充當軟筋散的解藥。”
沐夷光點點頭,她也看出了“沈恒”的勉強,主動道:“阿恒哥哥,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扶着你走啊?”
陸修珩的聲音很輕,帶着一分虛幻的溫柔:“無妨,很快便到了。”
他的腳步已經變得虛浮,還在勉力支撐,好在兩人的運氣不錯,抄了一條近道,很快便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
一條寬約三丈的小河繞山而行,清可見底,高出水面的石頭長滿了青苔,底下藏着幾只剛剛蛻去青殼的小蟹,高低起伏之間,濺起白色的浪花,白溪村便因此而得名。
河床鋪滿了圓圓的卵石,有魚兒嬉戲游動,四五只絨絨的小黃鴨在河面上自在地浮水,有時低頭啄食小魚,卻總是撲空。河岸上除了常見的蘆葦,還長了成片的水飛雉,已經開出了淡紫色的花,此刻正迎風搖曳。
沐夷光扶着陸修珩在河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旁坐下,他現在連站立都難以保持,歪歪扭扭靠坐在這棵大樹上,那雙腿長得仿佛無處安放,随意支起。
陸修珩皺了皺眉,極力想要調整這不端正的坐姿,但是渾身無力,只得将目光轉向了沐夷光。
沐夷光渾然未覺,只是見他一臉虛弱,“無助”地看着自己,就連那張被曬成淺淺小麥色的臉也顯得蒼白了些許。
她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立刻指向河岸那片花叢:“阿恒哥哥,你看,那裏有一片紫紅色的花叢,是不是你說的解藥呀?”
……好像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忽略了。
陸修珩怏怏地附和:“那便是水飛雉,它的花可以用來制作軟筋散的解藥。”
雖然知道“蘇慕”是軍醫的女兒,應當懂得如何采摘藥草,他還是忍不住囑咐道:“水飛雉的莖葉上長有鋒利的尖刺,你采摘時小心些。”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點低沉微啞,像是河底被沖刷得幹淨溫潤的砂石,和着河風飄進她的耳朵裏。
沐夷光點了點頭,轉身朝花叢走去。
陸修珩雖然已經困乏極了,但也虛虛地睜着眼睛,注視着她那裏的動向。
水飛雉的葉片邊緣是鋸齒狀的尖刺,葉片兩面發白,覆着一層細小的絨毛,紫紅色的絲狀花瓣細細長長的,盛放在圓圓的花柄上。
沐夷光小心翼翼地避開葉片邊緣的尖刺,将一整朵花薅了下來。
成功摘下第一朵花,她“呼”地舒一口氣,好在這份工作簡單,用量也不大,她一口氣采得了二十幾朵花,幾乎薅禿了一片花叢。
摘完花,她又在河邊清洗了一道花上的浮塵,河裏那幾只小黃鴨似乎以為她要喂食,搖搖擺擺地湊了過來,“啾啾”地啄着她的手,聲音稚嫩又可愛。
小鴨子的扁嘴巴沒有什麽殺傷力,像是撓癢癢一樣,沐夷光被它們啄得發笑,挨個摸了摸軟乎乎的絨毛:“這可不能吃,一會兒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也許是因為她今日穿了鵝黃色的裙子,說的話對小鴨子們格外有說服力,它們一個接一個地游上了岸,搖搖晃晃地追随着她的腳步而來。
沐夷光洗好了,将花朵一直捧到了陸修珩的面前,看着他連手都擡不起來的樣子,有些不确定地發問:“阿恒哥哥,我直接喂給你吃?”
陸修珩垂下眼眸看向她的手心,二十來朵紫紅色的花,盛開在女子潔白溫軟的柔荑之中,上面還沾着晶瑩的水珠,更顯剔透。
若要療效好,應當煮水煎服,可現下如此狀況,也只能直接服用了,好在她摘了不少花,藥效應當是足夠了。
陸修珩現在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朝着她眨了眨眼,希望她能意會。
長而濃密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樣輕輕扇動了一下,卻在她的心裏卷起了一陣小小的飓風。
沐夷光用手指撷起一朵小花,遞到他唇邊,知道“沈恒”沒有力氣,她便又将花瓣遞近了些,手指離他還有一小點兒間隔,但花瓣已經觸碰到他的嘴唇,輕拂出些微的癢意。
陸修珩張嘴咬住花瓣外緣,輕輕咀嚼着。
沐夷光在旁邊看得認真,他的眼睛微閉,完整地顯現出漂亮的眉型和深邃的眼窩,長長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流露出幾分脆弱而安靜的美感。
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之下,她忽然覺得沈恒又好看了幾分,連咀嚼的動作也矜貴而優雅,不像是軍營裏大大咧咧的粗人,只怕說是京城高門出身的世家子弟也有人信。
大概是脖頸少曬太陽的緣故,他此處的肌膚比臉上要白皙細嫩不少,此刻喉結上下滾動,沐夷光甚至莫名有了一種想要摸摸那一小塊凸起的沖動。
一定是那水飛雉花太好吃了。
她自欺欺人地清咳一聲,問道:“怎麽樣,好吃嗎?”
新鮮的水飛雉花氣微味苦,但陸修珩早已經習慣了。
自母後薨逝以來他經年服藥,能夠自保後也時常需要服用掩蓋脈象的湯藥,這一點苦味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但想到這是個在蜜罐裏長大、愛吃糖饴的小姑娘,若他說不苦,說不定當真要去摘來嘗嘗。
陸修珩的心底忽然就柔軟許多,說出自己從來不曾說過的話:“有點苦。”
沐夷光又拿出一朵花來喂到他唇邊,用娘親哄自己吃藥的語氣,設身處地地哄道:“你先忍一忍,吃完了我給你拿油果子吃。”
陸修珩其實并不覺得苦,但想起她将第一顆油果子遞到自己嘴邊的樣子,第一次覺得用些甜食也未嘗不可。
小鴨子們在這時才慢吞吞趕到,見鵝黃色裙子将手裏的花都喂給了別人,又“啾啾”地叫喚起來。
沐夷光一視同仁,認真地低頭哄道:“這個不好吃,是苦的,一會兒也分油果子給你們吃。”
小鴨子們聽不懂,只知道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的喂食,一個個又氣鼓鼓地回去了。
“诶,別走呀。”
沐夷光的注意力被小鴨子分走些許,距離上不免就失了分寸,眼看她的手戳得越來越近,喂到最後一朵花的時候,指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瓣。
手指與唇瓣一觸即分,但她還記得方才的感受,像是摸到了煮得軟糯滑嫩的冰雪小圓子,還帶着一點微涼。
她趕緊看了一眼“沈恒”的反應。
陸修珩依舊閉着眼,安靜地咀嚼着最後一朵花,斑駁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巧妙地遮住了耳根上的那一點紅。
見他似乎并未察覺到自己方才的過分舉動,沐夷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只是老覺得指腹微微有些發燙,便以手作扇,一邊扇了扇臉一邊想:大約是今天天氣太熱了,今晚回去便要吩咐青霜給自己煮一碗牛乳小圓子。
服下了二十來朵水飛雉,陸修珩勉強恢複了些許力氣,第一件事便是正襟危坐。
他的脊背重新挺得筆直,修長的手指理了理并無明顯褶皺的衣襟,這才鄭重道:“多謝蘇姑娘。”
沐夷光連忙擺手:“阿恒哥哥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大事,這點小事何足挂齒,阿恒哥哥不必言謝。”
她想了想,又道:“也不用叫我蘇姑娘這麽見外……嗯,就像爹爹那樣叫我小沐就好。”
陸修珩慢慢地點了點頭:“小沐姑娘。”
有河風輕輕撫過,岸邊的蘆葦低垂,像是滿腹心事的年輕人。
沐夷光蹲下身,從油紙包裏拿出一串油果子遞給他:“雖然有些涼了,但吃一串就不苦了。”
陸修珩握住那串油果子,慢慢地擡起手,果子上的紅糖已經凝固成晶瑩的糖稀,一閃一閃地發着光。
沐夷光看得有些饞,掩耳盜鈴地留下一句“我拿去喂小鴨子”,便拎着剩下的油果子飛快地跑開了。
晶瑩剔透的糖稀上映出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陸修珩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果子,等候糖稀在舌尖融化。
沐夷光在河沿尋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拿出油果子來分,她自己先咬了一口,糯米的清香和紅糖的甜潤在唇齒間化開,立刻滿足得不得了。
她不知不覺又吃完一串油果子,這将剩下的油果子撕成小塊,扔到河面上。
香甜的氣息很快就吸引來了方才那五只小鴨子,甚至還有兩小只的腦袋為了同一塊甜點打起架來,沐夷光見狀只好将剩下的口糧全部讓給它們,河面上很快就飄滿了撕成小塊的甜點和小鴨子們稚嫩可愛的“啾啾”聲。
很快,茂密的蘆葦叢中便鑽出兩只雪白的大鵝,它倆撲棱着翅膀,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撲向了水面的甜點,沐夷光原本還擔心小鴨子們受欺負,沒想到小鴨子們卻一點兒也不害怕,順從地跟在大鵝的身後慢悠悠地游水。
她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不是小鴨子,是小鵝。
沒想到眼前黃嫩嫩、毛絨絨的小家夥長大了以後,居然會長出雪白的羽毛,長而彎曲的脖子,橘紅的喙和腳掌,優雅又美麗。
沐夷光還在這邊心生感慨,那邊的大鵝已經把所有的甜點都吃完了,很快就盯上了她。
兩只大鵝撲棱着巨大的翅膀從水面躍起,昂首挺胸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這人闖入了它們的地盤,交的保護費已經吃完了,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了。
沐夷光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不過她還不知鵝心險惡,好聲好氣道:“已經沒有了,若是喜歡,下次再給你們帶。”
大鵝根本不管她在說什麽,一只已經沖上來,對着鵝黃色的裙擺狠狠地啄了一下!
好在沐夷光躲得快,她趕緊站起身,俯視着這兩只比她的小腿還要高出不少的鵝,吓唬道:“你們要聽話,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嘎嘎嘎嘎!”
兩只大鵝叫嚣起來,聲音比起小鵝來粗粝不少,擺明了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另一只幹脆跳起來,又往她的身上叨了一下。
好痛!
沐夷光避之不及,這才知道和它們講道理是沒有用的,眼見打不過,她轉身就跑。
沒想到這兩只鵝腿挺短的,跑起來的速度卻不慢,有時候還能憑着長長的飛羽在空中借力滑行,一人兩鵝的距離咬得很緊。
慌亂中,她下意識地往“沈恒”那邊跑,似乎到了那裏,自己就安全了。
這實在是無妄之災,軟筋散的藥性才解了一半,陸修珩不僅沒有恢複內力,連力氣都只恢複了一半,唯一能夠慶幸的就是他把手中的油果子吃完了,不然還不知會遭到怎樣窮兇極惡的追殺。
陸修珩才猜出是怎麽一回事,就已經被沐夷光一把拉了起來:“快跑!”
女子溫熱柔軟的手握住他的手,陸修珩情不自禁地起了身,将她護在身前。
堅硬的喙往前一伸,眼看就要叨到“沈恒”了,沐夷光一急,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硬是拉着他的手往前沖去。
沐夷光跑得盡心盡力,陸修珩也只好調整呼吸和步伐跟上,好在他身高腿長,即使軟筋散的藥效沒有徹底解除,也能輕易跟上。
兩個人沿河跑出去半裏路,兩只大鵝依然窮追不舍,陸修珩逐漸恢複力氣,明知故問道:“這是怎麽了?”
沐夷光斷斷續續地答:“它們、吃完了東西,忽然就來咬我。”
她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牽連了“沈恒”,愧疚地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啊、阿恒哥哥,還把你、給牽扯進來了。”
陸修珩也跟着“虛弱”了起來,他搖搖頭,好一會兒才低聲應道:“無妨。”
她一邊喘氣,一邊放狠話:“等、等我尋到趁手的工具,一定要、抓一只、來炖了!”
也許是那個“炖”字引起了大鵝的警覺,它們又開始發力狂追,長長的脖子拼命往前拱,甚至引吭大叫,大有你死我活之勢。
兩個人手牽手跑了很久,直到路過一戶小院,似乎就是那兩只大鵝的主人家,大鵝因為不想回家而有所收斂,這才算是擺脫了。
沐夷光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氣息也短促,她松開兩人緊握的手,從懷中掏出手絹擦了擦額上的薄汗,連發髻都有些松散了。
手中的溫軟消失,陸修珩的心中莫名失落。
他方才倒是游刃有餘,此刻無須休整,便禮貌地錯身移開視線,只是手仍然虛虛握着。
沐夷光歇息得差不多了,擡手将略有些松散的鬓發挽至耳後,頗有些難為情:“讓阿恒哥哥見笑了,若不是我,也不會害得你被大鵝追了。”
陸修珩彎了彎嘴角,真誠地勸慰她:“其實還挺有趣的。”
……想起方才披頭散發慌不擇路丢臉的樣子,沐夷光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陸修珩眸中笑意更深了,他說的是實話,自己從出生便是太子,看着是金尊玉貴、風光無限,但若有朝一日不慎跌倒,只怕是再也爬不起來了,多的是人想要踩他上位,更不會有這麽一個小醫女慌不擇路地拉着他一起跑。
他忽然便有了一種沖動,想要帶這個天真可愛、不谙世事的小醫女回京城,她雖然當不了太子妃,但自己會在深宮之中護好她,只要有她存在,好像就能給自己帶來那麽一點安心……
不過此事還得從長計議,陸修珩按捺住不知所起的心動,溫文爾雅地開口:“我好像恢複得差不多了,你想炖哪一只?”
當然是啄了我一口的那一只!
沐夷光忍着沒有把這件丢臉的事情說出來,歪着腦袋比較了很久,兩只鵝在她眼裏都長得差不多,實在是難以抉擇。
她最後終于想出一個好主意:把兩只鵝全都抓了,哪一只叫得更兇,就炖哪只。
陸修珩奉命朝着兩只鵝藏身的地方走去,他此刻恢複了內力,仿佛自帶殺氣,鎮得方才還氣焰嚣張的兩只大鵝不敢動彈,輕易便扼住了它們命運的脖頸。
兩只大鵝唯唯諾諾,其中一只嘗試着去反啄陸修珩,卻被圈住自己脖頸的大手摁得嚴嚴實實,只能放棄了掙紮。
沐夷光迅速地确定了目标:“就是它就是它!”
陸修珩點點頭,提着鵝,敲響了主人家的門。
一個老太太開了門,見兩個年輕後生拎着自己家的鵝,立刻就大着嗓門道:“做什麽?這是我家的鵝!”
陸修珩客氣地與她解釋:“大娘,我們就是想買你家的鵝。”
這小夥子長相俊秀,又是外地口音,後面還跟着一個同樣臉嫩的小姑娘,雖然不清楚家底,但一看就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大娘獅子大開口道:“一兩銀子,少一個字兒都不行!”
兩個人果然沒有還價,只是去翻自己身上的錢袋子,先前買油果子已經斥了一番巨資,兩個人又都只帶了些散碎銀兩,拼湊在一起,也不過四錢。
陸修珩用今日在集市上聽過的話術問道:“大娘,我們只帶了這麽多銀子,能不能便宜一點?”
大娘的眼睛早就看直了,他們這裏的鵝肉不好吃,養來只不過是為了産蛋而已,何況那小夥子手裏抓着的還是一只公鵝,平時能賣二百文就已經頂天了,何況是四錢?
但她并未答應,而是眉頭一皺,将兩人上下打量一遍,居然沒發現什麽值錢的首飾,最後挑剔道:“四錢銀子賣給你們,我可是虧大了。這樣吧,把小姑娘頭上那枚珠花添上,還有那塊手帕,我就把這鵝賣給你們。”
沐夷光在外玩耍的時候一律低調,今日帶的珠花也只是錫花和貝殼做的,看着亮閃閃的,實際不值什麽錢,她很爽快地将珠花摘下,又要去取手帕,陸修珩卻制止了她。
陸修珩的語氣嚴肅了些:“大娘,女子的手帕不便相贈,能否寬限一日,今日暫且交易四錢銀子,明日我再……”
他頓了頓,将“派人”兩個字咽下,接着道:“将錢送來。”
他這番話語正言厲色,不自覺帶了些長期身居高位者的壓迫感,大娘的氣勢立刻短了下來,淹頭搭腦地答應了。
陸修珩正準備付錢,這次卻輪到沐夷光攔住他的手:“阿恒哥哥,我們不買了。”
她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對銀錢從未有過具體的概念,但剛才看着阿恒哥哥一點一點地數銀子的時候,忽然就懂了。
先前買那麽多油果子,是為了抓捕疑犯不得已而為之,但此刻若是為了自己的一時之氣而花那麽多銀子,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沐夷光打定主意,徑直拿過他的錢袋替他把碎銀收好,這才遞還給他:“鵝肉不好吃,我們該回家了,改日再帶你去吃別的好吃的。”
陸修珩沒太驚訝,但也未接過自己的錢袋,他唇角的弧度翹起些許:“既然小沐要帶我去吃好吃的,那錢袋自然該由你保管。”
兩個人轉身離開了,留下逃過一劫的大鵝、一臉懵逼的老太和她不甘心的挽留:“哎呦喂,你們就這麽走了?別走啊,價錢好商量,就四錢,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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