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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這事兒該怎麽從頭敘述?夏竹一時間沒個頭緒。
王雪青見夏竹面露難色, 好心提醒:“如果我不知道實情,後面沒法兒公關。”
這一句話直接拿捏住了夏竹,畢竟她作為知情人之一, 如果不開口, 恐怕很難收場。
更要命的是, 今晚的罪魁禍首她還認識。
如果不出意外, 湯倩這罪算是白遭, 以她對許林的了解,對方是絕計不會彎腰給一個小明星道歉的。
說到底, 是她心裏有愧,總覺得是她将湯倩卷入這場無妄之災。
一個藝人最珍惜的就是臉,可現在的湯倩近乎毀容,後期不做醫美很難恢複。
夏竹左右為難之際,剛剛裝死的湯倩竟然頗有義氣地站出來,小聲嘀咕:“我去洗手間不小心跟那人撞了下。對方估計認出了我, 不依不饒地把我弄進包間,說讓我陪他們喝酒。”
“我一進去手機就被沒收了, 反正……那群人不好惹, 玩得也沒個底線。算了吧, 別招惹他們, 今天當我倒黴。”
辛苦累積起來的高塔随着湯倩這一聲嘆息轟然倒塌,砸得滿地狼藉,灰塵鋪滿, 不知道随機嗆死多少人。
夏竹看着臉上寫滿恨鐵不成鋼的王雪青, 微微扯動嘴角, 隐晦提及:“這人我确實知根知底,只不過不太方便提及。”
“此事我也有責任, 若是後面需要公關,我願意幫忙。紅帽資本的周總跟我有點交情,我若求他,他定會給我一個方便。”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王雪青再追究也沒用。
其實用不着去細細考究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光那間烏煙瘴氣的包間就能揣度出幾分異常,更別提今晚赤手空拳揍紅眼的男人。
跟這男人比起來,湯倩的戲份反而少得可憐,可能日後談及此事,她只是個路人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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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能做的是盡量摘掉湯倩的嫌疑,把這事兒咽進肚子裏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最好與這些腌臜東西離得越遠越好。
藝人一旦沾染上“毒”這個字,那積累起來的名氣、前途一定毀于一旦,無論後面再怎麽補救都無濟于事。
幸好今晚能夠安然脫逃,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王雪青在心裏權衡利弊一番,決定極力隐瞞這樁事故,不過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如今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波及範圍小一點。
為了以防萬一,王雪青又打了通電話,這次她沒了之前的嚣張氣焰,反而做低伏小,言語懇求對方一定要拜托媒體同行,把這事兒盡量壓下來。
圍觀群衆少說也有上百號人,大家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可2203的動靜都知道個大概,要想瞞得封多少悠悠之口?
可對面那位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後,嘴上爽快答應,卻在挂電話前提了個無關緊要的要求:“讓湯倩說兩句,看她死了沒。”
聽聽,這就是有求之人無法拒絕的要求,甭管人說話多難聽,只要大人有事兒召喚,就是在醫院躺着動彈不得也得拄着拐杖爬起來恭迎大駕。
王雪青無聲地翻了個白眼,将手機遞給湯倩。若不是有求于他,估計王雪青早把電話撂了,然後罵一句:什麽人啊。
湯倩早按捺不住了,拿到電話,語調自然而然軟了兩個度:“我沒事兒的呀,你千萬別擔心~”
“放心,我下個月可以休息兩天,我一有空就飛上海。哎呀,我好想你的~”
保姆車空間範圍有限,大家刻意沒吭聲,聽筒裏的人說的話全都暴露在空氣中:“差不多得了。”
“想不想的另說,祖宗你少給我惹點事就算對得住我了。你自己瞅瞅你穿的什麽玩意兒?怎麽,趁我不在膽兒肥了?”
“要不您另請高明,我抽身而退得了。”
“沒死就行,挂了。”
不等湯倩回應,電話那端無情結束對話,湯倩戀戀不舍地瞅了眼暗下來的屏幕,将手機還給經紀人。
下一秒,她臉上沒了嬌俏,皺着眉直喊腦袋疼。
王雪青一點也不慣着湯倩,冷眼旁觀道:“腦瓜子磕成豬頭了能不疼?再疼也給我忍着。”
湯倩可憐巴巴地瞅了眼經紀人,費勁兒歪脖子,跟夏竹吐槽:“這人心腸是不是挺硬的?”
夏竹猝不及防,緩慢眨了眨眼皮,實在沒有同仇敵忾的勇氣。
畢竟要混圈,她一個人是不行的。
況且,她對王經紀人還是帶了兩分尊重的,這樣的環境,一個女性做到到如今的地步很難說沒有鐵骨铮铮的勇氣。
只不過今晚她倒是對湯倩另眼相看,覺着這姑娘心性不錯,脾氣也行,最重要的善良,有底線,不至于為了一些東西放棄自己的靈魂。
要是肯精心鑽研演技,日後定能大紅大紫。只是夏竹也沒想到,湯倩後來的結局那麽慘淡。
—
私人醫院在朝陽區,開車過去半個多小時。
王雪青提前聯系了專科醫生,保姆車剛開進醫院門口就見幾個護士推着推車站在門口等待。
湯倩戴着口罩被幾人聯合擡下來,迅速送進醫院。
不管是腦袋上的傷還是磕掉的牙齒,都需要專業的美容、修補,所以湯倩後面兩個月都無法接通告,可謂損失慘重。
等湯倩進手術室,夏竹在走廊幹站了一會兒,心裏有些難受,找湯倩的小助理借了手機給周肆回撥了一通電話,無人接通。
夏竹無奈,找小助理借了一百塊錢,打算打車回去。
剛走到醫院小廣場就見一輛墨黑色悍馬H2打着近光燈直挺挺地開進醫院,夏竹被燈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拿着小助理借的人民幣擋眼睛。
車子嚣張地停在門診樓前的空地,緊接着副駕駛鑽出一個眼熟的高大身影。
夏竹還沒看清臉,駕駛座下來的男人瞧見夏竹手裏捏的東西,忍俊不禁地開玩笑:“湯圓兒你幹嘛呢?”
“打算拿這錢開路?”
夏竹:“……”
聽清是誰後,夏竹将好不容易借來的“車費”捏手裏,目光在匆匆趕來的周肆、許默身上逡巡一圈,最終落回周肆那張布滿戲谑的面孔,撇嘴:“三哥又逗我。”
“剛車燈刺眼,我拿來擋擋也不行啊。”
周肆抱着手臂挑眉,眼裏說不出的寵溺:“行行行,您想怎麽着都成。”
上下掃視一圈夏竹,看她除了外形有點狼狽,看不出明顯的傷口,周肆想到今晚的狀況,輕啧了聲,關切問她:“有沒有受傷?檢查了嗎?”
夏竹低頭瞄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血漬是湯倩的,除了膝蓋有些淤青,她完好無損:“沒受傷,血是別人的。”
“警察局那邊處理完了嗎?”
周肆微擡下颔,神情散漫道:“做個筆錄就完了。今兒犯事兒的全進去了,許林也在。”
“那小子磕得人畜不分,明兒等人清醒了再說。”
話到這兒,周肆困惑地掃了眼夏竹,不解道:“你今晚怎麽就碰上那瘟神了?”
夏竹露出苦笑,難為情地聳肩:“誰知道。我就是去放松放松,哪兒能想到在酒吧碰到他。我那朋友不小心跟他撞上,被他強行撈進包間陪酒。人跟我一道兒去的,我總不能不管,誰知道他私下玩這麽瘋。三哥你是不知道,許林他簡直是變态啊。聚衆磕/藥不說還裸/體群/趴。今天要不是……我差點把自個兒都賠進去了。”
許默站在旁邊緘默不語,他沒了平日的幹淨整潔,此刻襯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紐扣不知所蹤,眉骨處的血跡凝固,整個人背光而站,氣質看着有些頹廢。
夏竹瞥到他眉骨處的傷口,輕輕嘶了聲,小心翼翼問:“你的傷要不要包紮一下?”
許默還沒來得及出聲,周肆擺手打斷兩人:“你倆都去拍個片檢查一下,我去車裏等你們。”
“完事兒咱仨找地兒吃個飯,我餓死了。許默今兒會開到一半就跑來找你了,那群老頭子指不定怎麽說他。湯圓兒,待會兒你請哥倆吃個飯哈。”
夏竹意識到今晚麻煩了他們,歉意滿滿地敬了個禮:“哥,我待會兒請你們吃大餐!”
周肆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逗笑,擡手拍了拍夏竹的腦袋,轉身往那輛酷炸的悍馬走。
—
許默死活不肯拍個片子,只說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
夏竹找醫生開了藥,強行拉着許默找了個空位,将碘伏、棉簽、紗布一一排列在長椅,跟站軍訓似的。
拽緊許默的手臂,強行壓着他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夏竹站在許默面前,手裏捏着一根剛開封棉簽、碘伏瓶,翹着小拇指,蘸了蘸碘伏,彎腰小心翼翼湊到許默面前。
晚上醫院走廊說不出的空蕩、寂靜,頭頂的白熾燈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落在臉上襯得膚色更白,夏竹鼻尖上的紅痣仿佛皚皚白雪間突然橫生的一棵紅梅,說不出的剔透誘人。
彼此靠得很近,能夠聞到淡淡的幽香漂浮在半空。
夏竹第一次親自上手給人包紮,手法有些生疏,害怕戳痛許默的傷口,她咬着下嘴唇,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簽小心翼翼湊到許默的右眉骨。
棉簽剛碰到皮膚,許默便小弧度皺了下眉。
夏竹怕戳到他眼睛,擡腿壓住他的大腿,急忙阻止:“別動。”
濕熱氣息噴在許默額頭,裸/露的膝蓋落在大腿面壓出痕跡,許默感覺到痛感,本能地滾了下喉結。
夏竹只顧擦傷口,完全沒注意到許默的眼神變得晦澀、深沉。
擦完碘伏,夏竹慌慌張張蓋好瓶蓋,撿起一旁的紗布準備往許默眉骨按。
紗布還沒碰到就被許默握住了手腕,夏竹登時瞪大眼,滿臉懵逼地看着他。
許默這才發現夏竹的手腕纖細柔膩,一只手握不滿,皮膚細嫩冰涼,仿佛握了塊質地上乘的白玉。
他取下紗布,面不改色拒絕:“不是什麽大問題,用不着貼這玩意兒。”
夏竹這才發現,她與許默的姿勢格外暧昧。
剛剛忙着處理傷口沒發現,她竟然站在許默岔開的雙/腿/間,膝蓋抵着他的大腿,那姿勢好像被他撈撈圈在懷裏。
夏竹耳朵滾燙,急忙撤退。
許默倒是說不出的淡定,他将碘伏、消炎藥、紗布全扔進塑料袋,食指勾着袋口,回頭瞥了眼幽深的走廊,眸音溫和道:“走吧。”
路上,許默冷不丁問:“你朋友那邊處理好了?”
夏竹捏着發燙的耳朵,悶聲:“應該吧。她牙齒掉了兩顆,估計得去補牙。”
“許林他們也玩得太變态了。今晚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麽收場。”
“難怪上個月許叔親自去上海撈人,再這麽下去,你也得受牽連吧。”
“對了,這事兒要是許叔知道了,你會不會……有問題?”
夏竹一想到許林睚眦必報的性格,再想想許默在許家的處境,便忍不住替他擔憂。
許默倒是看得很開,沒什麽顧慮地回她:“再說。”
夏竹看他胸有成竹,以為他有應付的法子,默默撇嘴,收了顧慮。
只是她不知道,許默将來的處境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卻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只為讓她少背負一點心理包袱。
沒走兩步,夏竹想起什麽,着急道:“我手機和包忘記拿了。”
許默停下腳,好脾氣回她: “手機被砸壞了,包在周肆車裏。”
夏竹微顫睫毛,終于肯說出心裏話:“如果你今晚沒及時趕到,我可能會跟許林拼命。”
許默垂低眼睑,神色認真回她: “不會。”
“不會什麽?”
“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
走出門診樓,夏竹再次停下腳步,偏頭問許默:“三哥說你會開到一半就來救我?不會影響你工作嗎?”
這話問得十分取巧,她是想試探她在他心裏的地位,卻又不肯直言。
許默聽懂她暗搓搓的示意,嘴角淺淺勾了下,平靜回她:“你的事兒我不會不管。”
夏竹挑眉,故意問:“為什麽?”
本以為許默會跟從前一樣扯出一堆大道理應付她,沒曾想這次卻言簡意赅道:“沒有為什麽。”
心裏堆積如山的疑惑好像在一刻轟然坍塌,一些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東西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慢慢生長、蔓延。
夏竹後面回憶今晚的處境,終于為這些不知名的思緒下了定義——許默遠比她想象的在意她。
有些人的愛誇張、蓄意渲染,而有些人的愛從不宣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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